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六郡 第三章、寧強賭坊(三)

    三人走過半截長廊,來到了正中間的圓廳。辰遠繞着石桌轉了一圈,笑着說道:「原來這兒便是茅房。」

    代二連忙跑過來,半蹲着讓眼睛跟桌面一般高,問:「屎呢?」

    辰遠一笑,說道:「這長石桌看似是在一個方墩上架了一個桌面,是上下結構。實際上,是左右拼起來的。」

    顧明也走過來,一吹戳面上的塵土,說道:「是,做工很精細,稍微落點塵土,便看不到這條細細的逢了。」

    「其實咱們還是沒有明察秋毫,不然不難發現,石桌兩邊的地上,都有滑動過的痕跡。」辰遠道。

    「不是拉在桌面上啊?」代二這才反應過來。

    「石桌是左右結構,可以向兩邊滑動,分開一尺左右,人便可以蹲在上面如廁,不知開啟它的機關在哪裏,總不會每上個廁所,就要人挪一次。」辰遠道。

    「他們掏一間茅房不就行了,這大費周章的,又是桌子又是機關,騰個屎尿這麼費勁!」代二說道。

    「我問你,你若是在路上隨便撿到一顆石子,會不會找一個精美的錦囊將他裝起來?」辰遠忽然雲三霧四地問代二。

    「我有病啊!我咋不打下自己一顆牙來把那石子鑲上去呢?」代二沒好氣地說道。

    「那便是了,因為它不配。」辰遠說完目光又落在石桌上,緩緩道:「那便說明,這底下的糞坑,配的上這費盡心機要掩人耳目的機關。」

    「讓!」顧明只說一個字,從背後抽出單刀,准准劈在石桌中間的縫隙上。石桌似豆腐般被從中一切刀底,顧明手腕一翻,將刀身橫起,兩半石桌向各自的一邊飛去,轟隆一聲同時陷進了兩邊的土牆中。一個二尺圓的烏黑的洞口,隨着塵埃落定,緩緩出現在三人眼前。

    「嚓」、「嚓」兩聲。兩聲火石摩擦的聲音,然後洞中亮起了微弱的火光。三人圍至洞前,一張小臉,將眼睛眯成一道細縫,嘴角上翹帶着邪笑,仰着的臉剛好跟洞口齊平。在一個小火把的映照下,格外瘮人,就像地下長着一張會陰笑道臉一般。

    「聰明娃!」代二失聲叫到,「你咋在這兒!」

    聰明娃還是掛着邪笑,陰森森地看着三人,並未言語。

    「你不是在後家川的宅子裏嗎?」代二問道。

    聰明娃桀桀桀地笑出聲來,根本不像一個小孩能發出的笑聲。

    「從你把鑰匙故意掉在地上之後,就找機會溜了吧。」辰遠半天沒說話,突然說道。

    聰明娃又桀桀桀地笑了幾聲,開口道:「聰明,誰會防着一個小孩子呢。」他一開口,三人明顯都是一愣,這根本不是小孩子的聲音,雄渾的都快趕上代二了。

    「怎麼回事?」代二簡直被驚掉了下巴。

    「西域童佬功。」辰遠道。

    「到底不愧散仙之名,真真是見多識廣。」聰明娃稱讚道。

    「此等邪功,有違自然之理。幾歲開始修煉,樣貌便停留在幾歲。是把人生長所需的精血,全部耗在功法上,故而功力增長極快,隨着年歲增長,功力越強。只是修到二十三歲,人自身便不會再生出讓人生長的精血。」辰遠說道。

    代二和顧明聞所未聞,二人俱是驚駭無比。

    「所以說這功法頂多也就練個十幾年,也就停滯不前,沒法再練了?」顧明問道。

    「非也,剛才說的,這功法練到這裏,也就有違自然之理而已。可是能選擇這種功法來修習的人,又豈會只修到二十三歲便甘心停滯不前呢?」辰遠道。

    「於是接下來,便是有違天理了。」辰遠說着,目光冷冷地注視着坑中邪笑的小臉。「二十三歲之後,若想功力繼續精進,自己沒有生長精血了,怎麼辦?別人有啊!但別人的精血,不是每個人的都可以用的。若是那人的血能與他的相溶,便可成為他的血藥,被他抽乾精血而亡。若是不能相溶……」

    「不能相溶,便怎樣?」代二顫聲問道。

    「不能相溶,你定然也不會好心到放他們回去吧?」辰遠問道,而後又說:「我猜那滿屋子的孩子,跟枕春院的妓女,儘是不能相溶的吧?」

    「哈哈哈哈!」聰明娃大笑一聲,道:「好一個七竅玲瓏的散仙,你才是聰明娃!」

    「紀桐城只是被你擺在明面上的棋子,就算有一天誰因為孩子的事找到了這裏,也只是會查到他幹的這些勾當,他幹的越殘忍,對你的掩護就越大。」辰遠道。

    「不錯,說下去。」聰明娃鼓勵辰遠道。

    「因為血藥要心甘情願,不能有一絲的牴觸與恐懼,才能抽得順暢,否則也會亂了你的氣血。所以紀桐城在你用孩子們作血藥之前,要扮好人,安撫得孩子們高高興興平平順順的。」辰遠深吸一口氣,接着道:「那後家川的宅子,便是你的血藥儲備庫。直到你煉化完一副血藥,才會過去挑選新的血藥,然後讓紀桐城給你送到此處。能用的,煉化,不能用的,便任由他們隨意處置。」

    「哈哈哈哈!你竟似整天跟在我身旁一般,了不起,了不起!」聰明娃讚嘆着。

    「好人當然不能親自出面去抓孩子,那壞人就得有人來當了,這為你四處傷天害理的,便是一笑堂。」辰遠道。

    「不錯!這種小幫派,能被區區一個顧孤的兒子就隨手覆滅的小幫派,為何會在這銀城中紮根這麼久,不靠他祖宗我,靠誰!」聰明娃猛地大聲說道,一頭散發無風自舞。「他為我跑腿辦事,我給他提供庇護。這銀城雖小,可兩國白花花的銀子可是打着浪花的朝這裏滾的。」聰明娃又道。

    「祝強是你打癱的,紀桐城也是你殺的,王品是你殺的,汪蘊山也是你殺的。」辰遠道,「並且你跟祝強定然是有些什麼關係的,他為了給你抓孩子是真的用心,除去專門去抓的,有時順路都會抓來一兩個。而且你在後家川時,用毒殺了紀桐城與王品,唯獨將祝強弄癱了,留了一命。想來是怕我們從他嘴裏問出點什麼,弄癱了他,他便不覺得疼了,而且你有信心能過了此次危機,回去將他醫好。」

    「嘖嘖嘖,厲害。」聰明娃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來,是發自內心的讚嘆。「不錯,祝強是我弟弟。」聰明娃又道。

    「你叫祝寧?」辰遠問道。

    「你怎會知道?」聰明娃笑着反問。

    「煙綺說過,連一笑堂的堂主,弄傷了祝強這個一笑堂的老二,祝強都要原模原樣的還回去的。而這賭坊的名字,強便是你弟弟祝強,你便是那寧吧?」

    「你怎地什麼都能想通,一會兒把你腦袋擰下來之後一定要打開看看裏面是怎麼長的。」祝寧認真地說道。

    「回頭想想,實在不難猜。就算王品和紀桐城的中毒,能用包着鑰匙的錦囊解釋通了。可祝強呢?自始至終只有小明動過他,除他之外,也只有你開完門回來時在他胸口打了幾拳。小明手裏的分寸,我是清楚的,你也會清楚的。」辰遠說道,「而毒也恰恰不在包着鑰匙的錦囊上,因為你不知道我用不用鑰匙,什麼時候用鑰匙,錦囊濕着只是因為紀桐城害怕而流的汗罷了。」

    「哦?那我將毒下在了那裏呢?」祝寧笑着問道。

    「牙齒,你自己的牙齒上,你自己有解藥,先服了解藥的。」辰遠道,「你唯一的一次接觸紀桐城,就是咬了他大腿一口。而王品就太簡單了,那麼忠心的狗腿子,又不會武功,沒人會注意他,也沒人會注意你這個孩子,你隨時可以神鬼不知地毒死他,不讓他發出一點聲響來,讓我們以為是他捨命下毒。而你在故意掉下鑰匙時,也是在引着我按着這樣來想。」辰遠說完搖搖頭,似是很懊惱。

    「是啊,誰會懷疑一個孩子呢?尤其還是在那裏的可憐孩子。」祝寧桀桀地笑道,又說:「我都有點捨不得殺你了。」

    「你若自信殺的了我,在後家川就動手了。」辰遠說道,「練這邪功的人,在吸食完一副血藥之後,需要用八十一天來煉化。這八十一天,越到最後的幾日,他的功力便越淺,到最後一日時,就還不足原來的一半了,若是再無新的血藥,就會漸漸失去功力,功散則身死道消。」辰遠說完笑笑,又道:「而你那時說你被紀桐城買來七十六日,其實是還有五日,就到了八十一天了。故而你現在的功力,也就堪堪只剩六成。」

    「你還真是知之甚祥啊!」祝寧贊道,「不錯,在後家川我沒把握能殺你,但在這裏,就不一樣了。」祝寧笑得更得意了。

    「這茅坑被你這麼精心佈置,想必是有什麼不同的。」辰遠有點憂心忡忡。

    「咋?打算臭死你爺爺?」代二笑着問道。

    祝寧依舊笑着,並不回話,只道:「你看。」說着往後退一點,貼着洞壁,將小火把照在腳下。

    三人向下看去,代二道:「我說這貨怎麼會站在茅坑裏呢,也不嫌髒臭,我半天也沒聞見臭味,原來是站在木板上。」只見二尺寬的洞內,祝寧的腳下,卡着一塊同樣圓形的木板,似鍋蓋般,將他腳下的洞口蓋了個嚴絲合縫,一點味道都沒竄出來。

    「這有什麼?」代二問道。

    「這蓋子下是什麼?」祝寧反問。

    「屎,尿。還能有啥,有你爹的狼心狗肺嗎?」代二罵道。

    祝寧被罵了也不生氣,反笑道:「對,是很多屎,很多尿,而且攢了許久了。」

    「你在我們發現洞口時,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着火石,點燃火把,想必不是為了照亮,讓我們看你看得清楚點吧?」辰遠問道。

    「哈哈哈哈!我真是在說每句話之前都得夸一聲你聰明啊!」祝強笑道,「你知道屎尿的氣味,除了臭,還有什麼用嗎?」祝強又問道。

    「不知。」辰遠很誠實。

    「嘭!」祝強拖着長音,又道:「一聲過後,什麼都沒了。」

    「爆炸。」辰遠道。

    「對,堪比火藥。有過之無不及。你們會被炸成重傷,然後被活埋,動彈不得,活活憋死。」祝強獰笑道。

    「放你娘的屁,你炸一個老子看看!」代二說着一把奪過顧明手中單刀,衝着祝寧就要劈臉砍過去。

    辰遠看着與此同時祝強抬起的右腿,眼看就要一腳踏斷木板。

    「停!」辰遠大喊一聲,代二和祝寧都停下了動作。

    「年輕人,別衝動。給自己留點時間,反正早晚得死,別當個糊塗鬼。」祝強又桀桀桀地笑着說道,腳緩緩落回木板上。

    「看來我們非要被炸死不可了?」辰遠問道。

    「避無可避。」祝寧笑道。

    「威力那麼大?能炸到出口那裏?」辰遠問道。

    「哈哈,你可知這木板下的構造?你以為只這一個直通通的深洞嗎?」祝寧笑道,「木板下的洞壁上,四通八達,無數鼠窩般的地道鋪滿了牢房下所有的地方,你們腳下踩着的地方,能爆炸的氣也灌的足足的,你一息間就能從這裏跑至洞口,再飛上去嗎?」

    「那你豈不是也葬身此地了?」辰遠問道。

    「你再看。」祝寧更得意了,朝旁邊跨了半步,露出身後的一個洞來。洞斜向上開,看樣子通向地面。

    「這洞裏可是一點能炸的氣都沒有,也足夠深。我踏爛木板丟下火把的瞬間,剛好借力向上一躍。天塌地陷,我逃出生天。」祝寧得意地道。

    「你可真是把退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早想到有這一天了吧?」辰遠問道。

    「是,我若是人在外面,這裏被端了,端了也就端了。我怕的就是被端時我剛好就在這裏,可不得留些退路。」祝寧道。

    「可這裏被敗露時,你人在後家川,明明可以混過去的。」辰遠不解道。

    「還不是因為你。」祝寧說道,說完又看向顧明:「還有你。」

    不等二人疑問,祝寧又道:「一個也就罷了,兩個主子最想殺的人一塊兒來了。我若是殺成了,省去主子多少功夫,我的願望也就能滿足了!解脫了!哈哈。」祝寧說完仰頭大笑。

    「你主子是誰?為何想殺我二人。」一直沒說話的顧明此時問道。

    「這你就不用知道了,死了變成鬼就什麼都知道了。在天上慢慢觀看,後面精彩的很吶。」祝寧笑得有些忘形。

    「我就一個問題。」辰遠道。


    「問吧,只要能告訴你,我是一定會讓你做個明白鬼的。」祝寧說道。

    「為什麼選在此地?」辰遠問道,「是你選的,還是你主子指定的?」辰遠又道。

    祝寧瞳孔一縮,大喝一聲:「留你不得!」右腳猛地踏斷腳下木板,將火把扔了下去,人借力向後激射進了洞中。

    三人也趕忙朝後一躍,只聽轟隆隆一陣巨響,寧強賭坊的整個後院連帶着正屋都塌陷進了地下,高高的院牆和大門都還在,牆內就只剩一間側房安然無恙,就是孩子們待的那間。一陣灰煙落定後,這裏便如地震完後,兩國又在此地交戰了一番般慘烈,房屋被夷為平地,滿地的瓦礫,門窗柱樑噼里啪啦地燃燒着。地上一個深坑,像是焚燒着屍體般往外噴着臭氣與火苗。一片廢墟,滿目瘡痍。

    忽然瓦礫間傳來聲響,一處突兀的鼓起,頂開了焦土,如田鼠般探出一個腦袋來。祝寧閉着眼的腦袋鑽出廢墟,等不急探出手臂來擦去臉上的殘渣睜開眼睛,便發出一陣暢快的大笑,笑聲充滿着自豪。隨着自豪而來的,是他聽到「嗡」的一聲類似劍鳴的聲音,伴着脖子上刀刃般冰冷的觸感,驚得他髮根直立。祝強趕忙抽出一隻手來,擦去眼睛上粘着的土渣,然後就看到,辰遠三人笑嘻嘻地盯着他,顧明的長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可能!」祝強絕望地咆哮着,仍然埋在土裏的胸膛劇烈的起伏着,推的脖子周圍的廢土殘渣簌簌地滑落。

    「不可能!」祝強睚眥欲裂,咆哮道:「你們怎麼出來的!」

    「我方才跟你說了,小明手裏的分寸,我是清楚的,你也會清楚的。記得嗎?」辰遠說着,呲牙朝祝寧笑道。

    「什麼!你在說什麼!」祝寧吼道。

    「我第一次下去時,你在裏面有沒有聽到我說的那句話?」

    「那句?」祝寧問道。

    「憑我的內力,都無法擊穿。」辰遠笑道。

    「聽到了,你試着用勁氣擊穿洞頂,但沒有擊穿。」祝寧說道。

    「哦!那會我看到一片磚自己裂了,原來是你給震的!」代二恍然大悟。

    辰遠笑笑,對代二說道:「你不是想知道我那會兒在小明耳邊說了什麼悄悄話麼?」

    代二點點頭。

    「我跟小明說,從爛磚那裏,沿着我擊穿的孔向下挖一個一人寬的洞,動作要輕,留半尺厚的土就停,堵上孔,別讓光透進去。」辰遠道。

    「原來那爛磚是你打的記號。」代二道。

    「半尺厚的土,拿頭都能撞透,還能出不來?就你會打洞?」辰遠又呲着牙,笑着對祝寧道。

    「啊!小賊!」祝寧似瘋了般大喊。

    「小明手裏的分寸,你現在知道了嗎?」辰遠問道,「打這麼大一個洞,你都聽不到。」

    「你怎麼會知道我埋藏下的手段,提前找好了退路。」祝寧問道。

    「我不知道會爆炸,只是知道這桌子下定然有古怪,而出口又顯得太遠了,不方便跑路,僅此而已。」辰遠道。

    「我好恨!我有兩次殺你的機會,我該直接點燃的!」祝寧道。

    「你當然不會。」辰遠說,「第一次你若是炸了我跟小明,代二可是在上面的,他雖然還不知道你的底,可你本應該在後家川的,還是個孩子,你是怎麼到這地牢的,你解釋不清。」辰遠笑眯眯地看着祝寧,又道:「所以在我說上去問問孩子們怎麼如廁之後,你便篤定了我還會下來,並且你也在賭,看這次能不能帶着代二一起下來,同時送走我們三人,我當然要如你所願。只要桌子掀開,就都得炸了。而代二若是不下來,不用掀開桌子,就能炸了。因為這便等同於把你第一次錯過的機會,又給了你一次。但他若是沒下來,你依舊是擔心的,因為你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你沒法掌握,所以可能不會等到跟我聊天。」

    「所以你第一次就知道,這石桌不對勁。」祝寧聲音小了下來。

    「當然,我一看到那些屍體,就在想,為什麼這些人放着好好的桌凳不用,非要在地上鋪了草蓆吃酒。」辰遠笑道,「再一個,石桌兩邊的地下,有滑動過的痕跡,也是我那時就發現了的。」辰遠又把牙呲了出來。

    「所以你那些話都是說給我聽的,讓我耐心等着,等着你來戲耍我。」祝寧啞着嗓子道。

    「沒有人要戲耍你,是你得意忘了形,太過自大了,覺得已將我們死死攥在手裏了。」辰遠道。

    「是,我覺得,你插翅也難飛了。像散仙這樣的人物落在你手裏,誰又能忍得住不戲耍一番,直接抹殺呢。」祝寧嘆口氣道。

    「這便是人的本性,對自覺絕對有把握的事,都是不緊不慢的。殊不知行百里者半九十,太過自信往往功虧一簣。」辰遠道。

    「越是弱的人,越想欣賞強者絕望的樣子,越是想感受能把強者踩在腳下的感覺。正是因為他的內心也知道,這樣的場景,是他平時做夢也很難夢到的,這輩子可能就這麼一次了。」顧明說道。

    「哎呀!不錯啊小明,分析的非常到位。」辰遠看着顧明,鼓了兩下掌。

    「你若是一確定第二次我們三個都下來了,便二話不說地點燃,現在不就不會被刀架脖子了?」辰遠又看向祝寧道。

    「你也別得意,我知道落在你們手裏沒好,黃泉路上等你!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了!哈哈哈哈!」祝寧說完仰天大笑。

    「說,你主子是誰,給你個痛快。否則爺爺便把這些個孩子吃過的苦,在你身上齊齊來一遍。」代二咬着牙道。

    「哈哈哈!從一開始到如今,你把一切都算對了,你只說錯了一件事。」祝寧似瘋了般傻笑着。

    「什麼?」辰遠問道。

    「本來不打算告訴你的,不過你早晚能想到。汪蘊山,不是我殺的。死的那人,也不是汪蘊山。」祝寧道。

    「那還有誰?」辰遠問道。

    「告訴你也無妨,你不是愛解謎麼?便去解吧。」祝寧依舊瘋笑着,上下牙間唾液連成了絲飛舞着。問道:「你第一次下來時,桌邊有幾具屍體呀?」

    辰遠不語。

    「八具,哈哈哈哈!」祝寧瘋笑着。

    辰遠皺起了眉頭,看着已像瘋了一般的祝寧。

    「你第二次下來的時候,桌邊有幾具屍體呀?」祝寧依舊瘋笑着。

    辰遠不語。

    「七具,哈哈哈哈!」祝寧笑得頭左右搖晃着,顧明的刀沒動,他自己將自己的脖子晃出一道傷口來。

    辰遠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怎麼少了一具呀?因為那具是個活人啊!就一直趴在那裏!」祝寧說完不笑了,睜大了眼睛,眼雙目突然充血,長大了口卻沒喊出聲,似是被鬼卡住了脖子一般,頭一歪,不動了。

    「死了?」代二說着趕忙一伸手,搭在祝寧脖子邊想驗一下。不料手剛到脖子上,祝寧歪着的頭突然一偏,一口咬在了代二手上,瘋笑道:「哈哈哈哈!你還是輸了!這個你沒算到吧!只可惜來確認我死沒死的不是你!」祝寧紅透了的眼睛死死盯着辰遠,又道:「去吧,找解藥去吧,哈哈哈哈!」說完脖子又一歪,嘴角溢出黑血來,漲紅的眼睛,也緩緩淌下兩行血。

    顧明手腕一翻,將刀背重重地搭在祝寧脖子上片刻,道:「這回真要死了。」

    辰遠蹲下來拾起祝寧的手臂,搭在腕子上一摸,道:「氣破百會,自毀丹田。心還跳着,但也沒了意識,也就頂多半刻鐘了。」而後一把將他從廢墟中提了出來,土隨着祝寧被提出又迅速將洞口掩埋。辰遠摸遍他全身,掏出一個小瓶來。

    「這是解藥?」顧明問道。

    「我也不確定是解藥,還是毒藥。」辰遠道。

    「是啊,無色無味的。」顧明道。

    「有時候真是惡人佔便宜啊!」辰遠感慨,又道:「比如說現在,惡人便可隨便在那群孩子裏挑出一個來試試,這是解藥還是毒藥。」

    「我寧願毒發,也不願用孩子試毒,哪怕是那個罈子裏的孩子,哪怕那個孩子下一刻就要咽氣。」代二道。

    「小明,你在地牢中殺了幾個人。」辰遠忽然問道。

    「沒細數,幾個看守都聚在那兒,七八個吧。」顧明道。

    「百密一疏。」辰遠道,接着笑笑,又說:「小明,你看我有個外號叫散仙,他們都叫我散仙辰遠。」

    顧明被這沒頭沒尾的一句弄得有些納悶,不解地看向辰遠。

    「你現今也行走江湖了,沒個響亮的名號怎麼行。」辰遠道,看着顧明依舊疑惑,說道:「我看你從今以後就叫,殺人無數——孤峰小明。」

    「哈哈哈!好!這殺人無數妙極,當真妙極!」代二似是忘了自己中毒,大笑着調笑。

    顧明看看代二沒有言語,對辰遠說:「遠哥,先想辦法吧。」

    「我能有什麼辦法,這毒我也不會解。」辰遠垂頭喪氣地說道。

    「來給我。」代二走到辰遠跟前,一把奪過辰遠手中的小瓶,咬掉瓶塞。

    隨着代二砰地一聲將瓶子摔個粉碎,吼道:「只能這樣!它若是毒,我本就中毒了,左右是個死。它若是解藥,老子撿一條命回來。」

    「可你……」顧明剛說兩個字,便被辰遠打斷了。

    「可若是他牙齒上沒毒,只是為了臨死前戲耍我們一次,讓我們膽戰心驚呢?」辰遠道。

    「我等不住!我固然可以等到有中毒的反應了再選擇賭它是不是解藥也不遲。」代二吼道,「可解毒越遲,筋脈受損便越重。與其做一個沒有武功的廢人,倒不如留一身好武藝,黃泉路上追上這廝一頓好打!」說罷踏兩腳祝寧的屍身。

    顧明從剛才被辰遠打斷了要說的話後便皺着眉,此刻聽得二人對話,只得說道:「你總是如此衝動。」

    代二呵呵笑兩聲,道:「不衝動,就不會需要你這細心的兄弟了。」

    辰遠也嘆口氣道:「眼下只能……」

    「噗!」辰遠話還沒說,代二便噴出一口血來。艱難地抬起手來用袖子擦去嘴角血跡,道:「我終究、還是賭錯了。」

    代二「通」的一聲跪倒在地,顧明連忙上前一把摟住他的肩頭,不讓他趴倒。

    「佛、佛說,萬事皆有、定數,我合該活到今日,合該、死在此地。」代二艱難地說着,咳出一口血來。

    「我既、死在這裏,就讓我、長眠此地。別費勁埋我,先安頓好、那些孩子。」代二又艱難地伸起胳膊,想指向孩子們在的那間屋子,終是又無力地摔在地上。

    「別說些沒用的,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家人,什麼的。」顧明低沉着聲音道。

    代二費勁全身力氣,將手伸進衣襟,掏出一根金條來:「替我、找個貴的,來、來一發,我一直沒捨得,找個、找個,這麼貴的。」

    辰遠和顧明本來笑不出來的,此刻也紅着眼眶「噗」地一聲笑。

    「你啊……」顧明長出一口氣,替代二擦去嘴角又溢出來的血跡,想再說些什麼。

    「咳、咳……陰間的漂亮女鬼們,大爺來了!」代二這句話說的異常順暢,說完頭一歪,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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