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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了林原修的敘述,曾浩陷入了沉默之中。君無顏不會輕易地留下他的性命,而這,也許是他唯一一次逃離的機會。但面對前來營救自己的兩個人,曾浩卻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他的神色平靜得可怕。沉默了一會兒,曾浩轉過頭,看向樂白:「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樂白回望過去,點了點頭:「你問。」那模樣,似乎對曾浩的行為並沒有什麼驚訝的感覺,反倒像是早有準備一般。
「你……」曾浩張了張嘴,眼中流露出複雜的神色,那天樂白撲過來,擋在君無顏面前的場景又浮現在他的眼前,劍刃刺入身體的觸感讓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着,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你……」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直視着樂白的雙眼,不漏過其中任何一絲微小的情緒,「愛上君無顏了嗎?」
樂白:……啥?
像是沒有想到曾浩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似的,樂白的神色有些愣怔,繼而眼中就浮現出古怪的神色來,仿佛曾浩剛才所說的話,是多麼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情一樣。
沒法從樂白的神色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曾浩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你希望我不要再刺殺君無顏?」剛剛林原修的話裏面,雖然沒有明確這麼說,但其中的意思,卻也已經暗示得差不多了。
伸手撫上胸口那道被縫合的傷口,曾浩的眼中閃過不知是欣喜還是痛苦的情緒。指尖微微用力,傷口處傳來的疼痛讓他感到少許的快意。
「恩!」一聽到這話,樂白的眼睛頓時一亮,之前想好的話一溜兒地就跑了出來,「你的修為和君無顏相差太多,就算是偷襲,也討不了什麼好處,我不是說讓你不要報仇了,我的意思是,真的想要報仇,等你好好修煉,有把握打贏君無顏再說,這樣的話不是更好?你的父母肯定也不願意看到你一輩子都生活在仇恨之中的吧?要是你因為這種事情而丟了自己的性命,那就更加不划算了,你看啊……」越說越起勁,樂白簡直把當初他-媽那用來訓學生的語氣學了個十成十,就差拍着桌子擺出一臉「我是為了你好」的痛心疾首的表情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只是,不等樂白把滿肚子勸說的話給說完,曾浩就出聲打斷了他,猛地停住了話頭的樂白髮出了一個略顯怪異的尾音,神色古怪地看着曾浩。他原先還想着,勸說曾浩的工作肯定不會簡單,甚至樂白都做好了先配合林原修把人給救出去,然後再找機會勸說的打算了。可是沒想到,他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說幾句,曾浩就直接應了下來。
「我會離開這裏。」看到樂白臉上的表情,曾浩苦笑了一聲,「再也不會回來。」說着,他看了樂白一眼,臉上的苦澀更加明顯,「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樂白:……這話聽起來是不是有點不對?
發現把對面的曾浩代入某些肥皂劇裏面,遭遇了殘忍的分手之後,寂寥地離開的女主角完全沒有任何違和感,樂白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一定是他聯想的方式不對!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樂白開口:「其實也不一定要做到這個地步……」後面的聲音,卻在曾浩的注視下越來越低,最後直接消失。看到樂白略微垂頭,錯開自己的視線,曾浩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他自嘲似的笑了一聲,轉過頭問一旁的林原修:「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就現在。」林原修回道。沈雲樓所給的時間已經過去大半了,他並不想再拖延。
曾浩聞言點了點頭,又問道:「我該做些什麼?」
「把這個穿上。」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件和自己身上差不多的衣服,將之遞給曾浩,林原修開口說道。
曾浩點了點頭,伸手把衣服接了過來,套在身上。
看着兩人的動作,樂白突然覺得自己顯得格外多餘。今天這所有的事情,他似乎都是被迫推着往前走的,完全順着林原修的步伐,無法自主,但也正因為如此,樂白更加能夠看清,自己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即便沒有他,林原修也完全能夠把曾浩給救出去吧?為什麼非要帶上他?真的就只是為了讓他帶着曾浩出去?
托着下巴看着曾浩穿上衣服,系好腰帶,樂白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特麼的這是怎麼回事?!
人還是那個人,曾浩的樣貌沒有被遮掩,也沒有突然變成另外的樣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眼看過去,樂白就是覺得眼前這人像林原修。要不是很清楚曾浩和林原修兩人都長什麼樣子,樂白說不定還真的會認錯。
這麼想着,樂白不由地驚異地看了林原修一眼,想不到這傢伙居然真的能夠做到這種事情。
「這是個秘密哦。」將食指豎在唇邊,林原修笑眯眯地對樂白說道。他看了看曾浩,眼中露出滿意的神色:「你們先走吧。」
聞言,樂白看了林原修一眼,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最後還是沒有開口,只是帶上曾浩,往外走去。既然林原修留下來,自然有自己的方式離開——這傢伙可沒有那種為了別人犧牲自己的大義精神。
因為身上的傷比較重,曾浩的動作比較慢,為了配合他的腳步,樂白也有意識地放慢了速度,和他並肩往外走着。
微微側頭看着身邊的樂白,曾浩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最後一點點蜷縮成拳。
他知道,他不應該怨樂白——樂白為了他,所做的事情已經足夠多了,而與之相對的,除了傷痛之外,他則什麼都無法給予。一次次地被搭救,一次次地看着樂白為了他而投向君無顏的懷抱,一次次地以最狼狽的姿態出現在樂白的面前,他又有什麼資格要求樂白永遠在原處等着他呢?
「你應該慶幸有樂白這麼一個人,願意為你做出那種事。」從那瀰漫着血光的噩夢之中驚醒,曾浩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樂白?」用受傷的胳膊支撐着自己坐起身來,曾浩看着端着藥碗走進屋的男人,皺着眉頭重複着這個陌生的名字,「就是那個突然冒出來,跟個瘋子似的和君無顏告白的人?」他嗤笑一聲,語氣中透着濃濃的嘲諷。
「你說他是個瘋子,這一點我倒是不反對。」將藥碗隨手放在桌上,男人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絲毫沒有要過去照顧曾浩這個傷患的意思,「換了我,絕對不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來!」這話里,透着顯而易見的憤懣與不滿,那緊皺着的雙眉,顯露出男人焦躁的心情。他一轉頭,就看到了曾浩臉上那不以為然的表情,頓時眉頭一挑,冷笑出聲:「你以為,他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情?」
「地位?權力?亦或者是美貌?」一一列舉出具有可能性的選項,曾浩的臉上浮現出嘲諷的笑容,「不是時常有人為了這些,做出同樣的事情嗎?」
君無顏會接受所有向他告白的人,這並非什麼秘密,哪怕知曉這之後可能會遭逢的命運,也總有那麼些抱着一飛沖天的、認為自己是特殊的人,不死心地想要去試一試。而那些人的結局,顯然和前人沒有什麼不同。
「但是沒有人會在那種情況下衝出來。」男人說着,沉默了一會兒,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所以我才說,他是個瘋子。」
曾浩聞言愣了愣,眼中閃過少許疑惑的神色。對面的人所說的,也正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他並不知道那個名叫樂白的人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但在他主動現身之前,他確實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存在,想來君無顏也是同樣。即便是想要藉機接近君無顏,這個時機也着實挑選得太糟糕了,甚至稍有不慎,就會死在君無顏的手下——哪怕最後成功地逃過一劫,也定然會被懷疑自身的目的與來歷。
可是……為什麼?
細細地回想當時發生的事情,曾浩的一點點皺起。
樂白最開始出現的時候,就在他的身前。由於對方的出現太過迅速與詭譎,曾浩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出手——只不過,由於他的傷實在是太重了,即便是最簡單的一個抬手的動作,都已經無法做到。曾浩相信,哪怕君無顏不對他動手,只是將他扔在那裏,他也活不了多久。想必,這也正是君無顏將樂白帶走之後,沒有再理會他的原因。
當時,在現身之後,樂白就飛快地往前走了幾步,恰好擋在他和君無顏之間——曾浩無法得知樂白究竟是如何確定君無顏的位置的,也不知道樂白的動作是無意還是有意,但那個時候,樂白確確實實擋在了他的面前。
因為角度的原因,曾浩無法看到身前的人臉上的表情,但他卻能看到對方垂在身側的手,因為緊張而不自覺地蜷起的模樣。那帶着些許孤注一擲的意味的聲音,讓人聽得連心臟都不由自主地顫了顫。哪怕是對這個人沒有絲毫的了解,曾浩也能從這聲音中聽出對方的心情來。
到底是怎樣的事情,才能讓人做出這種拋棄自己的尊嚴的行為?
想到樂白離開之前,朝自己看的那一眼,曾浩的身子猛地一震,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來。他睜大了雙眼,朝坐在桌邊的男人看過去,數次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為了救下他的性命,而甘心委身於一個並不心屬的人?即便是曾浩自己想來,也都覺得可笑。但更可笑的是,除了這個解釋之外,他想不到任何能解釋這件事情的理由。
愣愣地望着前方,曾浩一時之間有些回不過神來。而曾浩不開口,對面的男人也不理會他,自顧自地一口一口的喝着茶。被放在桌上的藥碗中,升騰而起的熱氣漸漸消散,良久,曾浩啞着嗓子開口:「你為什麼要救我?」
從男人進屋開始,曾浩就能感受到對方身上那毫不掩飾的敵意——當然,這並不是曾浩最為在意的地方。
自從為了避開來自華府的追殺,曾家離開人界進入魔界之後,一直都秉持着低調不惹事的原則,甚至與外人的來往都十分少。也正因此,對於魔界現今的情況,曾浩不說到兩眼一抹黑的程度,但真要說了解,卻也算不上。眼前的人究竟是什麼身份,曾浩不清楚,但在增加被滅門的那天,曾浩清楚地看到了對方跟在君無顏的身後。
——君無顏的人,為什麼要對他出手相救?
曾家先是叛離華府,地位權財均已不在,之後更是被滅門,他的身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值得別人謀劃的東西,除了……想到被視為禁忌的千年之前的事情,以及提起這件事時,父母的臉上那哀戚的神色,曾浩的眼神動了動,不動神色地戒備了起來。說起來,曾家在來到魔界之後,行事已經足夠隱秘和小心,到底為什麼還會被君無顏給找上門來?
聽到曾浩的問題,男人的動作一頓,垂下頭好一陣子沒有說話。半晌之後,他才長長地嘆了口氣,出聲回答曾浩的問題:「因為你是他想救的人。」
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曾浩不由地愣了一下。一開始他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個「他」指的是誰,但隨即他就意識到了什麼,沉默了下來。他並不是多麼蠢笨的人,有的事情,只要稍微一點撥,他就能想清楚。
「你……」看着眼前神色複雜的男人,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問出了口,「……喜歡他?」
「什麼?」像是沒有理解曾浩的意思似的,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繼而露出了好像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說我?」他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像是要確定曾浩剛剛所說的話似的,「喜歡那個傢伙?怎麼可能!」他從鼻子裏發出一個音節,似乎有些不屑,「我只是想不明白,像你這樣的小子,究竟有什麼地方好罷了。」
雖說男人極力否認,但他真實的心情,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莫名地,看到男人的反應,曾浩笑了出來,心中對那個只見過一次的、名叫樂白的人,生出了些許好奇來。
再後來,曾浩知道了男人的名字,知道了他身為四魔君之一的身份,也知道了他想要取代君無顏的野心。但更多的,曾浩所知道的,卻是關於樂白的事情。
「他是沒看到自己說那些話的時候,臉上那僵硬的表情,還以為自己演得很好呢,真是……」
「樂白居然喜歡吃青椒,那種東西到底有什麼好吃的?」
「我和你說,今天樂白自以為很隱蔽地朝我桌上的地圖看了兩眼,嘿,要不是我故意的,他怎麼可能找得到地圖?」
「雖然這回他躲過了一劫,但下次也不知道君無顏會不會動手……」
「樂白……」
「……樂白……」
仿佛找到了一個能夠分享秘密的對象一般,鄭明河將樂白的一舉一動都詳盡地告訴了曾浩。高興的,擔憂的,犯蠢的,有趣的……有時候曾浩甚至會產生鄭明河之所以想要將君無顏取而代之,就是因為樂白的錯覺。而曾浩,也對這個只見過一面的人,漸漸地熟悉了起來,以至於當兩人再次見面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生出一絲生疏的感覺,就好像兩個長久分離的好友,再次相見一般——也許還要比之更甚。
也許是因為鄭明河所說的「樂白喜歡他」這件事,讓曾浩太過在意,在見到樂白的時候,曾浩緊張得連手心都在冒汗。雖然他盡力保持着平靜,可事實上,他連朝樂白露出一個自然的笑容都做不到。
由於父母一早就對曾浩千叮嚀萬囑咐,他對找君無顏報仇這件事,稱不上有多熱衷——他甚至能夠確定,他們死在君無顏的手上的時候,是欣慰的。仿佛將曾經欠下的,都補償上了的滿足。一直留在鄭明河那裏,也不過是出於對鄭明河,以及他口中的人的好奇而已。在得知樂白會離開魔宮的時候,他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冒着被君無顏察覺的風險,遠遠地見了樂白一面。
曾浩並不知道自己對樂白究竟抱有怎樣的感情,或許是感動,或許是歉疚,也或許是別的什麼。在面對樂白的時候,有的話,就那麼不經大腦地脫口而出了,事後回想起來,就連他自己都覺得生硬與莫名其妙,更別說沒能理解他的意思的樂白了。想到那時候樂白分明茫然不解,卻依舊裝出一副瞭然的表情的模樣,曾浩的唇角就抑制不住地上揚。
注意到曾浩的目光,樂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奇怪地問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剛剛給曾浩上藥的時候,不小心把藥粉抹到臉上了?還是血擦上去了?
「沒有。」曾浩搖了搖頭,看着樂白,眼中的笑意卻淡了下去,「我只是想再多看看你。」
樂白:……
總覺得今天的曾浩格外的不對勁……好吧,貌似這個傢伙,從來就沒有正常過。想到之前兩人相處的情景,樂白表示,是他大驚小怪了。
看到樂白轉過頭去,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曾浩垂下眼,將其中多餘的情緒抹去。
他……配不上樂白。
想要將樂白帶離魔都,最後卻落得被君無顏攔截,重傷垂死,只能依靠樂白救下他的性命——誠如鄭明河所說,像他這樣的人,究竟有什麼好的?
「喂,你想救你姘頭不?」就在曾浩不顧鄭明河的勸阻,發瘋一般想要進入魔宮的時候,一個穿着白色勁裝的男子出現在他的面前,「我能幫你進入魔宮。」
「不過,我就說一句。除非君無顏死了,否則你們倆都沒法安生。」
曾家藏了那麼多年,還不是被君無顏給找出來了?樂白趁人不在的時候離開,還不是被堵截了?人界有陰魂不散的華府,魔界則有肆意妄為的君無顏,即便救出了樂白,他們又能往哪裏去?曾浩不願看着樂白和他一起,過那種顛沛流離的生活。哪怕拼上這條性命,他也要護得樂白周全。
——只可惜,這世上如意的事情,實在太少。
只要再往前邁上一步,就能夠離開這個瀰漫着陰冷氣息的地牢,但曾浩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一路走出來,兩人都沒有說過幾句話,這讓樂白覺得有點不自在,尤其他總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特別古怪,就更讓他感到渾身都不得勁了。現在曾浩一有動作,他馬上就跟着停了下來,眨巴着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我就是……想再看看你。」像是想要將樂白的容貌深深地印入心底似的,曾浩深深地望着樂白。
樂白:……怎麼又是這句?!
完全不能體會曾浩當下的心情,樂白只覺得這人的腦迴路不太正常——這都什麼事兒啊!但曾浩的模樣實在是過於認真與鄭重,搞得樂白都不好直接說什麼不好聽的,只能木着一張臉讓他看個夠。
也不知道是樂白的態度太光棍,還是曾浩真的看夠了,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對着樂白露出了一個笑容:「你保重。」那樣子,像是終於放下了什麼事情似的,周身都變得輕鬆了起來。
……怎麼搞得跟個生離死別似的?
樂白抽了抽嘴角,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曾浩就已經邁開步子往外走去了。林原修之前在地牢裏,就已經把離開的密道的位置告訴了他,也不需要樂白的陪同,只要小心點,就不會有什麼困難。而那兩個守在外邊的人,則在看了他一眼之後,再沒有投去一絲多餘的視線。
看着曾浩的背影,不知怎麼的,樂白的心裏升騰起一股奇怪的感覺,好像那個越走越遠的人,真的就會在這個世界消失似的。不由自主地張了張嘴,樂白往前邁了一步,卻最終沒有出聲叫住遠處的人,任由他消失在拐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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