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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辭!」雲落塵和蕭逐雲驚呼一聲,不可置信地看着遠處那一幕。
這瘋女人!雲墨逍大喝一聲,周身絳紫色的光芒大盛,仙劍忽然消失融入到渾濁的空氣中,同時,離染等人感到周身各處傳來難以忍受的刺痛,已經支離破碎的醉星陣隨眾人的倒地不起而破解。離染與幾個實力較高的人強行脫離了醉星陣,這才躲過了絕大多數的劍鋒,即使這樣身上也免不了掛了彩。
雲墨逍破了醉星陣,未在眾人身上停留一眼,轉身便要向白夕辭那邊飛身而去,卻忽然聽見一聲清脆的喝聲,在那靈犀身後白夕辭小小的身影顯露出來,她正抬手張開五指,白色的光芒從她手中潺潺地流動出來,像是溪流一般輕快地奔向靈犀,將其整個包裹在了其中。而方才暴怒的靈犀漸也漸安靜了下來,但是頭角聲的光芒越盛,低低的叫聲中透着哀戚。
雲墨逍看見那個白光之中的完好身影,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看來方才她是故意倒地從無法剎住腳步的靈犀身下穿了過去,棋行險招,一不小心便會被靈犀踏個粉碎,雲墨逍搖了搖頭,這個瘋女人。
白夕辭臉上的表情漸漸緩和了下來,甚至帶上了暖暖的笑意,而靈犀的反應也並非像是即將垂死,這不是攝靈,她在幹什麼?雲墨逍雙眉微挑,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一切。
「我知道了,別怕,我們會幫你。」白夕辭柔聲安慰着眼前的靈犀,它眼中流露的哀戚與積蓄的淚水讓她心中一疼。她收回通靈之術的靈蘊,微笑着向靈犀走了過去,而靈犀也安靜溫順地伏在地上,完全沒有了剛才怒髮衝冠的可怖模樣。
就在這時,不知道什麼時候潛伏到靈犀身邊的離染突然現身,袖中寒光一現,鋒利的短刃瞬間就穿透了靈犀的頭骨,劇痛引發靈犀尖銳的嘶吼。
白夕辭望着痛苦癲狂的靈犀,臉色瞬間慘白,只見離染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又往側面一扳,靈犀角被連根斬斷,落入離染手中,他冷笑一聲,瞥了一眼身後飛速襲來的劍氣,縱身從靈犀背上躍下,一一躲過。
「你還是不是人!你這個禽獸都不如的東西!」白夕辭發瘋一般衝過來,眼中蓄滿了淚,她並不擅長攻擊,此刻手下的招式凌亂毫無章法,只是瘋狂地想要奪過離染手中的靈犀角,卻反而被離染扭住了手臂制服在地上。白夕辭拼命掙扎,也不管手臂是傷了還是斷了,她眼中只看見倒在地上氣息微弱的靈犀,鮮血從它頭上不斷地噴湧出來染紅了一片土地,它眼中含着淚,含着絕望與還來不及出世的愛戀。
「放開她。」離染抬頭,雲墨逍就在咫尺的地方劍指他的眉心,威脅的劍氣將他的衣袍吹得烈烈作響,眼中的戾氣將眼眸染成了最濃重的黑。
離染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猛地將白夕辭提了起來,向雲墨逍扔去。
雲墨逍迅速收劍接住白夕辭,然後交給身後趕來的雲落塵,再抬眼望去,離染早已經掠到幾十丈之外了。只見他掂了掂手中的靈犀角,臉上帶着殘忍而囂張的笑意對雲墨逍道:「久聞驚雲劍大名,今日得見果然出神入化。只是你三番兩次阻撓我們的行動,蒼雲劍派和影門的恩怨算是結下了,你就等着我們的封殺令吧!」
「笑話,我蒼雲劍派還會怕你們這群走狗不成!而且,」雲墨逍周身的絳紫色迅速加深,散發着更為妖冶的戾氣,他驀地抬眼,緊緊盯着離染,冰冷的語言中壓抑着明顯的怒氣,一字一字地緊咬道:「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瞬間風沙大作,無數把利劍而非劍氣在風中呼嘯着向影門所有人逼去,一劍劍直沒入血肉之中,所有的反抗與抵擋都顯得蒼白無力,被擋回的劍迅速消散在空氣里,然後又在另一處凝聚成形,繼續向要害之處刺去,一時間林中慘叫連連,深紫色包裹着狼藉的地面,直蔓延到天空,猶如修羅降世,不留情面地取走所有人的性命。
等到風煙都平息下來,除了白夕辭四人,四周再沒有活人,卻還是被離染在最後一刻逃脫。蕭逐雲想要追,卻被雲墨逍攔了下來:「莫追,對方陰險毒辣,別落單。」
他掃了一眼滿地的屍體,沖天的血腥之氣讓他緊皺起了眉頭。
他轉身,只見白夕辭坐在已經死去的靈犀身旁,白淨的臉上濺了一星血花,整個人無比狼狽。她細長上挑的雙眸此刻卻撐得瞪圓,驚恐地望着他。白夕辭蠕動着嘴唇,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卻無法抑制住微微顫抖:「如果像今天這樣,你那天明明可以脫身,為什麼不出手?」
雲墨逍走到她身邊,側身擋住了身後屍橫遍野的狼藉,答道:「洛雲辰的實力不在我之下,我沒有把握讓你們都安全離開,不會貿然出手。」他看見白夕辭臉上失魂落魄的表情,眉心的陰雲更濃:「你剛才為什麼不攝靈?」
白夕辭慢慢低下頭去,靈犀眼中的光芒已經永遠熄滅了下去,但是它仍然不甘地睜着眼睛,眼角一道混着血淚的痕跡一直蜿蜒而下,一直融匯到頭頂潺潺流出的血泊之中。她撫摸着靈犀粗厚的皮囊,那雙睜大的雙眼卻怎麼也合不上,白夕辭眼中不斷湧出的淚水掉落在它眼中,然後又順着眼角的淚痕蜿蜒流下,仿佛它還在流淚一般。
「再過三天,她的孩子就要出生了。」白夕辭喃喃道。雲墨逍等人心中一震,望向靈犀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此刻卻再沒有了生命的動靜。
「只要三天,偏偏這個時候······它只是想保護自己的孩子,它都來不及讓這個孩子來世界上看一眼······」白夕辭俯下身去,趴在漸漸冰冷的靈犀身上大聲哭泣,再也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只差一點,沒能保護好你的孩子······對不起······」若不是她今日的召靈,或許它便不會這麼悲慘地死去,她雖沒有親手殺了靈犀,卻也是間接的兇手!白夕辭啊白夕辭,因為你自己的私慾而害死了這對母子,你的業障又能比離染少多少?
巨大的悔恨與自責充滿了她的全身,她仿佛又聽到了靈犀臨死前不甘與留戀的悲鳴,仿佛聽到了它腹中生命強有力的胎動變得漸漸單薄無力,仿佛看見了三日後靈犀母親迎接小靈犀降世時的喜悅,仿佛看見了母子二人相互依偎的身影······而這一切都在此刻煙消雲散。
「凡生死必有因果,今日的結局早就註定,不是你想護就能護得了的,不然世間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悲傷苦果。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有時候反而是最難的事情。所以你不必太過自責。」雲墨逍眼中有些黯然,剛欲轉身,卻被白夕辭抓住了衣角。
「你帶我走吧。」她的聲音細若蚊蠅,但在此刻過分死寂的環境中還是清楚地傳進雲墨逍耳中。他低頭,白夕辭臉上淚痕交錯,但一雙淡棕色的眼眸卻無比明亮,雖然依舊沒有退去方才悲傷的水光,但有一層更堅定的光芒漸漸覆蓋其上。
「你帶我上飛雲峰吧,我要變強。」
雲墨逍眉峰一挑,漆黑的眼中閃過一絲不一樣的光芒。
「你為何要變強?」
白夕辭拉着他的衣袖慢慢站了起來,微微仰頭凝視着他的眼眸,回答道:「為了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
雲墨逍看了她片刻,嘴角帶起一抹笑意:「即使變強你也不一定能保護得了你要保護的人。」
白夕辭拿袖子胡亂擦乾了臉上的淚痕,道:「救命也好,拼命也罷,能用一死換他安然無恙也是值得。」
雲墨逍心中一震,轉過身去掩蓋自己臉上的神情,沒有說話。
「公子,我們與影門的兩次衝突夕辭都在場,恐怕影門不會放過她,讓她一人在外面實在危險,不如就帶她上山吧。」雲落塵走上前來,低聲對他說道。
「對啊,反正我們飛雲峰地廣人稀,多一個人也不差嘛,還能把我們蒼雲劍派發揚光大!」
白夕辭有些緊張地看着雲墨逍的背影,雲落塵安慰地對她笑了笑,蕭逐雲則做了個鬼臉,只有雲墨逍依舊一動不動地背對着她站着。她覺得過了許久許久,雲墨逍才終於轉過身來,卻徑直掠過了她身邊,向馬車走去。
白夕辭的心瞬間跌倒了谷底,這麼一番功夫,竟然是白費了嗎?她暗自苦笑。
「你還愣着幹什麼?快過來把這團花草給弄下來,不然別進馬車!」
白夕辭驚訝地轉身,看見雲墨逍指着那一團馬車壁上的星寐瞪着她。蕭逐雲在身後推了她一把,白夕辭這才醒悟過來,心中失落的那一塊又重新收復了回來。
「是!」她飛快地跑上前去,伸手扯掉了馬車上的那一團花草,臉上還沒有抹去剛才驚喜的笑容。
雲墨逍掀開了帘子,眼角餘光瞥見白夕辭三人喧笑的身影,一如在那個小院中一樣,不由得彎了彎嘴角。
昏黃的天空被撕去一層污穢的表面,漸漸變得澄澈而明亮。風帶走濃重的血腥之氣,稀薄的空氣重新被灌入生命,草木蔥茸綠色,天地溫柔得仿佛從來不曾有過死亡。
白夕辭握着殘斷的星寐草,手心一片濕冷,她攤開手掌,鮮綠色的汁液沿着她手掌上的紋路滴落,像是血液一般粘稠冰冷。小小的花朵從她顫抖的指尖掉落,凌亂地撒了一地,一如她身後橫陳的屍體。
天地玄玄,大羅乾坤。馭靈改命,逆天而行。馭靈者身帶凶煞,以命飼之,混混業障,永墮輪迴。
祭婆蒼老的聲音又迴響在白夕辭耳邊,這是白夜澤永恆的詛咒,那又如何?白夕辭冷冷一笑,跨過地上零落的星寐,躍上了馬車。
澤主七魄盡散,靈魂與覺魂也已離體,以萬年寒川煉化的煉心印鎖住眉心也只能鎖住一縷命魂10年免於消散。唯有借祈魂珠重生三魂七魄,才能徹底挽回澤主之命,永絕後患。
漓清,只要能救你,所有的因果業障都不過是你眉眼之外的一點塵埃。
白夕辭掀開帘子,雲墨逍正靠着馬車壁閉目養神,半張臉藏在青絲之下,昏暗的光線給他的輪廓打上了柔和的陰影,全然不見剛才的殺煞之氣,安靜帶笑的樣子總是能讓她想起另一個人。
白夕辭低頭掩住眼底的寒霜,背靠着馬車壁坐下。車軲轆吱呀的聲音又響起,她閉上眼睛,窗外血紅的橫屍遍野卻清晰地出現在她腦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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