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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驚動身邊人,他小心翼翼下了榻,起身正準備離開,徐有冥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我與你同去。」
樂無晏腳步頓住,轉回身,對上徐有冥擔憂目光,無奈道:「我不是有這串念珠護身嗎?出不了事。」
徐有冥眼中有不贊同之色,樂無晏只得將那兩個養魂囊取出來,遞到徐有冥面前:「你伸手碰一碰。」
徐有冥手指搭上去,養魂囊中的魂魄立刻被驚動,似十分不安,在其中橫衝直撞起來。
樂無晏趕緊收回手,以自己的靈力探進去安撫。
「你看到了,不是我不想讓你去,你周身威壓太強,刻意收斂也沒用,這幾具殘魂死前都經歷過莫大的痛苦和恐懼,再受不得一星半點驚嚇,今日之事必不能出任何差池,我不敢賭,你若是去了,會不會出什麼問題。」樂無晏道。
徐有冥眉頭緊擰,最終鬆了口:「有任何事,立刻傳音給我。」
他將自己的巡場官身份銘牌和飛行靈器遞給樂無晏,前者能讓樂無晏不受海上結界影響,來去自如,有了這兩件東西,他不必乘船過去,免得被人看到惹人懷疑。
樂無晏接過東西揮了揮手:「我快去快回。」
之後他人從窗口躍出,乘飛行靈器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酒樓臨窗的桌邊,謝時故手指微微一頓,瞥一眼窗外,忽然問身邊之人:「你方才有無看到什麼異狀?」
秦子玉心不在焉:「沒有。」
「沒有也正常,」謝時故道,「一般人自然是看不到的。」
秦子玉接過他倒來的酒,一口喝下,擱下酒杯:「……我現在能走了嗎?」
「不能。」謝時故慢悠悠地往嘴裏倒着酒,目光在他臉上逡巡,忽地伸手過去,手指輕檫過他面頰。
秦子玉側過臉,避開了。
「你到底想如何?」他沒有看謝時故,閉了閉眼。
「不知道,」謝時故道,手支着腦袋盯着他,像是醉了,「你很像他,哪裏都像,我的道心被你影響了,但我還沒想好要拿你怎麼辦。」
秦子玉用力一握拳頭:「盟主這樣,實在為人不齒。」
「那又如何?」謝時故漫不在乎道,「我從不介意別人怎麼看。」
秦子玉站起身,想要離開,又被謝時故攥住手腕用力扯下去,這一下沒站穩,竟跌坐到了謝時故身上,被他攬住了腰。
謝時故的氣息貼上來,在他耳邊呢喃問:「為什麼你不是他?」
秦子玉慌亂想要起身,被謝時故按得更緊,壓低的聲音警告他:「我幾時說過你可以走?」
秦子玉用力將人一推,手中甚至多了柄短劍,但修為天差地別,他傷不到謝時故分毫。
被謝時故死死抓着,秦子玉氣紅了眼:「你到底要做什麼?」
謝時故就這麼看着他,若有所思,仿佛他自己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身後卻忽然響起余未秋怒氣沖沖的聲音:「你做什麼!你放開子玉!」
這小子不知何時出現的,上來便揮劍向着謝時故沖了過來,謝時故輕蔑瞥過去,手指一撣,指尖一道靈力擊出,瞬間將他撞飛出去。
另邊,樂無晏落地在那座小島上已是子時二刻,夜裏這偏僻島上更連個鬼影都沒有,萬籟俱寂。
他收起飛行靈器,快速上了山,手中羅盤不斷轉動,很快幫他找到了最合適的方位。
在靠近山頂的一處視野開闊之處,月華在前,投下斑駁月影。
樂無晏深吸一口氣,停下腳步。
時候還未到,他暫且先坐下,閉目養精蓄銳。
酒樓之中,余未秋撐起身體,拎起掉落手邊的劍還要衝上去,被聽到動靜上來的馮叔二人攔住。
馮叔皺眉問謝時故:「盟主這是何意?」
「問你們少宗主吧,」謝時故終於放開秦子玉站起身,冷了神色,「不知所謂。」
余未秋破口便罵:「你才不知所謂!你方才在幹什麼?!你到底有沒有自知之明?你明明是有道侶的人,三番兩次纏着子玉你到底想幹嘛?!」
「纏着他的人是你,沒有自知之明的那個也是你。」
謝時故話說完已然不耐煩,回頭看向身後秦子玉,見他面色難堪,臉都白了,那雙眼睛卻紅得更厲害,謝時故愈發不痛快:「走不走?」
秦子玉立刻搖頭,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避他如蛇蠍。
謝時故神情陰下,僵持片刻,他轉身大步而去。
人走之後余未秋才上前來:「子玉,我……」
秦子玉啞聲道:「抱歉,我先回去客棧了。」
他本早該回去了紫霄島,卻被謝時故強拉來這裏,最後鬧得無地自容。
言罷他便要走,余未秋着急提高了聲音:「子玉,我有話想跟你說!」
馮叔他們重新退去了樓下,夜沉之後酒樓中已沒了別的人,余未秋乾脆一鼓作氣說出口:「你知道我的心意吧?我以前也跟你表示過的,雖然你當時就拒絕了我,可我不想放棄,都這麼久了,你還是一點機會都不能給我嗎?」
秦子玉分外尷尬:「余師兄,你別這樣了。」
余未秋眼中神采黯下:「是不是因為,方才那個人?」
秦子玉面色乍變:「不是,我跟他沒有關係,真的沒有……」
「上次你陪他一起喝酒,我看到了,」余未秋低下聲音,苦笑道,「青小師叔的守擂戰結束前那晚,我看到你跟他一起喝酒,今夜也是,你看他的眼神,跟看別人不一樣。」
「他分明已有道侶,卻還對你不規矩,你為什麼偏偏就看上他了?我的修為確實不如他,可我對你一片真心,絕無摻假,你不能看看我嗎?」
余未秋的聲音像十分難過,秦子玉愈發難堪,慌亂無措地跟他道歉:「抱歉,余師兄,抱歉,我真的沒想過跟你有超越同宗師兄弟以外的情誼,我不願想這些事情,只願一心向道,真的抱歉……」
「算了,」余未秋打斷他,「別說了、別說了,確實是我沒有自知之明。」
余未秋後退兩步,轉身快步而去。
秦子玉愣了愣,最終挫敗低了頭。
出了酒樓,余未秋悶頭沿着燈火依舊通明的大街往前走,忽又頓住腳步,轉身向一直綴在身後的護衛道:「馮叔,你們別跟着我了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不行,」馮叔一口拒絕他,「宗主吩咐過,公子您不能落單。」
余未秋心中不快,隨手揮出去兩張符籙,落至他二人心口處,將他二人定在了原地。
馮叔驟然變了臉:「公子!」
余未秋道:「這種高階定身符,也只能定住你們至多兩刻鐘,別跟着我了,這裏是主島,出不了事,我去海邊走走,一會兒自己會回去。」
之後他不顧馮叔二人叫喚,獨自而去。
山頂之上,算算時辰已然差不多,樂無晏指尖生出一團真靈,開始施法。
以地為壇,向八方打出他才用靈力畫好的符籙,一遍一遍地施咒,地壇逐漸成陣,在八方靈符的中間部位便是陣眼,一股氣流自這陣眼中漸漸成形。
真靈打入其中,氣流威力愈強,連通天地,不斷循環往復。
樂無晏手上不停掐訣,心神前所未有的集中。
成敗在此一舉,不容他有絲毫閃失。
海邊,余未秋心不在焉地一路往前走,回神之時,已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無人處。
他有些鬱悶地撿起塊石子扔進海水裏,發泄了一通,轉身打算回去,忽覺身後有劍意襲來,立刻警覺,回身以靈力相擋,修為卻不敵對方,被這一招劍意擊得瞬間退了數丈。
堪堪站穩身體,余未秋冷眼看去,竟是他意料之外的人,——玄天宗那位被樂無晏擊敗後不忿派人偷襲,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少主。
「你想做什麼?」看出對方眼中的不懷好意,余未秋警惕問。
這人也是獨身一人,喝了酒,惡狠狠道:「你小子膽挺大啊,大半夜的還敢一個人出來晃?」
「干你什麼事?」余未秋話才出口,對方倏忽間竟已瞬移到了他身前,抬起一手用力掐住了他咽喉。
余未秋拼命掙扎,但修為相差了整整一個大境界,他在這人手裏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對方滿嘴的酒氣噴到他臉上,神情猙獰:「太乙仙宗宗主的兒子,你不是挺得意嗎?現在還有誰能來救你?」
「你想、做什麼?」余未秋艱難擠出聲音,對方手指快速點上他身上幾個穴位,瞬間他已發不出聲音來。
那人放出飛行靈器,將余未秋強拖了上去,手中他爹玄天宗宗主的身份銘牌亮了一瞬,飛行靈器衝出了主島。
陣眼中生出的氣流徹底貫通無阻時,樂無晏睜開眼,那兩枚養魂囊就浮在眼前,他指尖靈力送過去,其中一枚先開了口,兩縷殘魂被鳳凰真靈裹住,飄飄蕩蕩而出。
樂無晏手指微微收緊,強壓下情緒,輕聲道:「既被我碰巧收了你們的殘魂,那便好人做到底,今夜便送你們入輪迴,從此前塵過往俱消,無牽無掛、無怨無仇。」
心裏那個聲音卻在道:「爹、娘,天道眼皮子底下,我不能再喊你們最後一聲了,就送到這裏吧,艮山劍派那二人的魂魄與你們相合,待你們與他們融而為一,便去吧,再不要回頭。」
那兩縷殘魂在半空中扭動了幾下,像在回應他一般。
樂無晏閉了閉眼,收回他們周身的鳳凰真靈,兩縷殘魂上仍有魔氣纏繞,他開始掐訣施法,為他爹娘將這最後的魔氣淬鍊乾淨。
余未秋已被人帶上此處小島強拖上山,他口不能言,也動彈不了,只能任人魚肉,暗自祈禱馮叔他們能儘快恢復,發現不對追過來。
這個時候余未秋才終於開始後悔,生出了懼意。
正心驚膽寒時,身邊人忽然用力將他拉下,余未秋猝不及防,向前狠狠摔了一跤,再抬頭時,卻驀地一愣。
前邊竟然有人,待看清楚那竟是樂無晏,余未秋頓時激動起來,拼命張開嘴想要發出聲音,但是不行,他身上大穴都被封住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樂無晏,一動不能動。
身邊人也沒動,那玄天宗少主扯着余未秋躲在暗處,死死盯着前方似渾然不覺、仍在施法中的人。
他卻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這一出,他原本只打算將身邊這小子弄來這裏殺了,再拋屍在此,不曾想還有意外收穫。
樂無晏不斷掐訣,絲絲縷縷的魔氣自那兩縷殘魂上抽出,被躲在暗處的兩人清楚看進眼中,余未秋愕然瞪大眼,滿目不可置信,一時間竟連自身安危都忘了。
……青小師叔在做什麼?那是誰的殘魂?魔修嗎?他為何要幫魔修度化淬鍊殘魂?
待那兩縷殘魂上的魔氣徹底散盡,樂無晏終於鬆了口氣,指尖靈力送入另一隻養魂囊中,將那艮山劍派男女修士二人的魂魄放了出來。
那二人的命魂雖各自殘缺了一塊,但大體是完好的,還能透過魂魄看出原本的相貌。
樂無晏不再耽擱,快速掐訣,將自己爹娘的殘魂慢慢融進那兩具魂魄里。
暗處,余未秋看清楚那兩具魂魄屬於何人,極度震驚,腦子裏一瞬間便閃過了無數個念頭。
當日青小師叔分明親口說這二人魂魄已被邪魔修吞噬,為何竟會在他手裏?他將他們的魂魄與帶着魔氣的殘魂融合,……到底要做什麼?
余未秋的心臟突突直跳,不期然地想起了那個無數人猜測過的傳言。
魔頭轉世。
身後卻突然有一股極度寒涼的陰氣襲來,余未秋心下一凜,思緒頃刻回籠,想要躲避,仍不能動。
他驚恐睜大眼,只瞧見身邊那玄天宗的少主面覆鮮血,叫都未叫一聲,已軟倒在了地上。
殘魂徹底融合完整時,隨着那股貫通天地的氣流,很快進入了地壇陣眼之內。
樂無晏全神貫注沉浸在施法中,手中結出巨大的法印,紅光不斷輪轉,威力漲至最大之時,轟然釋出。
法印覆上陣眼的瞬間,四周驟然爆發出巨大的能量,光芒奪目,三息之後又戛然而止,徹底歸於平靜。
樂無晏額上滑下一滴汗,成了。
他爹娘與那艮山劍派二人,合二為一,已再入了輪迴之中。
剛要喘口氣,樂無晏眉頭忽然一擰,竟嗅到了隱約的魔氣,他猛轉過身,朝着某個方向釋出了攻擊靈力。
一道黑影自前方暗處的灌木叢中躥出,轉瞬已遁走無蹤。
樂無晏追過去,只瞧見倒在地上的兩人,那玄天宗的少主開膛破肚,已然被吸乾了鮮血和元神,而另一個人,他走近過去,才驚愕認出竟是余未秋。
余未秋的肉身看着尚且完好,樂無晏立刻彎腰下去探了探他鼻息,還有氣。
他剛要將人扶起,山下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來人手中的照明靈器已映亮了樂無晏的臉,樂無晏抬眼看去。
儘是玄天宗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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