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上午。
鎌倉長谷寺,別稱「花之御寺」,這座坐落於奈良南部山谷的寺廟,除了佛教文化,這裏最出名的就是一年四季開滿鮮花。紫陽花只是長谷寺最出名的花,並非唯一的花。
此時正值春末時節,長谷寺門前綠意盎然,飽經風霜的木質大門上懸掛着日式傳統和紙燈籠,一顆古樹向大門處傾斜,剛好為進入寺廟的遊客遮陽。
「鬼冢同學,這裏人好少。」
風見野站在長谷寺大門前,抬頭看着依山而建的寺廟,並沒有發覺異常。
「那些盲目跟風的人只會在六月來這裏,那時明月院的紫陽花開得很漂亮。」
鬼冢桃邁步走向大門,語氣輕蔑:「這座廟裏一年四季都有花盛開,他們卻只能看到一種。」
風見野和她一起進入大門,沿着步行道一路向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真要說的話,山風比較涼,也許該穿一件外套。
「鬼冢同學,祈福的話,你有什麼願望嗎?」
風見野不斷掃視着四周,來寺廟的話,也只有祈福了吧?鬼冢桃應該不會帶他去見她的母親。
「沒有,而且我不打算花冤枉錢。」
鬼冢桃轉頭看向他,嘲諷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關心地問道:「你的臉怎麼這麼白?」
「有嗎?」
風見野突然感覺到頭暈,世界開始搖晃,身體在發熱,他甚至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我得了低血糖?還是中暑?也可能是......」
話還沒說完,他搖晃着暈倒在鬼冢桃面前。
「喂,醒醒。」
鬼冢桃連忙拉住他,用力搖晃他的腦袋,巨大的恐懼感襲上心頭。
她盡力維繫着最後一絲理智,撥打急救電話,伸手試探他的鼻息。
沒有呼吸。
伴隨着刺痛,鬼冢桃的心臟撲通一聲,劇烈的跳動起來,身體在顫抖,渾身冰涼。
猝死兩個字在她腦海中浮現,緊接着是母親突然倒下的景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種種幻覺將她包裹、撕碎。
......
風見野看到了一片海。
沒有太陽,只有黑色的海水,白色的天空,他站在海里,僅有一顆腦袋露在水面上,每一個不起眼的浪花都帶着世界末日般的壓迫感。
一頭白鹿踏浪而來,風見野再次失去意識。
再次睜開眼,周圍依舊一片黑暗,呼吸機綠色的指示燈在黑暗中格外顯眼。
虛弱無力的感覺覆蓋全身,喉嚨似乎在燃燒,空氣中瀰漫着他最討厭的消毒水的味道。
這裏是醫院。
高達8點的智力加持下,他迅速做出了判斷。
「鬼冢同學?」
風見野沙啞着聲音呼喚,竭盡全力挪動手指去觸碰床邊的黑影。
「嗯?」
鬼冢桃察覺到有什麼在戳自己的臉,睜開惺忪的睡眼,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後,立刻起身去開燈。
刺眼的白色燈帶亮起,風見野閉上眼睛。
「要喝水嗎?」
鬼冢桃細小的聲音在一片寂靜中格外清晰。
「嗯。」
風見野輕輕點頭,適應亮度後再次睜開眼睛,看向拿着水杯走來的鬼冢桃。
她還穿着去長谷寺時的黑色五分袖t恤和黑色長褲,眼眶泛紅,看起來有些狼狽,黑色短髮也有些雜亂。
環視四周,普通的醫院病房,三人間,其他兩張鐵架床上空空蕩蕩,窗簾緊閉,應該是夜晚,不然為什麼要關燈?
「什麼時間了?」
風見野想接過鬼冢桃遞來的水杯,胳膊並沒有力量感傳來,只好張開嘴等她餵。
「你昏迷了兩天,現在是五月三日的凌晨。」
鬼冢桃小心翼翼地餵他喝水,埋怨道:「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生病很貴,為什麼不能照顧好自己?」
「抱歉。」
風見野看着她,笑着說道:「讓你擔心了。」
「再睡會吧。」
鬼冢桃出奇地沒有攻擊他,默默把水杯放回原位,關燈,坐回放在床邊的凳子上。
「要不要上來睡?」
風見野嘗試着挪動身子,讓出一部分床:「趴着睡很難受吧?」
「嗯。」
鬼冢桃沒有拒絕,拿來隔壁床的枕頭,躺到他的身邊。
這兩天,她思考了許多,心情不會作假。風見野倒地時的恐懼、孤獨;醫護人員告訴她風見野還活着,只是心跳很慢時的慶幸;醫院沒有檢查出任何問題,只能苦苦等待的絕望。
鬼冢桃在風見野昏迷時深入地解剖了自己的情緒,她驚訝地發現,兩人認識僅僅一個月,他已經成為了她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意識到這一點後,看着昏迷不醒的風見野,她更加絕望。
每次都是如此,母親因為意外永遠離去,父親因為再婚忽視她的感受,苦等多年,終於有人帶她脫離了水深火熱的生活,又要因意外離去。
鬼冢桃已經不想在乎他有沒有女朋友了,戀愛會有分手的那天,就算是結婚他也還在那裏,只要風見野活着,她可以不擇手段地佔據着姐姐的位置,這樣至少不會失去他。
她不想第三次品味不幸。
「你好像很不喜歡醫院?」
風見野突然問道:「總是說生病很貴。」
「母親逝世前,和伱一樣,毫無預兆地倒下了。」
鬼冢桃擦拭去眼角的淚滴,低聲說道:「心臟病很突然,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場景。」
「父親總覺得是他的問題,他當時只是個小職員,沒有能力帶我和母親每年去做檢查,母親離去後,他開始拼命工作,人總是這樣,失去之後才知道後悔。」
聊起父親,她的語氣中夾雜着嘆息:「他升職了,應酬越來越多,突然再婚,完全忽視了我的感受。」
「我明白你的意思。」
風見野伸手環住她的腰肢,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她的熱量:「那首詩我讀過。」
「嗯。」
鬼冢桃往他懷裏靠近,享受着絕望後安心的感覺:「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我等了你那麼久,你不可以離開我。」
「不喜歡我的話要告訴我,不可以偷偷逃跑。」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真的累了:「而且,我是你姐姐,你不是說了真正的男人要在乎家人嗎?」
「現在的鬼冢同學就很可愛。」
風見野聞着她身上的雪松木氣息,感覺到了兩顆心正在靠近。
「晚安。」
「晚安。」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1s 4.009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