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鶯娘不能在金陵待下去了。
如今金陵城裏人盡皆知,他和謝夫人因着這個遠親的姑娘生了嫌隙。他為了維持這麼多年的孝順模樣,也為了即將到來的潑天親事,其中不論哪一個,都是必須將她送走的由頭。
其實林鶯娘早在聽了銀翹說的話時心裏就起了波瀾。
她知道自己在謝昀心裏的地位。
一個甚合心意的暖榻外室罷了,可有可無,隨意便可拋下。如今礙了他的路,他自然而然要將自己送走。
林鶯娘其實心裏反倒歡喜。
她早厭倦了這裏的日子,那謝夫人恨自己恨得那樣咬牙切齒,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想着要了自己的命,這樣提心弔膽,倒不如回江州去。
現下林府里沒了林雲瑤,她就是林崇文身邊最親近的嫡女。
沒了清白又如何。
林家在江州也算家大業大,林崇文心裏又覺着虧欠她,到時招個上門的夫婿,往後的日子不可謂不順暢如意。
林鶯娘心裏的算盤打得叮噹響,如今聽得謝昀驟然說起這樣的話。
她心裏知曉,自己回江州的事可謂是板上釘釘了,她心中暗喜,仿佛已經可以窺見往後數不盡的富貴享福日子在等着自己。
但她還知道得裝。
她自謝昀懷裏坐起,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而後是兩行清淚緩緩從頰上滑落,「侯爺這是什麼意思?」
她白着一張臉,貝齒咬着唇,委屈又可憐,「侯爺要將我送回江州去嗎?」
她將即將被人拋棄的可憐姿態做的足足的。
謝昀窺視人心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她,意味深長,「怎麼?你不願回江州嗎?」
林鶯娘垂眸,避開他的眼,「江州是我的家,我自然是想回的。」
她先給自己留後路,「但我如今是侯爺的人了呀!侯爺將我送回去,是不要我了嗎?」
吞聲飲泣,淚落不止,好生可憐。
等謝昀伸手過去,將她下頜輕輕托起,芙蓉面上已是淚水漣漣。
若是尋常人,可真要叫她這副模樣軟了心腸,自是抱進懷裏嬌哄着,哪裏還捨得送她離開。
只是謝昀並不是尋常人。
他年紀輕輕便走到如今這個地位,自然不是巧合,他心冷如鐵,豈是區區幾滴眼淚便能改變心意。
指腹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他忍不住微嘆,「想不到,你竟對我如此情深。」
他又將那指腹的淚含去唇邊。
突如其來的舉動。
帶着些親昵,但林鶯娘更多的只覺得危險。
她想攔,又不敢,看他將那淚吮進口中。
略帶着咸。
謝昀輕扯嘴角,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來,抬眸看了過來,「果然是淚。我原還想着,你知道我這麼多的秘密,我實在不放心你回江州去,正想着要不要殺了你」
林鶯娘叫他這笑看得心裏發毛,再聽他威脅坦蕩的話,臉上登時一白。
他想殺了自己。
林鶯娘知道,他這不止是說說而已。
謝昀自顧自道:「但你待我如此情深,我實在狠不下心來。罷了罷了,我便放你回去。只是你得等着我,等過個一年半載,此事消停下去,我再將你接來金陵,可好?」
林鶯娘自然是道好,怕他不信,還裝得舍不下的模樣,捧着他的手放去自己頰邊,語氣懇切,「侯爺到時可一定要來接鶯娘。」
她才不會等着謝昀。
他既如此說了,自己待回了江州,必定首要便是和母親姜氏卷了那林崇文的身家銀子想法子逃了。
到時天大地大,滴水入了江海,任謝昀滿天下的尋人去,她早過上自己的逍遙日子。
只是接下來的幾日仍得裝。
裝得極是不舍,裝成為了顧全大局不得不委屈自己離開的可憐姑娘。
銀翹驟然得知林鶯娘要離開金陵,只覺得頭頂的天色都灰暗了,她顫抖着聲問林鶯娘,「姑娘當真要走?或許或許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不如姑娘再去求求侯爺。」
她實在是舍不下林鶯娘離去。
林鶯娘也裝得萬分不舍的模樣來拉她的手,「我知你惦記我,舍不下我,我也舍不下你。我們主僕一場,原是前世修來的緣分。只是可惜,我如今自顧不暇,原先允你的會幫你奴籍遷過來,如今是不能做到了。你可會怨我?」
銀翹怎會怨她。
她如今自己尚且被趕出金陵,顧不上自己也是正常,只是她有這份心,當真是叫銀翹感動得不能自已。
銀翹眼也紅,心也碎,哽咽不成語,「姑娘奴婢實在捨不得姑娘走」
蘭秋領着一眾小丫鬟聽着這消息也落淚。
平心而論,林鶯娘到底算得上一個好主子,性子好說話,平日裏也向來不苛待她們。霧凇院從來死氣沉沉,自打林鶯娘過來了,這院子裏才算有了些人氣,日子不至於太枯燥乏味。
她們俱都舍不下林鶯娘。
只有采雁聽着這消息有些雀躍,「姑娘,我們可以回江州了嗎?」
她來金陵這麼些日子,實也想念得緊,那畢竟是她和林鶯娘生活了許多年的地方,是她們的家。
「應當是罷。」
林鶯娘心裏不大確定。
事情太順利她反倒生疑,依着謝昀的性子,謝夫人怎會這樣輕而易舉就將自己趕回了江州去,那他費勁將自己折騰過來幹什麼?
但她又的確是要走了。
消息已經放了出去,與定遠侯府親近的幾家夫人見着謝夫人都是道賀,「等那佔着霧凇院的林家姑娘走了,夫人也可安下心了。」
謝夫人端盞飲茶,臉上是端莊的笑意,「這事還得多虧了你們提醒。我後來想想,也是,這家中兩個未成親的公子,平白住了個沒出閣的姑娘,到底是惹人閒話。好在琢章是個孝順孩子,我與他一說,他也應允了,這兩日便要安排人將她送回去。」
這樣一來,她繼母的聲名又盛了些許。
——誰家繼母不忌憚嫡子,反倒為他操心至此,這滿金陵城也再尋不出來。
夫人們喝茶說話,也提起謝子慎斷腿一事。
自然是關切的語氣,「聽說三公子的腿斷了,這是怎麼回事?前些日子冠禮時不還好好的嗎?可看了大夫了,可有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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