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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寒冰床的寒氣忽然自脊背竄上來,白夕辭渾身冰冷,無法動彈。
是啊,那枚勾人心魄的妖異眼眸,無論如何讓她眷戀沉醉,都無法抹去它就是祈魂珠的事實。
「好了,我知道你不捨得。」洛雲漓苦笑着覆上白夕辭的雙眼,蓋去其間猶豫疼痛的神色,胸腔的氣血翻湧卻愈發劇烈。他又急促地喘息了幾口,已有血色自他唇邊溢出,他無神地望着石室的頂部,嘆了口氣:「如今你已有心魂相牽之人,又有稚子討人心歡,我的存在並不能使你快樂,是我太過執著罷了。」
「一定還有辦法,一定還有辦法救小水和你,活下去,求求你。」她握住眼前的手,瘦骨嶙峋且冰冷刺骨,她將臉深深埋在其中的陰影里,任由淚水將黑暗劃割得零落。
「有些時候,你真應該跟風隱學着狠絕一些,當斷則斷,此時的痛苦都是假象,過了就過了。」洛雲漓笑容淡淡,眼神忽而縹緲起來,聲色虛浮如雲絲游移。
「我該走了。」
如緊繃的最後絲線驟然崩斷,白夕辭忽然就崩潰了。她瘋狂地搖着懷中的顫抖的軀體,瘋狂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她早已習慣他的存在,在遇見雲墨逍之前的漫長年歲都是為他而活!二十年的情誼早已深深纏繞在她心臟深處,無法忽視更無法拔除。
她看着那雙含笑的眼眸漸漸暗淡,仿佛她又一次被丟下成了孤身一人。此生哭盡所有眼淚,耗盡畢生年歲,也無法回報他的一絲情意。
難道真要等到來生零落於人海,才能以一次次回眸報得此生的擦肩?
九禁地宮前,一抹蕭然的身影兀自佇立在前。
雲墨逍將其間的一切都看在眼裏,白夕辭悲絕的哭喊、顫抖的身軀一次次擊打在他心上。
他不怨白夕辭為祈魂珠而接近他,不怨白夕辭心有一人卻仍引得他飛蛾撲火,不怨她將蒼雲連累於危難之中,只怨自己沒有更早,更早地遇到她。
九禁地宮中亮如白晝,雲墨逍身披暗夜猶如鬼魅,祈魂珠在他眼中灼灼地發熱,他恨這枚被詛咒的珠子,又無比慶幸自己擁有這枚珠子。愛因它而起,恨也因它而起,貪、嗔、痴、陰謀皆是因它而起。他伸手撫摸着不安轉動的祈魂珠,隔着薄薄的眼皮,悲從中來。
「雲公子為何不進去?」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只見祭婆邁着蹣跚的腳步緩緩朝他走來。
雲墨逍眸光一黯,往旁邊讓了讓:「婆婆快進去吧,他們等了很久了。」
祭婆搖了搖頭:「我不進去了。」
「可是······」
「去了我也束手無策,澤主的命魂已經十分虛弱,撐不了多久了,除非祈魂珠現世,否則做什麼都是徒勞。」她渾黃的眼珠朝地宮內望了一眼,嘆息道:「生死皆命數,風沒和澤主都太過執着。」
「婆婆是否知道,他們之間的事?」
「都是苦命的孩子。」祭婆微微仰頭,望着漆黑無底的夜幕,幽幽地說起那些前塵往事。
「大概是二十年前,上任澤主帶回了白漓清,還有風隱風沒,及他們的父親風無息。沒幾年,風無息和上任澤主都因傷相繼去世,白漓清接任了澤主之位,那時候他不過十五歲。」
「風隱對風沒向來疏離,風無息走後更是如此。在白夜澤中只有白漓清愛她護她,也只有風沒懂他解他,兩人形影不離,相依為命。」
「直到那一天,金甲血影燒紅了整片白夜澤。澤主為救風沒重傷垂危,三魂七魄只留一縷命魂以萬年寒冰力封於體內十年不散。」
「我從未見過風沒那般模樣,不吃不喝不哭不鬧,在寒冰床邊一坐就是一天一夜,直到傷及心脈昏迷送至我處。她求我,求祭司,求風隱,翻遍望宿星閣中的古籍,用盡了所有辦法,仍沒辦法讓病床上的人睜開眼睛。後來她被趕出白夜澤之後的事情,我便無從知曉了。」
雲墨逍靜靜地聽着,地宮中斷斷續續傳來白夕辭的哭泣與低語,她的哭,她的求,她所說的愛,一點一點將他心中的信念擊碎。
他嘲諷地彎了彎唇角,口中的苦澀直隨着血液灌入心中。他竟然奢望着能有一天取代那人的位置,奢望有一天白夕辭能完完全全屬於自己。
那些說過要相伴歲歲年年的話語,連雲墨逍也無法確定是否只是一個夢幻。
這本來就是一個太長,太美的夢。
現如今,夢該醒了,可夢中的人已淚流滿面。
星芒劍一現,祭婆直覺被晃得一陣虛盲,再睜開眼,卻見地上點點血光灑落,而雲墨逍痛苦地以劍撐地,鮮血一絲絲自他捂着眼的指縫間流淌出來,濺落成一點點血花。
「雲公子你!」祭婆大驚失色,想要上前查看他的傷勢,卻被他抬手制止。
雲墨逍顫抖着張開猩紅的手掌,其中一枚絳紫色小珠正躺在其中,沾染了殷紅的鮮血卻愈發綻放出妖異的光彩。
他遞過去,祭婆震驚地接過滾燙的祈魂珠,凝視着雲墨逍痛苦的神情,一時語塞。
「這是祈魂珠,接下來的就麻煩婆婆了。」雲墨逍急促地抽了幾口氣,星芒劍因為他的借力不斷沒入地下,不斷響起痛苦的劍吟聲。他鬆開星芒劍,往外走去,身後的抽泣與低語越來越模糊不清,只有眼中和心口的劇痛清晰無比,生生從眼中剜下的祈魂珠,連同內心血肉相連的情感一同留在了白夜澤。
一瞬間,恍如隔世。
無論白夕辭如何乞求或威脅,洛雲漓的雙眸終究是不可阻止地黯淡了下去,就在她快要絕望之際,一雙蒼老卻有力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祭婆的聲音滿是複雜與悲傷:「風沒。」
「婆婆,你快救救漓清,他快死了!」白夕辭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緊緊地握住祭婆的手,卻見她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緩緩攤開雙手,卻是一枚帶血的絳紫色珠子。
「這是······」白夕辭驀地瞪大了雙眼,猛地回頭朝門外望去,可地宮外漆黑一片,只有風聲嗚咽着。
「他已經走了,留下了這個。」祭婆看着白夕辭眸中的光芒漸漸熄滅,最終一片死灰。
她怔怔地接過祭婆手中的祈魂珠,輕輕地摩挲着,祈魂珠上還帶着他滾燙的體溫,在她皮膚上留下一片灼熱。她俯在洛雲漓胸前,喃喃道:「我能救你了,漓清,我能救你了。」說着說着,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提起最後一口氣,用最後的力氣撫了撫胸口那顆腦袋。白夕辭抬頭,紅腫着雙眼定定地看着他:「你要活下去。」
「你能如此希望,我就無憾了。」他幾乎無法察覺地彎了彎嘴角,轉而對祭婆點了點頭:「開始吧。」
冗長晦澀的咒語迴響在地宮之中,祈魂珠緩緩自白夕辭手中升起,一股強大的力量壓得人無法呼吸。絳紫色光芒緩緩灑落在洛雲漓身上,可他唇角掛着的笑容讓白夕辭一陣絕望,她緊緊地握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呼喚他的名字,祈求他活下去,祈魂珠飛旋在半空中,冷冷地俯視着這一切。
「茉兒,放手吧,這對我對你,何嘗不是一種解脫。」白漓清愛憐地注視着她,突然他的身體一陣虛晃,一道虛浮的身影自洛雲漓體內飄了起來,站立在冰床前,對白夕辭那樣熟悉地笑着。
「不要,漓清不要!」 淚眼模糊之中,她看見那縷魂魄低頭留戀地望了冰床上的容顏一眼,然後回頭含笑望着她,一雙如玉的眼眸清澈無波,他動了動嘴唇,好像說了什麼,然互周身忽然一陣虛晃,漸漸變得單薄,淡如一縷雲煙,片刻便消散在空氣中。
一道悽厲的哭喊劃破白夜澤深沉的黑暗,一道火紅與青黛在趕往九禁地宮的途中,忽然顫了一顫。
寂靜的歸月閣,荒無人跡。
白夕辭已在其中靜坐了數日,除了祭婆每日前來探望,便再沒人來看她,也沒人來管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無人知曉的日子,只是門前再沒了那抹溫潤的身影。
「白姐姐!」洛雲漓,現在應該稱其為真水,從門外跑進來,成年男子的俊朗面容之上卻掛着十歲孩童的天真。他快步走進裏間,對坐在床榻上的白夕辭露出了無邪的笑容。
白夕辭愛憐地摸了摸他微濕的發尾,嗔怪道:「怎麼又跑去玩水了,雖然已是春天但水還冷着,當心着涼。」
「這裏的湖泊可真大,蒼雲從來都沒有這麼一大片好看的水!」他一臉興奮地對白夕辭道。
「這是白姐姐從小長大的地方,小水可喜歡這裏?」
「喜歡!可是我還是想念蒼雲,不知道師傅和師兄弟們過得可好,有沒有認真做早課呢?涼煙師姐還說要給我做繚繞花糕,可這個季節繚繞都謝了。等我回去定要她親手做給我吃。」真水說着說着,只感到手背上滴落了幾點滾燙,詫異地抬頭,卻發現白夕辭正怔怔地流淚,那漣漣的淚水仿佛湖泊中的微波,不斷不絕。
自那日回醒後,蒼雲上的種種真水都無從記起,這反而讓給白夕辭鬆了口氣。
「白姐姐?」白夕辭見真水慌了起來,趕緊扭過頭去,拭去臉上的淚水,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小水可是想你師傅了?我們去找他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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