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聽了,連忙收了銀子,移了一張凳子靠近皇甫廣達坐下。
她悄聲說道:「這女人,不管她多花心,只要身邊有了兒女,就會收心養性,不再想男人,何況正經婦人。爺整日裏尋花問柳,飽讀詩書,難道你不知這天下的女人心?那些賤人淫婦,在沒生養前,同各類男人勾搭,何等的寡廉鮮恥,一旦生下一兒半女,她們就扮起正經人來,從此收心養性,杜絕風月,也不跟人爭風吃醋了,吃齋念佛,心裏眼裏只有她們的兒子女兒。」
「你老說這個跟我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那碧羅賤人生了三個兒女,一門心思都在他們身上,那幾個短命鬼兒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哪裏會拿正眼看你。」
「媽媽說的也是。已經這樣了,又能如何?總不能把她那三個小鬼蛋蛋兒都殺了吧?」
「你這心腸恁狠毒呢。」王婆子笑罵道,「哪個喊你殺人?你只需要弄開他們,使她娘兒們永世不能見面,再去逗引她,不就成了。」
「此計甚好,只是不知如何實施。」
「這也難得倒爺們你?哪天把那幾個小鬼騙出來,趁人沒注意,用麻袋裝了,找個人牙子賣到外地,神不知鬼不覺。」
「媽媽既然這樣說,一定有門路了。」
「我有個舊相識,住在城外的老水井莊上,專做人口販賣,最懂這些路數。哪天我讓我那混賬兒子去喊他過來,大家商量一個萬全之策,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此事重大,需要從長計議。」
皇甫廣達精蟲上腦,哪裏管的許多,一心只要得到碧羅,又掏了一塊銀子丟給王婆子,說是作為來回辛苦的路費。
皇甫廣達從粥鋪里出來,被何老兒看見了,喊他道:「皇甫公子哪裏走?怎麼也不來我店裏坐坐,敢情是我們得罪了你不成?」
「沒有的事,我今日不得閒,改天再來消費。代我問你家姑娘並孫子孫女好。」
那對門王婆子倚靠在門框上,笑道:「他倒想進去你店裏吃茶,又怕茶水燙手。」說罷撫摸了一下鬢角,抿了一下嘴唇,拋了一個媚眼給何老兒。
何老兒嚇得在心裏呸了一句:「好個老不正經的騷貨。你怕是看上我老頭子身子骨硬朗,想哄騙我的棺材本呢。」
一日,王婆子那在外面混日子的兒子王蛤蟆回來了,說淮河一帶在鬧農民起義,官兵與賊寇幹仗,死了無數人,揚州城被賊寇攻破,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還一把火把揚州城燒了。
外面到處都是逃難的人,死人遍地。他自己嚇得連販賣的貨物都不要了,東躲西藏,在回來的路上餓了十幾天,這才撿了條命回來。
話說這王婆子姓王,為何她兒子也姓王?因為他並不知道自己老子是誰,打小就是他媽王婆子一人撫養,也從未聽他娘提起過自己的父親何許人也。
王蛤蟆在外面跟人打架,人家罵他是野種,是他媽偷外面的野漢子生下來的。
他回家問他媽,被他媽王婆子兜頭吐了一口痰,罵道:「呸,你個沒剛性的孬種,怎麼沒老爹?你爹還是軍官呢。那年他從老娘門前經過,我兩個一見鍾情,情投意合,這便有了你。他說打完仗就回來娶我,誰知一去不返,死在沙場上了。」
「這麼說,我爹爹是英雄了?」
「廢話,十個好漢都不如他一個呢。」
實際聽那些了解王婆子過去的鄰居悄悄說,這王婆子年輕時就不為好,是個見了男人就愛的淫婦。所以這王蛤蟆到底是誰的種,恐怕連她本人究竟也不知道呢。
後來王婆子大着肚子嫁給隔壁一個瘸腿鐵匠。
那鐵匠也是沒福,和她過了幾年幸福日子,得了病,一命嗚呼了。
閒話少說。
果不然,過了幾天,玉陽城裏湧入好多難民。
碧羅他們茶鋪子的生意也比往日興旺許多。
何老兒對碧羅說道:「誰說打仗沒好處?只要玉陽城不遭殃,來我們這裏喝茶的客人越來越多,我們的生意就會越來越好。」
碧羅嗔道:「爹心腸恁硬,你放心,覆巢之下無完卵,這仗只是還沒打到玉陽城裏來。等到哪天玉陽城也被圍了,或者被賊寇攻佔,你我不說做生意,只怕連性命都保不住呢。」
正說着,又有一波外地來的難民進店要喝茶。
明月茶鋪子裏的人擠得滿滿當當的。人們在那裏高談闊論,妄議國事。
有的說,只怕這新皇帝坐不穩,賊兵勢大,眼看都要攻到京城了。
那日清晨,寒風呼嘯,彤雲密佈,何老兒照例起床出來開門。
剛開了門,只見門口靠着一個人,身上披着一張爛棉絮,披頭散髮,把頭縮在脖子裏面,一動不動。
這人只怕是凍死了。
何老兒忙去喊碧羅:「門口有個凍死的叫花子,要不要報官?」
碧羅連忙出來查看,看了半日,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對何老兒說:「爹,你推他一推。」
何老兒上前用手推了那人幾下,誰知那人嚶嚀一聲,把脖子探出來,原來是一個少婦,蓬頭垢面,凍得青嘴青臉。
「你怎麼在這裏過夜?幸虧沒有凍死你。趕緊走開,這裏要做生意。」何老兒嗔道。
那少婦眼裏淚花打轉,哭道:「老闆行行好,奴家十天沒有吃東西了,求你施捨一點吃的,救我一救。」
碧羅心裏不忍,知道她是外面逃難過來的,忙叫何老兒沖了一碗茶麵子端給那婦人喝了。
那婦人臉上方有了紅潤,一連聲道謝,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又哀求道:「老闆行善積德,收留我給你們家幫傭吧。我什麼都能做,也不怕吃苦,只要給一口飯吃,一張床睡覺,工錢我也不要。」
「喲呵,你倒是賴上我們了。去去去,我們請不起,你找別家去吧。」
「找過了,都不收留。」
碧羅問她:「你姓甚名誰,哪裏人,還有親屬家人沒有?」
那少婦答道:「奴家名叫葉小紅,家鄉揚州,家人均在揚州屠城中死絕了,只有奴家一個人逃了出來。」
這時王婆子也湊了過來。
大家聽了葉小紅的話,唏噓不已。
王婆子嘆息道:「這娘子生得怪俊巧的,可惜了一個好模樣,如今淪落如此。」
又對碧羅說:「看她這樣可憐,不如你們做個好人,把她收留了,正好你家鋪子也缺人手。」
何老兒忙說:「我家請不起,你粥鋪差人,還是你收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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