除了剛剛這個小插曲,送葬隊伍再沒有出別的事。
棺材被抬到挖好的地方,落葬,填土,放好花圈。
我們這裏有個習俗,要"五七"的時候才焚燒花圈,也就是三十五天之後。
而修墳立碑的時間定在明年夏季來臨之前。
大家陸續下山,只剩我們幾個沒走。
張萬年撒完最後一把土,讓我們過來再給我爺爺磕三個頭。
「尤其是大川、夏萌、徐闖。」
「你們是被我師兄引進公司來的,不管他有什麼身份,他都是祁安的爺爺,也是你們的長輩,他有仁慈之心,有我們比不了的大智慧,他把你們引進公司來,是為了保護你們的安全,你們要記着這個爺爺。」
眾人誠心誠意地再次跪在地上,給我爺爺又磕了三個頭。
張萬年對着墳墓說道:「師兄,你信任師弟,把這些年輕人交到我手裏,我也不會讓你失望,師弟有一份力盡一份力,有一份本事盡一份本事。」
「你在天有靈,要保佑我們。」
「到了下面你要是見到師父,你跟他說,張萬年很想他。」
我望着張萬年,心情莫名有些複雜。
其實我們這些人裏面,和所有事情完全無關,卻又牽扯進來的人就是他。
他因為和江懷遠是至交,在江懷遠過世之後,一直盡心盡責地照顧摯友之女,他把江雨欣的事情,完全當成了自己的事情。
他因為和我爺爺有同一個師父,哪怕他以前從來沒見過這個師兄,但他內心卻對這個師兄十分尊敬,其實他尊敬的是他師父李塗山,有個詞叫愛屋及烏。
都說人心最難看透,以前我一直沒發現,原來張萬年這麼有情有義。
喪事結束。
我們也下山了。
中午的時候,我們吃完最後一頓席,來到我堂舅家裏坐了一會兒。
整個白事的開銷都是他在支出,我肯定要把錢給他。
我倆單獨在一個屋子裏,核算完開支。
堂舅看着我說道:「其實你爺爺過世之前,給我打過一個電話,我當時就感覺出來,他大概是要走了,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你爺爺跟我說,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因為你沒結婚,家裏就已經沒人了,以後逢年過節,你該往哪走。」
我眼睛有些發燙,笑了起來:「當然是往這裏走,再遠的血緣關係也是血親,至少這裏還有親人嘛。」
他拉着我坐下,語重心長道:「以後一個人在外面,還是要照顧好自己,萬事要小心一點,這輩子什麼都不重要,只有命最重要。」
我問他:「您是不是知道我爺爺是做什麼的?」
他搖搖頭,也不像撒謊的樣子:「我只知道你爺爺不簡單,畢竟有個英雄的父親,他哪會簡單呢,但他到底哪裏不簡單,我是完全不清楚。」
我沉思起來,想起很多事情:「小時候我爺爺教我練拳腳功夫,我一直記得他在這件事上對我很苛刻,苛刻到有些不近親情,但是我怎麼都回憶不起其中的細節,然後我也不好意思去問他。」
「他在過世之前寫了一封信,信上他說他抹去了我的一些記憶,就是這些不近親情的記憶。然後我又想起另一件事,就是我小時候被一個小孩推到河裏的事情,我知道我爺爺肯定認識那個小孩,可是他直到過世也沒跟我說這個小孩是誰。」
「我覺得我跟這個小孩肯定也認識,而且我跟他應該很熟,但我怎麼都想不起來這小孩是誰,又長什麼樣子。之前堂姥過世,我發現堂姥有問題,我覺得她也不簡單。我就在想,我的記憶是不是我爺爺讓我堂姥給我抹除了。」
我望着我堂舅,近乎懇求地問他:「您能不能跟我說實話,我的記憶是不是被我堂姥抹除的?」
這人倒也實誠,直接點了點頭。
「為什麼?」
我追問道:「那個小孩到底是誰?這些事情您是不是都知道?」
我堂舅嘆了口氣,說:「很多事情我要是說不知道,又確實知道點,你要說我知道,我又知道得不是太清楚。」
「你堂舅我這輩子,就是個本本分分的農民,農民能有什麼追求和理想,也就是家和萬事興,一家人無病無災。」
「祁安,我知道你們家的命運確實是很不好,作為親戚,我也替你們難過,我能幫的就幫,但是有些話我真的不能說。你只要記住,你爺爺不會害你,他不想讓你知道的事一定是為你好,能讓你知道的事,總有一天你會知道。」
我細細品味這番話,最後點點頭:「我明白了。」
在堂舅家待了一會兒,我們就要準備離開村子。
黃梟他們已經耽擱了三天,要回去上班。
臨走時村長也來送我,給我送到村口。
他提了大包小包,有香腸,有臘肉,還有自己家裏做的一些小菜。
他拉着我說道:「爺爺走了,以後也要回來看看。」
我點點頭:「您也要保重身體,逢年過節我都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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