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聽眠認真為李神醫布菜,平靜道:
「一開始,我只當她不想寧安王府的主母好過,刻意選在我回門時搗亂,可阿嬤說,太后下了懿旨,那便說明,我回門時她的搗亂只是順手,香山寺一行,才是主場。」
「怎麼說?」李神醫眼神矍鑠。
「阿嬤名義上是王爺的乳母,實際手握王府中饋,算得上半個老夫人,而桑桑又是她最信任的人,若阿嬤不能親臨,她會指派誰替她出行?」
李神醫恍然大悟。
他隔空指了指虞聽眠,「你想將計就計,鬼丫頭,子凌說得沒錯,偌大的琅琊王氏,就屬你這外孫女最得他心!」
他口中的子凌,是虞聽眠的外公,現王家族長。
李神醫頷首打量了眼前人片刻,隨後又搖搖頭:
「可我倒是覺得,你被那老小子教得太過了,完美地像個死物,與你說話,沒意思啊,沒什麼意思」
他自顧自地飲下一杯,又眯着雙目陷入沉思,「你母親雖然傻乎乎的,可比你有靈氣多了,哎」
虞聽眠但笑不語。
「又是這副死樣子!」
李神醫睨了她一眼,話鋒一轉,「對了,車兒呢?你出嫁前,有沒有再見過他?」
「沒有。」虞聽眠笑容一收。
「也對,你這丫頭沒有心,他若還有骨氣,這輩子都不該再見你」
虞聽眠面無表情地為李神醫斟着酒。
母親為情所困,香消玉殞,若她還步母親的後塵,那就是昏了頭了!
對車兒做過的一切,她從未後悔。
至少她在捕捉到那個沉默兇狠的少年心動當天,就以最快的速度,和阿櫻故意設計了一場故意讓他聽見的對話。
她早已明明白白告訴他,二人之間,不過是一場你來我往的救贖與報答。
劉茗卿負手立在暗處,將談話聲盡收耳中。
腦海中不斷浮現着那個女郎柔柔如蒲柳的身段。
那日聽到了她與婢女的談話,他並沒有上前質問。
如何質問?以什麼身份?那些虛無縹緲的暗示,不經意的觸碰,完全可以用他一廂情願來解釋。
他躲在房內生了一晚上的悶氣,不曾想,第二日天蒙蒙亮,女郎又如約出現在他房裏。
連敲個門都不會,就不怕他衣冠不整?
「車兒,」她溫柔喚着,「身子好些了嗎?」
少年抿唇,刻意避開她的注視,「回女郎,好多了。」
「要不要隨我出去走走?你身手不錯,如今身子大好,就留在我身邊做個近衛吧。」
「女郎身邊不缺近衛。」他負氣,想要遠離她的虛與委蛇。
「我救了你,你連哄人的本事都沒有,談何回報?」
她笑容一收,周身陰霾一聚,「前幾日廣陵下了暴雨,河堤被沖開,許多百姓流離失所,我想去安撫一下他們,近衛,自然多多益善。」
說罷,她不理會他的愣怔,自顧自地出了別院。
劉茗卿想,自己可能就是個賤骨頭,否則為何明知她想利用他,還巴巴地獻上自己?
他還是跟在了她的馬車後。
按道理說,河堤失修,應該是朝廷的事,她一個雲英未嫁的小姑,即便到了難民營,也幫不上什麼忙。
再說,流民身上多髒啊,她一個錦衣玉食的貴女,能遭得了那個罪?
事實證明,他錯了。
這個平日裏吃顆韻梅都要淨手的女郎,居然面不改色地照看起了傷患。
她仔細詢問醫者的情況,將受驚的孩童抱在懷中,更是在煎藥一事上親力親為,看到有人挺不過去也會暗自垂淚。
劉茗卿十分動容。
他差一點就信了她的悲天憫人,若不是在日暮時隨她去了小河邊
上游水乾淨,婢女親自給她拿來羅裙,而那些被換下的沾染過難民的衣服被她一把火,付之一炬。
劉茗卿呆愣在原地,只覺腦中一片轟鳴。
不僅是因為看見了她忍到現在才幹嘔的舉動,更是因為
她掀開帘布,對着他招了招手,「車兒,過來,為我駕車。」
她她她一直都知道他跟在身後?
劉茗卿喉頭動了動,垂眸間,攫住她一雙瑩白如玉的赤足,臉頰瞬間被燒得火紅。
她怎麼能如此放浪形骸?!
是單單只對他,還是她本性就像建康城裏的一些貴女一樣,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名節?
劉茗卿心中猛地竄起一股憋悶的怒火來!
為了替她掩飾,他陰沉着臉坐上蔚座。
馬車一路抵達她的院落,劉茗卿這才冷冷道,「到了,現下沒人,女郎還是儘快回屋吧。」
車簾掀開,她已經穿好鞋襪。
纖塵不染的鞋底踩上青石板路,劉茗卿剛要低頭,就見一個身影如一片羽毛般輕輕朝他飄來。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入手便是她不盈一握的腰身。
「車兒,你的脖子怎麼了?」
她不理會他的掙扎,忽然傾身上前,想要仔細端詳那一處印記。
劉茗卿猛然驚覺,怕是易容之物要暴露了
「女郎住手!」他冷聲喝道。
「是垢嗎?」她嫌惡地捂了捂鼻息,「去洗一洗罷,你知道的,我最煩臭男人了!想留在我身邊,就要乾乾淨淨才像話」
留在她身邊?
他有說過要留在她身邊嗎?!
劉茗卿舌尖抵了抵後槽牙
這輩子沒這麼無語過!
晚上,他親自燒了一桶熱水,將自己里里外外都清洗了個遍
回想起來,許是在那一刻,他就已經淪陷了。
劉茗卿短促地笑了一聲,心中百感交集。
恰逢此時,虞聽眠已經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她端端正正地起身,徐徐行至他身邊,那模樣,用儀態萬方來形容,也不為過。
「堂堂王爺,原來也喜歡扒牆角啊?」她揶揄道。
「下毒之人已經查出來了,是你的陪嫁婢女,步搖。」
「步搖的賣身契不在妾身身上,王爺是想下獄還是想發賣,需去一趟中書侍郎府,找秦小娘。」
「我當然知道,此事與夫人無關,我又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劉茗卿輕笑,「香山一行,阿嬤怕是無法親自去了,不知夫人是否願意代勞?」
說着,他將中饋印章拿出,交到虞聽眠手中,「阿嬤那份經文,她交代了,要桑桑替她抄寫。」
說着還不忘挑眉,想看一看虞聽眠的反應。
可她只是面無表情地接過,轉身就要離開。
劉茗卿心中的火又竄出來了!
她居然毫無醋意?
劉茗卿眉心一蹙,「你就沒什麼想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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