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目光看向那位白髮上沾着黑血的老人。
「這個……嗯……」尤龍摸摸下巴,半垂着眼皮沉吟片刻,說,「據我所知,有三個方法。」
「其一,誦佛念經……」
整車人立即亂七八糟念了起來。
「嘛咪嘛咪哄……」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阿米諾斯阿米諾斯……」
司機也轉回身,一腳油門,車開了出去。
但很快,車輛就再次停下。
「不行,前面路上還有油漬,我們還沒有走出去。」
車廂里亂鬨鬨的誦佛聲戛然而止,大家額頭滲着冷汗,再次齊齊看向大巫師。
尤龍睜着一雙死魚肚眼,滿臉無語。
「我還沒說完,你們激動什麼?」
齊平厲聲道:「大家都聽大巫師說完,不要再輕舉妄動了!」
大巫師尤龍輕嘆一口氣,繼續說:
「誦佛念經需要信仰,你們都不是和尚,又沒有信仰,這一條沒用。」
有人問:「後面兩條方法是什麼?」
那人被齊平瞪了一眼。
尤龍擺擺手,說:「方法其二,是歌頌科學,做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這一次,沒有人開口。
主要是進入死亡遊戲的那一刻,大家就已經無法再堅定唯物主義了。
這個方法,也不合適。
「因此,只有最後一個方法,也是唯一可能有用的方法。
所有人屏氣凝神,目光集中,恨不得把尤龍瞪穿。
「是什麼?」
「童子尿。」
話音一落,幾乎是滿車人都黑下了臉。
就算童子尿有用,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哪還有童子?
等等……這個童子不會是指……
大家看向大巫師身邊的黑皮少年。
「古卡,你談過戀愛嗎?」
「我知道你們問什麼……我不是了。」
古卡一張黑臉硬生生憋成了紅臉。
車廂里接連有人咂舌,尤龍也是一怔,皺眉看向自己的弟子。
「你什麼時候不是的?」
「我早就不是了!」
「你還挺驕傲是吧?」
尤龍氣得揚起了巴掌,身後的屍體咔噠一響,他只好憋住氣,手收了回去。
齊平清清嗓子,大聲問道:
「誰還沒破處?站出來!不要覺得丟臉,現在整車人的命可是都在你手上!包括你自己的命!要活還是要面子,自己想想!」
車廂陷入沉默。
最後一排座位上,陸忘始終平靜地看着窗外。
在不久前,他收到了新的系統提示:
【詭怪R先生混入玩家成功,接下來,請你保持神秘,不要被識破,默默體會殺人的樂趣,你目前的殺人名額為:1 】
終於可以開始玩了。
碎屍倒是一直認真聽着玩家們的討論。
一時來了興趣,在陸忘耳邊小聲問:「你說,詭的童子尿能不能行?」
「為什麼這麼問?你想幫他們?」
「怎麼會?要不是你攔着,我早把他們殺了,只是好奇,畢竟我沒有記憶,如果詭的童子尿也行的話,那麼我出去尿一泡,要是能解決問題,就說明我潔身自好,如果不能解決問題,說明我曾經也有過喜歡的女詭,那麼,我就可以去找到那隻女詭尋回一部分記憶,然後殺掉它。」
陸忘笑道:
「第一,你一具碎屍,連膀胱都被劈成兩半,哪來的尿?第二,就算你真的能尿出來,也證明不了什麼,你是不是處詭,與你是否潔身自好,是否有過喜歡的女詭沒有必然聯繫,因為有可能單純是因為你太醜,沒人要,或者是要你的並非女詭,男詭也不是不可能。第三,按你的脾氣,與你有過交集的詭,能殺的早被你殺了,不能殺的你也殺不掉。沒意義,收回你的好奇心吧。」
一番話說得碎屍心中再次冒出殺意,取死之道四個字在嗓子眼裏卡着,拼了命想出來,又不敢出來。
憋屈半天后,碎屍嘆了口氣,決定將話題轉移到陸忘身上,企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呢?你長得這麼丑,也沒人要吧?趕緊下去尿一泡,事情就解決了,然後他們就會更相信你,這樣玩起來更有意思不是嗎?」
「呵,我剛剛換皮的時候,不是給你看見臉了嗎?怎麼,不記得了?」
碎屍腦袋是碎的,記憶不大好,回想了幾秒後,碎眉一皺。
臥槽,大意了,這傢伙是個大帥比!
「誰知道那副皮相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話,你一定是個海王,交過不少女詭吧?那你的尿沒用了,這一車人都沒個童子,你沒得玩了!還不如讓我把人都殺掉,至少我可以爽一爽。」
陸忘又笑了:「雖然我是被不少同類和人類追求過,但很抱歉,我依舊可以解決問題,不過,這件事還不需要我出手,因為車裏有個人能行。」
碎屍腦袋上蹦出了一個問號:「誰?話說你拿只破鉛筆出來幹什麼?還有,你那個會動會跳的木偶人呢?被你藏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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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玩家之中響起了一陣騷動。
大巫師尤龍面色鐵青,蒼老威嚴的聲音響徹車廂:
「古卡,為何撒謊?舒歡小姐的技能不會出錯,你給我解釋清楚!」
舒歡的技能是「匹洛曹」,等於一台行走的測謊儀。
她剛剛收到一張紙條,提示古卡在撒謊,看過紙條後,她越想越覺得可疑,於是使用了技能。
果不其然,古卡實際上連女孩的手都沒摸過。
大家圍着古卡紛紛指責。
都這種時候了,還要面子,等於帶着大家一起送死!
黑皮少年羞愧低頭,其實他也不是要面子,只是擔心會出什麼意外。
畢竟這裏是A級副本,他才接觸遊戲沒多久,還沒進過這麼難的副本。所以古卡想假裝自己不是,讓其他人站出來。
現在既然被拆穿,古卡只能承認,在眾人的指責中,虛心聽取大巫師教誨。
「古卡啊,完成任務重要,這次先原諒你。」
「你下去站到車前,別尿太多,能在路上留個印記就行了,尿完帶着車子往前走一小段,然後去後面看,如果能看到印記,就繼續去前面尿,直到看不見印記為止,說明我們出來了,知道了嗎?」
古卡聽話地點點頭,可是他有個難處:「大巫師,如果我一泡尿不夠怎麼辦?」
「這好說。」硫陽從駕駛座上伸出手,「我的技能是「放水者」,能讓你喝個夠,不差沒尿。」
三分鐘後,古卡喝飽一肚子水,被趕下了車。
他身後的屍體年紀不大,死於火災導致的大面積燒傷。
手腳都燒沒了,四肢蜷縮,整具屍體幾乎是焦炭狀態,臭不可聞。
焦屍被用繩子綁在背上,古卡捧着圓鼓鼓的肚子,一個人小心翼翼地走到車前。
正如司機所說,前方不遠處的地面上,就有一灘油漬。
周圍一片死寂。
頭頂大片的厚雲阻擋着陽光,天將黑不黑。
遠處的田野和山脈灰暗扭曲,公路望不到盡頭。
眼前的世界荒誕而詭異,毫不真實。
古卡不敢耽擱,找好位置,急急忙忙脫下褲子就尿。
奇怪的是,他明明喝了很多水,肚子也撐得老大,才放出來一點尿,就沒了。
事情哪裏不對勁……
很不對勁!
古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和恐懼。
他拍拍自己已經乾癟得肚子,一股乾渴感油然而生,仿佛已經多日未喝到水,嘴唇都已經渴到開裂。
古卡回頭看向公交車,只見不少人都趴在前車窗上,手指向他,嘴裏喊了幾句什麼。
風卷着陣陣臭味刮過,那些人的聲音變得十分遙遠,古卡聽不清楚。
「你們說什麼?」
「到底在說什麼?」
古卡忽然反應過來,大家指的不是他,而是他背後的屍體。
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古卡心跳加速,手臂僵硬地往後摸到屍體上。
居然是……濕的!
「啊啊啊啊!」
古卡大叫着,驚惶失措地沖回車門前,哐哐砸門。
「放我上去,快放我上去!我不幹了!」
車門不動,裏面的人變得冷漠。
一扇車窗打開,大巫師尤龍伸出腦袋:
「古卡,事情解決前,你不可以回來,否則前功盡棄,知道嗎?」
古卡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尤龍咚咚磕頭:
「大巫師,爺爺!我不幹了,請放我回去,我後面的屍體是活的,會吸乾我身體裏的水,我沒有尿了,換個人吧求求您了!」
大巫師收回腦袋,關閉了車窗。
回應他的,只有從另一邊車窗伸出手的司機。
「沒水了就過來喝,保夠,抱歉了,事情沒解決前,不會讓你上車的。」
古卡停止哭喊,他的眼神變得空洞,心中只剩下後悔和絕望。
他知道,現在的他等同於被拋棄了。
不管遇到什麼事,車上那些人都不會讓他回去,更不會下車救他,包括大巫師。
他要麼拖着大家一起死,要麼,乖乖喝水,做印記,等脫離困境再回車上。
古卡選擇了後者,他要活。
小的時候,古卡生了病,被家人拋棄,扔給大巫師養。
他還記得,見面的第一天大巫師讓他喊爺爺,爺爺說,以後不會拋棄他。
從此古卡有了新的家人。
大巫師說什麼,他全都做。
大巫師進入遊戲,他跟着進入,大巫師進入公會,他也跟着進入。
大巫師聽從公會旨意,從拜神香客里尋找到合適的人給公會送過去,他從中聯繫,負責安排。
古卡看着一個又一個香客卑微地跪在神像前,虔誠祈禱,訴訟夢想和苦難……
然後看着那些人的朋友,家人一個又一個哭着跑來,向神像祈禱早日找到他們。
古卡全都看在眼裏,他知道那是錯的,但只要是大巫師的話,他從來都絲毫不猶豫。
但現在,大巫師卻這麼輕易地就拋棄了他。
不,他要活着,他要完成任務回到車裏,爺爺說過不會拋棄他,就算死,他也要跟爺爺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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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屍體吸過水後,變得更重了一點。
古卡從地上爬起,沉着臉,繞到公交另一邊,通過司機的技能,重新喝水喝到肚子鼓脹。
然後回到車前,帶領公交車往前了一小段距離。
接着,走到車後去看。
車廂上,其他玩家的目光也跟着一起看向後方。
風吹着黑皮少年的頭髮,古卡身後,濕漉漉的焦屍腫脹了一圈,手腳長了出來,蜷縮的四肢緩緩張開,像只黑蜘蛛般匍匐在少年後背。
後輪不遠處,那片印記十分顯眼。
古卡背着焦屍,回到車前。
這時候,剛剛喝下去的水已經到達膀胱。
古卡深吸一口氣,再次鬆開褲子。
嘩啦啦滋水聲只是在地面灑過一條線,肚子就癟了下去。
屍體更濕,更重了。
古卡後背的衣服已經被浸得濕透,衣服上乾涸的血溶入水中,腐臭的空氣里多出一絲血腥味。
回頭看向車前窗,裏面的人依舊冷漠,那扇關閉的車窗不再打開。
古卡攥緊拳頭,黑瘦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雙目發紅,沉默不語,背着變得更重的焦屍毅然走向車後。
這一次,依舊有印記。
司機硫陽從後視鏡里看着少年回來,閉上眼睛,伸手伸出去給水。
就這樣,古卡不斷地在車前方做出印記。
帶着公交車前行。
跑到車後查看。
然後到司機窗前補充水分。
如同一隻赴死的傀儡。
一輪輪過去,古卡每一次能喝進肚子裏的水量越來越少。
他開始變瘦,雙眼深陷,顴骨突出,各處關節凸顯,少年身軀逐漸形如枯骨。
他站在車前方再次解開褲子後,尿出了血。
車廂里,司機硫陽回頭問道:「這個辦法真的可行嗎?那孩子都快死了。」
大巫師尤龍已經閉上雙眼:「如果這個辦法不可行,我也沒有辦法了。」
坐在最後的汪大全冷哼一聲:「都折騰了這麼久還沒看到效果,一車人想不到一個有用的辦法,你們不是很厲害的公會嗎?就這本事?」
齊平的聲音帶着怒意:「汪局,你都自身難保就別說風涼話了,再等等看吧,我們現在就算有其他方法,也沒時間嘗試。」
天際的光線越來越弱,距離天黑已然不遠。
最後一排座位上,碎屍在陸忘耳邊說道:
「你就是這麼玩的?利用那本書把人攆下去送死?真是殘忍,還不如讓我殺掉他乾脆。」
陸忘也低聲回它:「我只是做個實驗。」
「什麼實驗讓你變成了惡魔?」
「現在我有一個殺人名額,我想試試看,通過我的引導,卻被副本詭怪殺死的玩家,人頭會不會算我的,這涉及到我接下來該怎麼玩。」
「有什麼意義?你是詭,詭就應該站出去跟他們正面剛,毫不留情,殺得血流成河!」
「你殺心真重,有機會我帶你去現實,給你玩幾個遊戲。」
「什麼?你還能去現實?你不是詭嗎?」
陸忘吸了口氣:「準確的說,我現在應該是一個神級詭怪扮成的人類玩家扮成的詭怪扮成的人類玩家。」
「???!!!」
「若吉,你一個人在後面嘀嘀咕咕什麼?」齊平的聲音打斷了談話。
陸忘正要回答——
司機指着外面驚恐出聲:「你們快看!」
大家看向窗外,腐臭的微風中,古卡從車頭走來,路過車身,正往後去看印記。
那個黑皮少年已經枯瘦得看不出人樣,步伐蹣跚,四肢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蜷縮。
而背在身後的焦屍,則是四肢完全展開,無力地耷拉向下,干黑的皮膚吸足了水,變得具有彈性。
少年行走時扭了一下腳,背後的屍體顛簸,頭顱偏向一側,臉朝向車窗。
車裏的人忍不住發出了驚呼。
因為不知何時,少年和背上的屍體完成了互換,人背屍,變成了屍背人。
那張臉,是古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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