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昨夜將載澄的屍體帶回恭王府,奕訢就獨自一人坐在銀安殿內,整整一夜。
中間管家過來查探了無數次,可每次都被面容冷若冰霜的奕訢轟了出來。
管家沒辦法,只好來到後宅,敲響了瓜爾佳氏嫡福晉的門。
管家輕輕地敲着門,低聲道:「福晉,小的有事請奏。」
按照常理來說,給管家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深更半夜敲嫡福晉的門,別說敲了,連靠近都不敢。
可今天是例外,也是沒有辦法。
已經到了午夜時分,可嫡福晉的房間燈火通明,照得院子裏都有影子晃動。
房門緊緊地關着,隱約從燈火中能看到屋子裏好多人,還有陣陣哭聲。
管家剛要再敲幾下,房門緩慢打開,嫡福晉的貼身侍女心從房中走出,雙眼通紅,不知道哭了多久。
管家看到蓮心的樣子,長嘆了一聲:「哎,怎麼搞成這樣。」
蓮心一邊抽泣着,一邊道:「小王爺好可憐,連個囫圇的屍首都沒留下。」
管家道:「福晉怎麼樣了?」
蓮心道:「福晉已經哭暈過去幾次了,在這麼下去,整個人都堅持不住了。」
管家皺眉道:「那你們也勸勸啊,萬一福晉再有個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啊。」
蓮心抹淚道:「怎麼沒勸,我和綠柳一直在勸,可畢竟小王爺是福晉所生,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如何承受得住啊。」
管家搖頭嘆氣,臉上也儘是悲傷。
蓮心問道:「管家,這麼晚了您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管家道:「是啊,王爺自從回來就在銀安殿坐着,也不說話,也不喝水,一動不動,叫人擔心啊。」
蓮心道:「王爺心裏更不好過,管家也沒勸勸。」
管家道:「怎麼沒勸,可王爺根本聽不得,沒說兩句就把我給轟出來了。」
蓮心急道:「這可如何是好,王爺可不能在有什麼了,不然王府的天都要塌了。」
管家道:「誰說不是呢,我也實在沒法子了,這不是來請福晉過去,看看能不能勸勸王爺。」
這時,聽見屋裏有個沙啞的聲音道:「蓮心,門外是誰啊?」
蓮心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回頭答道:「回福晉,是管家來了。」
福晉道:「有什麼事嗎?」
管家見福晉回話了,也管不了那許多,直接跟着蓮心走進房中。
繞過屏風,只見房中站着好幾個侍女,圍繞着一張圓桌站着,眼中都含着淚水。
而在圓桌旁,一個衣着華貴,面容憔悴的中年美婦,正用一隻手直着頭,另只手捂着胸口坐着。
管家走到近前,拱手道:「小人打擾福晉了。
福晉微微扭頭,勉強睜開早已通紅的雙眼,看着管家道:「管家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管家道:「如果沒有要事,萬死也不敢打擾福晉。」
福晉嘆道:「哎,說吧。」
管家滿臉擔憂地道:「福晉,王爺自從回府之後,一直自己坐在銀安殿中,鬱鬱不樂。」
「小人擔心王爺因為傷心再壞了身子,萬般無奈之下來請福晉,請您給王爺說說。」
福晉聽到這兒,鼻子抽了幾下,眼淚又流了下來:「我能有什麼辦法,澄兒慘死,任誰也接受不了,更何況」
管家急道:「福晉,雖然小王爺,可是畢竟王爺是咱們王府的天,如果王爺再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們該如何是好啊。」
「請福晉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去勸勸王爺吧。」
福晉聽完管家的話,止住了哭聲,在幾個侍女的攙扶下,艱難地從圓桌旁站起,走到管家面前。
「好吧,我去看看,你說的沒錯,真要是王爺再有個什麼不測,這恭王府就徹底完了。」
管家跪倒磕頭道:「多謝福晉。」
福晉也沒理他,在幾個侍女的攙扶下,往銀安殿走去。
走進燈光昏暗的銀安殿,福晉皺着眉問管家:「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這麼昏暗。」
管家小聲道:「王爺不讓點燈,也不讓說話。」
福晉對身邊的蓮心道:「快去把燈點亮。」
蓮心應了聲是,帶着兩個侍女把銀安殿內的燈光點亮。
奕訢原本低着頭坐着,感覺銀安殿內燈光忽然亮了起來,抬起頭看見迎面朝他走來的福晉,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你來啦。」
福晉來到奕訢的面前,看着眼前的丈夫。
才一天未見,恍惚間感覺奕訢老了很多,頭上的辮子有些雜亂,能清晰地看見黑髮間夾雜着很多白髮。
福晉含着淚,伸手摸着奕訢的辮子:「妾身記得,王爺還沒有白頭髮,怎麼突然生出這麼多!」
奕訢道:「哎,我倒是希望白髮能多一些,每多一根,就好像澄兒來過一次。」
福晉一聽這話,再也控制不住,眼淚順着臉頰滑落:「王爺,澄兒死得太慘了。」
奕訢沒說話,就那麼靜靜地看着面前的福晉。
福晉突然跪倒在地,抱着坐在座位上的奕訢的雙腿,放聲痛哭:「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容他?為什麼一定要置他於死地啊。」
奕訢眼睛裏淚光閃爍,輕輕伸手撫摸着福晉的頭,輕聲道:「君要臣死,臣哪有活的道理。」
福晉抬起頭,眼神里除了悲痛,還有一絲痛恨。
「那為什麼他沒事,反而澄兒就該死。」
奕訢道:「澄兒可以死上百次千次,你我也可以死上百次千次,可他不行。」
福晉哭得癱坐在地上:「難道澄兒就這麼白死了嗎?堂堂一國的貝勒,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嗎?我不甘心,妾身不甘心啊。」
奕訢站起身,將癱在地上的福晉抱起,放在一邊的座位上。
他慢慢的蹲下身,握着福晉的手道:「放心吧,澄兒不會白死的。」
福晉看着奕訢,用手帕擦了擦淚水,眼睛裏突然多了些神采的道:「王爺的意思是」
奕訢微笑道:「澄兒雖然因為犯下過錯,被皇帝抓住了把柄,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場。」
他緩緩走到座位上坐下,眼睛看着地面,臉上漸漸浮現出一股陰狠:「我不能把他怎麼樣,但是福晉說的不假,堂堂貝勒,不能就這麼死了,要有人陪葬。」
福晉看着奕訢,急忙道:「王爺已經想好怎麼做了?」
奕訢道:「不是想好了,是本王已經做了。」
還沒等福晉繼續問,奕訢看着她道:「你放心,最快明天,最晚後天,自會見分曉。」
「我奕訢的兒子,不是那麼隨隨便便就能被斬殺的。」
奕訢在說完這些話之後,銀安殿裏的所有人,猛地感覺到從奕訢身上,散發出一股令人膽寒的陰寒,本就天寒地凍的銀安殿,在這一刻卻又加上了一層霜。
奕訢站起身,走到福晉的面前,牽起她的手道:「走吧,本王送你回去。」
福晉卻鬆開了被奕訢握着的手:「王爺,妾身想去陪陪澄兒。」
看着福晉悲傷的眼神,奕訢搖頭道:「哎,去吧,多跟他說說話,免得他孤單。」
福晉在蓮心等人的攙扶下,一邊哭着一邊朝前堂走去。
看着福晉離開的背影,奕訢道:「管家。」
在一旁候着的管家急忙走過來道:「王爺有何吩咐?」
明天午時之前,府上會有東洋人到訪。
不要阻攔,直接帶到銀安殿來見本王就是。
管家拱了拱手:「小人遵命。」
「還有,明日羊角生他們就要被處斬,本王不便前往,你讓福伯去一趟。」
管家一愣:「福伯?他不是」
奕訢道:「他沒事,你就安排就是。」
管家點頭道:「小人這就去辦。」
就在管家轉身就要走出銀安殿的時候,奕訢突然道:「宏發。」
宏發一頓,猛然轉身看向奕訢。
奕訢看着眼前的管家:「你來王府多少年了?」
宏發道:「回王爺,已經十年了。」
奕訢點頭道:「十年,同治四年。」
宏發點頭道:「是,同治四年秋,小人受王爺賞識,給了個協管的差事。」
奕訢點了點頭,眼睛猛地放出兩道寒光,死死盯着面前的宏發。
「洪仁發,假死脫身,冒名頂替,暗自糾結長毛餘孽,助澄兒謀害皇帝,這十年間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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