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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震無視瑪妮,抱着鄭可婉的屍體,避開瑪妮,繼續往前走。
瑪妮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後面的警員,生怕柯震再出什麼事情,立即向石磊匯報。石磊將消息告訴柯爵。
柯爵聽到柯震抱着鄭可婉的屍體,漫無目的地往前走,一身早已經濕透了,他握着電話的手驟然一緊,他的心也跟着一疼。
現在外面至少有零下兩三度,下雨,天氣更冷了,這樣淋下去,就是鐵打的也會出事。
掛斷電話以後,他立即撥通了柯震的電話。
柯震電話在兜里不停地響着,他始終都沒有接聽。
柯爵給柯震打了十幾個電話以後,咬牙罵了一聲:「操!」
掛斷電話以後,他收拾了兩套衣服,又再收了一件羽絨服和一件長款大衣,抱起一堆衣服下樓去。
夏千尋坐在客廳里正翻看着一本做月子的禁忌與注意事項,看到柯爵抱着衣服下樓,她立即放下了書,站起身來,一臉擔憂地看着柯爵。
柯爵看着夏千尋,深情地看着她,說道:「我去看看柯震!」
他眸子裏流露出來的感情,是複雜的。有愛,有感恩,也有心疼。愛夏千尋,感恩她一直在他身邊,感恩她愛他,心疼柯震。
夏千尋聽到柯爵要去看看柯震,重重地點頭:「嗯,我等你回來,路上小心!慢點開車!開車的時候不要接電話!」
「好!」柯爵神色柔和地看着夏千尋,走近,擁住她,在她額前印下一吻。
夏千尋雙手放到柯爵的腰間,再說道:「蔣乙黛的事情,你不要太煩惱,我在家裏呆着,不會有事。一切,我都會以孩子為重,不管有任何事情,我都不會私自出門。你照顧好柯震!老公,親人,才是最重要的。」
柯爵聽了鼻子泛酸,他再擁緊她,聲音低沉道:「我知道!」
這世上,再沒有一個女人,會像夏千尋這樣懂事和讓人省心。
夏千尋又再說道:「柯震性格內斂,你是哥哥,主動一點!柯震他其實也很在乎的。你也說了,感情,有時候需要表達,愛情是這樣,親情,也是相通的。」
「我會!」柯爵的聲音透着一點鼻音。他只要一想到柯震現在抱着鄭可婉的屍體,還走在雨里,就覺得像是有什麼壓着他的心臟,使他透氣的時候,都會很難受。
「嗯,去吧!」夏千尋微微仰起頭來,衝着柯爵一笑,「我和寶寶在家裏等你回來吃飯!」
「好!」柯爵再應一聲,抱着衣服出門。
雨,仍然在下着。
柯爵開着車子前往鄭可婉被拋屍的那條河。那條河距離帝都並不近,是從帝都前往臨市下了高速以後再行駛近半個小時才能到達的。
柯爵將車子再開得快了一些。
他太了解柯震的性子,沒有人能勸得動他的。
……
柯震仍然抱着鄭可婉的屍體往前走,良久,他才掏出電話來,他不知道撥通了誰的電話,聲音冷徹骨:「我要火葬場的位置!」
聽到火葬場,瑪妮又再哭了起來,但是,她沒有再鬧。姑爺是對的,小姐已經這樣了,火化是最好的歸宿。可是,她的心,怎麼就痛得那麼狠?好像有一把刀子,正在她的心臟處,一刀一刀地剮着。
從此以後,小姐就成為了一堆灰。再也不會說話,再也不會衝着她喊瑪妮!
柯震在詢問火葬場的時候,他握着電話的手,就仿佛已經變成了石頭,僵在耳朵邊,機械性地握着手機。
知道了火葬場的位置以後,他再抱起鄭可婉一直往前走。
他凍得嘴唇都已經鐵青,但他仿佛是行屍走肉一般,沒有任何知覺地往前走。
時間過去了很久很久,他的手腳早已經麻木了。
一把傘,撐在了他的頭頂。
他抬起頭來看着一片黑色,他機械性地看向舉着傘的人,看到是柯爵,他那沒有一絲生氣的眼珠子突然動了動。
柯爵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地替柯震撐着傘。
而他自己的半邊身體,很快就被雨水淋濕了。
他一直陪着柯震往前走。
柯震就是這樣抱着鄭可婉,走了四個多小時,終於走到了火葬場門口。
柯爵,也已經陪着他走了一個多小時。
柯震這才抬起眼瞼來看了一眼柯爵,沉聲道:「去換身衣服吧!」
柯爵不說話,默默地站在柯震身側。
柯震不再說什麼,咬了咬牙,將鄭可婉抱進去。
看到雨不再淋到柯震的身上,柯爵收起了傘,他凍得快要死了,他再看一眼柯震,柯震仿佛沒有知覺一般,背部挺得筆直。
瑪妮一直跟着鄭可婉的屍體,看到屍體被送進去,哭得聲嘶力竭。
柯震在將鄭可婉的屍體送進去的那一刻,心臟處猛地遭受重重一擊,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他終於倒下去了。
柯爵看一眼瑪妮,交代道:「用最好的骨灰盒!」
他知道,瑪妮會的,她是一個愚忠的僕人。
說完,柯爵將柯震抱起來,他的腿就是一軟,差點把柯震摔地上,他咬牙在心裏罵了一句:操,好重!
柯爵將柯震抱出來,石滔從柯爵的車上走下來,立即拉開車門,柯爵之前將車子交給石滔的,他替柯震撐着傘,石滔已經將他的車子開到火葬場來等着,並且安排好了一切。
柯爵將柯震放到車後排,咬牙扒掉柯震的衣服。
外套上都是一層細細的冰,只有裏面的衣服,還是濕的,但是摸上去也沒有什麼溫度。可見,柯震凍成什麼樣子了。
咬了咬牙,柯爵手上的動作再快了一些。
石滔坐在駕駛室里,往後看了一眼,說道:「爵哥,還是送醫院吧!」
柯爵沉聲道:「他要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不讓他在這裏守着,他會恨我!」
石滔便明白了,點了點頭。愛情這玩意,太可怕了。他特意拿秒表計算了時間,柯震抱着鄭可婉一共走了四小時三十五分鐘四十七秒。在這樣濕滑的路面,在這樣寒冷的天氣,就這樣抱着一百來斤的一具屍體,淋着雨,他竟然可以支撐四個多小時。
這世上,沒有人可以做到吧?
愛情,讓這個男人做到了。
石滔將柯爵之前讓他準備的一些退燒藥和一個開水暖壺拿了出來,立即倒了一杯水,再按說明書將幾種感冒藥配好遞給柯爵,
說道:「爵哥,你先吃感冒藥預防一下。」
柯爵伸手接過,將藥吞下去,迅速喝了半杯水,然後再繼續折騰柯震。
石滔蓋好暖壺,問道:「爵哥,他現在這以嚴重,用得上麼?」
「嗯,他醒過來就需要喝水和吃藥,不過估計預防不上了。希望裏面的事情快點結束,把骨灰盒拿好,就立即去醫院!」柯爵神情凝重。
他知道,柯震現在這副樣子,就算去醫院,也免不了要大病一場的。
挺好,身體難受了,心裏的難受,就不會那麼厲害了吧?
石滔點頭,一邊將暖壺和藥放好,一邊說道:「好的,我待命!」
柯爵將柯震扒得乾乾淨淨,然後將自己準備好的衣服替他換上。
柯震身體冰冷得如同一具屍體,柯爵替他穿衣服的時候,觸碰到他的身體,就會忍不住心疼。
石滔突然轉過頭來,皺眉道:「爵哥,我看你也濕得夠嗆,你沒事吧?」
「沒事!」柯爵終於換好了柯震的衣服,他再將車上的一個抱枕式的被子打開來,迅速地將柯震裹好,然後自己開始換衣服。
有事的是柯震,他能有什麼事呢?他就算病了,也會有人體貼和心疼,而柯震,什麼都沒有。
不能想,一想就會心疼。只希望這一切可以快點結束,柯震可以早點走出來。
果然如他所料想的那般,柯震只要不死,心裏就惦記着鄭可婉,潛意識裏擔心,就算身體負荷太重,也會拼命地醒過來。
柯震從換好衣服到醒過來,不過八分鐘的時間。
他一醒過來,就猛地坐起來,一臉焦急的神色,急道:「可婉呢?鄭可婉呢?」
他看了看周圍,看到車門,他立即推開,他甚至都沒有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就跌跌撞撞地往火葬場內走去。
他站在那裏,像木樁一般杵着,直到鄭可婉的爐化結束,他都沒有動一下。
石滔手裏握着壺,柯爵手裏拿着藥還捧着一杯水,於柯震來說,一切都只是多餘的。
看着柯震的樣子,柯爵不再勸說,將藥和水遞給石滔,說道:「去車上等着!」
柯震看着鄭可婉的骨灰,已經哭不出來了,就是心臟處堵得厲害,呼吸都是痛的。
瑪妮突然開口道:「姑爺,你打算將小姐葬在哪裏?」
「她,有特別喜歡的地方嗎?」柯震問出這句話,心頭更覺悲哀。那麼愛,卻並不知道她除了柯爵以外,還喜歡什麼?
瑪妮嚶嚶地哭道:「小姐她十五歲那年在外操場被柯大少爺救了。那個季節,外操場開了很多薔.薇花。小姐喜歡薔.薇花。」
柯震便不再說話,瑪妮裝好了骨灰盒以後,他直接抱走了骨灰盒。
……
柯震病倒了,病得很嚴重,柯宅的家庭醫生日夜守護。
肌肉被凍壞,高燒,神志時而清醒時而模糊,肺部感染,天天咳嗽不停。清醒的時候,就會說一句話:「可婉呢?」
鄭可婉的墓碑西側的牆上,爬滿了死於冬天的枝條。
這些枝條,會在來年的春天抽枝發芽,然後開出絢爛的薔.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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