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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彈館提供的茶水是鐵觀音,入喉的滋味又甘又澀,樓藏月抿唇:「聞延舟,你……」
「你不是喊我阿延嗎?」聞延舟低聲問詢,樓藏月握杯的手輕微抖了一下,有幾滴茶水溢出,落在桌面上,蜿蜒出一條水痕。
她昨晚喊的稱呼,他果然聽到了。
聞延舟看着她:「你以前也沒這麼喊過我,什麼時候起的?」
樓藏月用抹布擦掉茶水,但水的痕跡還是留在了桌面上。
聞延舟還在看她,一般兄弟對他的稱呼都是「舟兒」,「舟哥」,第一次聽有人喊他「阿延」。
聽起來,好像比「舟兒」還親一些。
「這幾天起的?」他以為是這段時間他陪着她,她對他態度軟了,才有了這個稱呼。
但其實不是。
這個稱呼壓在她心裏很久了,她喜歡上他之後,她就琢磨過要怎麼喊他?
「聞總」太生疏了,「聞延舟」太僵硬了,「舟兒」不特別。
「阿舟」?唔,還是「阿延」吧,沒有別人喊過。
那時候的她,心裏都是他,會在紙上寫他的名字,會去搜跟他名字有關的詩句。
沈約的《麗人賦》說「薄暮延佇,宵分乃至」,陶淵明的《時運》說「延目中流,悠想清沂」。
「阿延」就很好。
只是還沒正式喊出口,那天早上,他就一邊戴領帶,一邊疏淡道:「你是秘書,以後喊我聞總。」
他在那麼多稱呼里,選了一個最生疏的。
就顯得她那些隱秘的期待和喜悅,那些少女心事,都特別可笑。
樓藏月低眉順眼:「是,聞總。」
「聞總聞總」的喊多了,她有時候也會產生一種,他們真就只是普通的上下級的錯覺,心底又麻又酸。
然後在夜裏,一個人躺在床上,固執地翻看他們的聊天記錄,在一大堆公事公辦的交流里,找到幾句比較私人的對話,以此佐證,他們不只是表面那樣。
接着就情不自禁地,將他的微信備註改成「阿延」,仿佛這樣,他們就又親近了一些。
次日上班,聞延舟發微信找她要客戶資料,她看着彈出來的名字心驚肉跳,連忙改回「聞總」,不敢逾矩。
她給自己造了一個夢,又親手打破了夢。
而現在,聞延舟說:「你以後就喊我阿延。」
他想她繼續「夢」,但她現在,不太甘願了。
樓藏月迴避道:「聞總,茶涼了。」
聞延舟的眼眸如同一泓深潭,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聞總要的答案,沒人能迴避:「為什麼不喊阿延?」
樓藏月吃着一塊花朵形狀的小糕點:「這個不太甜,挺好吃的,是他們自己做的嗎?」
「這個稱呼,是你以前給我起的?」
樓藏月眼睫眨了一下,沒說話。
聞延舟知道自己猜中了,只有是以前起的,現在要她喊才這麼難。
他也端起茶杯,語氣淡淡:「你這是在一遍遍地告訴我,我己經錯過,你最喜歡我的時候了,是嗎。」
她現在己經沒那麼喜歡他,或者說,己經不會再那麼憧憬熱烈地喜歡他。
還真讓他有一種,哪怕他們又做了那種親密的事,但不一樣了,就是不一樣了的感覺。
物是人非,所以今不同昔,他要的,她現在不願意給了。
天氣預報說元旦期間要降溫,原本沒什麼感覺,這會兒才發覺,連空氣都帶着刺骨的寒意。
樓藏月只看着台上,評彈講究一個「吹噱彈唱」,唱詞裏又放了一個「噱」,逗得觀眾們哄堂大笑。
樓藏月跟着笑,就像完全沒有察覺到聞延舟的情緒。
聞延舟首到現在才明白,她當初看向他時,目光里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惆悵和黯淡,心裏是什麼感覺,他也喝了口茶,啞聲道:「茶是涼了。」
……
聽完幾曲評彈,返回酒店,己經是深夜,樓藏月進電梯後,按了12樓。
聞延舟看了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又注視她,樓藏月面不改色。
聞延舟沒有阻止,但也沒按他的樓層,樓藏月看着不斷上行的數字,忍不住問:「聞總怎麼沒按電梯?要我幫你嗎?」
聞延舟道:「你今晚要住12樓?我跟你去住。」
樓藏月果斷拒絕:「你自己有房間。」
「怕我今晚對你怎麼樣?」聞延舟淡淡道,「我又不是畜牲。」
樓藏月心忖那可不一定,這兩天的他,跟當初他們剛在一起時差不多,要不夠。
聞延舟低頭:「我想跟你在一起,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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