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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蛻的形態其實已經模糊了,但是雙眼中的戾氣仍是讓琉璃心中一顫。
「不,你會的。」
她望着阿蛻,輕輕嘆了口氣。
「蠢女人,你知道什麼!」
阿蛻冷笑一聲,重新閉上雙眼。
琉璃知道,這是不想聽自己說話。
不過她還是輕聲細語地說了下去。
「阿蛻,你現在傷成這樣,已經沒有能力再困住我們了。」
「是麼?」
阿蛻艱難地咧了咧唇角。
「你可以試一試,看看我的能耐是不是只剩下這麼點!」
「你……」
琉璃怯怯地瞟了端王一眼,有些擔心阿蛻的話激怒他。
不過只見端王不動聲色地站在她身後,臉上仍是微笑淺淡。
似乎並不打算現在插手的模樣。
不過看他一隻手藏在袖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捏着那幾根針了。
琉璃知道,她必須先說法阿蛻。
否則一旦端王不耐煩起來,說不定又是一針紮下。
想到針,琉璃倒是有了個主意。
「我不需要試。別忘了——」
她朝端王那邊努了努嘴。
「只要王爺再動動手指,不管你有多少能耐都會不復存在。」
「哼,蠢女人。」
阿蛻冷哼道:
「你們把我逼迫到這個地步,就沒有想過……魚死網破,玉石俱焚麼?」
最後八個字,她說得嘶聲力竭。
就在話音落下的那一瞬,琉璃只覺得地動天搖。
雖然只有一瞬,但是身周的世界更加模糊了。
「別忘了……這裏是由我掌管的。」
阿蛻的聲音比剛才更加低啞了。
「一旦……我不在……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呢?要不要試試,看看你和我誰會先完蛋?」
「不,你不會。」
琉璃定了定神,回答說。
經過剛才那一震,她心中更加篤定了。
「如果你想這樣,早就可以這樣做了。可是你沒有。」
她的視線掃過阿蛻被凝固的身體。
剛才還是青綠的色塊,現在似乎變得更加黯淡了。
衣裙的下擺甚至隱隱有些發黑。
琉璃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
「啊!」
尖叫起來的卻是她自己。
指尖觸碰處,凝固的色塊紛紛碎裂瓦解,化做黑灰的粉末落下。
一轉眼,就消彌在這個越來越模糊的世界裏。
看着阿蛻的殘軀,琉璃驚恐萬分,手指僵在半空幾乎收不回來。
「王爺,這,這是怎麼回事?」
她顫聲問道。
端王聳聳肩,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邪靈碰上鎮靈的法寶,哪有還能全身而退的道理?」
阿蛻也厲聲說道:
「放心吧,就算是這樣,我……也有的是辦法……」
見她如此倔強,琉璃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你瞧,你已經變成了這樣……如果你想那樣做,大可以在之前那兩根針紮下時就動手,不是麼?」
無論是為了保護自己,還是報復,她都應該那時候動手。
動手越早,她吃的苦頭就越少。
可是,阿蛻並沒有。
「為什麼呢?」
琉璃說着,環視身周的世界。
看起來,隨着阿蛻的衰弱,這片樹林真的岌岌可危。
「當然不會是因為對我們心慈手軟,而是有不能那樣做的理由吧?」
她看着阿蛻,露出一絲哀憐之色。
「我猜,大概那樣做了之後,你自己也將不復存在。雖然你不畏懼同歸於盡,但是你若不在了,你的主人也會受到重創……」
她突然之間想明白了。
為什麼阿蛻這麼憎恨她。
為什麼阿蛻一而再三地背着小八對她下手。
為什麼阿蛻這麼恨着她,卻由要盡力把她困在幻境中。
都是因為……
「在這個世界上,你最在乎的,應該是你的主人吧。」
琉璃嘆了口氣,眼前浮現出一張銀質的面具。
面具下優美的唇線微微翹起,似在嘲笑她的後知後覺。
「無論如何,只要有一線生機,你都不會讓他出事,對不對?」
阿蛻一反常態地沉默了。
林子中非常安靜,只有琉璃微顫的聲音在迴響。
「所以,讓我們離開吧。把我們困在這裏的結果只有一個……」
她壓低了聲音,想儘量說得嚴厲冷酷一些:
「為了離開這裏,就算冒着同歸於盡的危險,我們也不得不再拿出針來試一試。」
說完之後,林中一片靜默。
安靜得似乎能聽到這個世界正在一點點崩潰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琉璃覺得自己雙腳已經站麻了,忽然聽到阿蛻嘶啞地開口了:
「你們走吧!」
「出口在哪裏?快告訴我們!」
阿蛻看了琉璃一眼。
她現在只有****以上還能微微動彈,連手勢都無法做出。
所以她眨了眨眼。
即使在痛苦和虛弱中,那種狡黠的眼神也令人相當難忘。
「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
她突然吟誦起來,聲音斷斷續續,每個字卻很清楚。
琉璃愣了愣,正要打斷,端王卻一步踏上前來。
「你?」
阿蛻閉着眼睛,自顧自繼續吟誦。
「亭台六七個,八九十枝花。」
她吟的這四句琉璃也知道,是一首古詩。
簡單易懂,朗朗上口,是孩童發蒙時就學的。
卻不知道為什麼,端王聽完之後竟然一臉鐵青。
「你……你怎麼知道這個?」
他厲聲喝問,語調神情之嚴肅,竟是琉璃之前從未見過的。
阿蛻沒有立刻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發出一聲低笑:
「王……王爺……我知道的……可……多着呢。」
說完這一句,她就閉着眼睛再不說話。
已經不成人形的殘軀凝固在半空中,就如死物一般。
端王看着她,原本還打算再問什麼,最後還是一拂衣袖作罷了。
「走吧。」
他再說話時,聲調又變得和悅起來。
大手握住琉璃的,仍然溫暖如昔。
「王爺知道怎麼走了麼?」
琉璃隨着端王朝前走,一邊不安地朝四周張望。
除了崩潰變形,變得模糊之外,這片樹林仍與他們剛才所走過的一樣。
這裏和那裏之間看不出任何變化。
走來走去,似乎仍在同一個地方。
端王卻走得非常篤定。
「那首詩,是一個暗語。不,應該說是一道只有很少的人才知道的謎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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