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萋畫趕到灶屋時,一群小婢子已經把那人給五花大綁起來。
是個女子,身材瘦小,上身是烏青色的半臂,下身是粗布麻衣群眾,蜷着身體縮在角落裏,赫赫發抖。
周萋畫打量着這個十三四歲的女子,便要上前盤問,剛抬步,就有一模樣俊俏,身形苗條的侍婢上前,「娘子,是三娘子的貼身侍婢貞菊!」
周萋書身邊的人?周萋畫腦中立刻浮現出,周萋書懦弱無措的樣子,她身邊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周萋畫回看這個上前通報的侍婢,「你確定?不會認錯!」
俊俏的婢子梳着一對雙丫髻,抬起頭,回看着周萋畫,「娘子,不會錯的,我與她同時入府,不會有錯的!」
周萋畫轉身看向身旁的春果,春果雖然這兩年隨自己在田莊,但畢竟從小就在這侯府,算起來已經近十年,也算了解,春果看看貞菊,而後點點頭,「是的,蓮花說的不假!」
「那既然這樣,蓮花,你去三姐姐那通報一下,就說她的貼身侍婢被發現躺在咱們院子,讓她來領人!」周萋畫看向早已迫不及待邀功的蓮花。
蓮花大喜,連忙答應,小跑着就出了靜雅院。
周萋畫斜眼看着蜷縮在一起的貞菊,又看一旁心事重重地春果,「春果,把她給我帶寢房來,我要親自問問她!」
稻香院艾葉塢。
周萋棋跟個大冬瓜似的坐在梳妝枱前,身後新來的丫鬟荔枝,正小心翼翼地給梳着頭。
周萋琴跟周萋書一左一右地坐在梳妝枱正對面的兩張圈椅上,周萋琴氣定神閒地喝着茶。周萋書卻心事重重。
約莫坐了一刻鐘,周萋書終於忍不住,起身站在周萋棋身後,萬般焦急地說道:「二姐姐,貞菊到現在還沒出來。會不會出事了啊!」
「出事就出事吧,反正人是你的人,就算出了事,又與我有什麼關係!」周萋棋從銅鏡里瞟了一眼周萋書,不耐煩地說道。
「可,可二姐姐是你讓我去靜雅院的替表姐姐拿回金戒指的……」一聽周萋棋推得這麼幹淨。周萋書不停地挼搓着帕子。
「喲,三妹妹,這嘴皮子一碰一起,可不能這麼說話,我幾時安排你做過什麼事?」周萋棋眼睛一瞪。矢口否認,她瞥眼從銅鏡了看一下自己,朝身後的荔枝訓斥道:「誰讓你給我插珠花的,撥了撥了!我要戴步搖!」
荔枝喏喏應聲,連忙按照周萋棋說的去做。
周萋書一聽周萋棋推的這麼幹淨,心裏咯噔一下。
昨天從忘月居回來,周萋棋提出要她安排人,替衛琳緗從周萋畫那拿回金戒指。她就知道自己要倒霉,周萋琴雖然跟自己都是庶出,但閔姨娘怎麼也比自己生母受寵。加上周萋琴又是大姐,周萋棋自然不敢招惹她,果然這事最後還是落到了自己頭上。。
「二姐姐,昨日你可說了,若是真出了事,你是幫我的!」周萋書仍舊不甘心。試探詢問。
「昨日,是昨日說的。今天是今天,再者說。能出什麼事,大不了就是貞菊被抓着,她不過是個侍婢,抓着又能怎樣,還能把你供出來不成!」周萋棋語氣一頓,冷嘲熱諷地說道,「不過就是個婢女,大不了我讓母親再給你選個好的唄!」
「可……可這四妹妹,她……」一想起周萋畫現在的利落,周萋書就渾身發抖。
「哎呦,你害怕什麼!」一直在一旁不說話的周萋琴放下手裏的茶盞,抬眸看着發抖的周萋書,「更何況,你選貞菊去靜雅院拿東西,不就是覺得她跟春果關係好的很嘛,全當她半夜伺候完你,偷偷去找小姐妹聊天!」
聽周萋琴這麼一說,周萋書心情微微放鬆了一下,她退後一步,屁股剛坐到圈椅上,就聽門外有侍婢來通報,「娘子,四娘子差人來請三娘子去一下靜雅院!」
周萋書一下子又彈了起來,「哎呀呀,哎呀呀,就知道貞菊被捉了!怎麼辦?怎麼辦?讓我去靜雅院,啊,這可如何是好!」
「瞧把你嚇得,她周萋畫還能把你吃了不成!」周萋棋一抬手,示意荔枝停止給她梳頭,吩咐荔枝道:「去,把瑞娘給我喊來!讓她跟三妹妹一起去靜雅院,看貞菊那小蹄子還敢給我亂說話!」
瑞娘是年氏的陪房,但凡進了稻香院的侍婢,都經過她的調教,死了的汝英,新來的荔枝,還有那被抓着的貞菊,剛來稻香院時,都沒少挨瑞娘的打罵,縱使到現在貞菊見了她,還跟老鼠見了貓似的。
不說別的,就說昨天貞菊不想去靜雅院,還不是被瑞娘一頓拳腳相加才順從而去的。。
周萋棋安排瑞娘跟周萋書一起去,無非就是為了震懾貞菊,別讓她亂說話。
周萋書與瑞娘到達靜雅院時,冬雪腦袋上的傷口也已經處理好了,跟春果一左一右地站在周萋畫身後,貞菊已經被鬆開繩子,跪在廳堂中間。
見周萋書出現,貞菊的眼睛如看到救星一般閃耀,但當看到周萋書身後的瑞娘時,眼睛又突然昏暗下去,她腦袋一垂,縮成一團。
一見周萋書到來,周萋畫起身微微福禮,「三姐姐來了!」在周萋書給自己回來後,周萋畫抬手示意她落座。
周萋書坐穩,抬眼看着周萋畫,故作鎮靜地說道:「不知四妹妹喊我來,有什麼事嗎?」
周萋書生得俊眼修眉的,略微有點豐腴的身材,卻是大溏最流行之美,她握着帕子,雖然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但這聲音里還是帶着幾分顫抖。
周萋畫淺淺一笑,指指地上的貞菊,「三姐姐。這婢子,你可認得!」
「認得,昨晚徹夜未歸的賤婢,我正打算把這事稟報給母親呢!」因為心虛,周萋書連多看貞菊一眼都不敢。便按照周萋琴教導得話說,「這不,三妹妹院裏的人一出現,母親便讓瑞娘隨我一起來看看!」
因為緊張,周萋書的舌頭都快不聽使喚了。
周萋書怎麼說也是府里的娘子,如此特別指出一個婆子。着實有點讓人好奇,於是周萋畫側眼打量着站在周萋書身後那個叫「瑞娘」的老婦,瑞娘穿着栗梅壓正紅邊幅錦緞長衫,看那做工跟面料竟比陳氏身旁的玉娘穿的還要上乘,雙耳掛着一對珠胡耳墜。搖搖晃晃地好不閃亮。
一雙飛箭般的細眉,圓臉,眼睛滴溜溜亂轉,聽周萋書介紹自己,連忙上前給周萋畫請安,「老奴瑞娘,見過四娘子!」聲音甜潤,一聽就是個處事圓滑的人。
周萋畫抬手示意她起身。而後看着貞菊,道:「原來這貞菊昨晚徹夜未歸啊!」
「是啊,是啊。我找侍婢們打聽了一下,說是貞菊在這侯府里也就跟四妹妹身旁的春果交好,正想着,若再稻香院找不到她,就打算到四妹妹這邊來呢!」周萋書深吸一口氣,按照周萋琴說道。繼續說道。
貞菊與春果關係不錯?難怪剛剛春果那般擔心。
周萋畫細細回想,好像春果以前也說過。她跟稻香院一個侍婢關係很好,原來就是這貞菊啊。
「春果。你可知貞菊為什麼出現在咱們院子?」周萋畫問春果。
春果走到廳堂中間,跪倒在貞菊面前,「回娘子,奴婢不知,昨天奴婢睡得早,一直到今天早上,就是連冬雪收拾都不知道,也未曾見過貞菊!」
「呀,冬雪姑娘受傷了啊!」春果話音落下,瑞娘就驚呼一聲,作為年氏的合格爪牙,瑞娘隨時注意着侯府里的一舉一動,所以幾個月前玉娘把冬雪帶回府時,瑞娘就注意上了,加上上次在稻香院對周萋棋動手,瑞娘自然對冬雪印象深刻。
就見瑞娘一下子從周萋書身後竄出來,站到貞菊面前,大聲呵斥道:「你這個小蹄子,說,是不是昨晚偷偷到靜雅院,被冬雪姑娘發現了,你打傷了冬雪姑娘!」
春果跪倒在自己身旁時,貞菊已經直起身了,她朝春果移動一下身子,以表示道歉,「沒,沒有,我沒有來找春果!我也沒傷害冬雪姑娘!求四娘子明察,求四娘子明察!」
貞菊在地上用力磕着響頭。
「還給狡辯!一晚上沒回來,說,不是找春果了,你去哪了!」瑞娘一聽貞菊否認,火冒三丈。
一聽瑞娘發怒,貞菊臉色瞬間慘白,她抬頭看向周萋書,乞求道:「娘子,娘子,救救我,我昨天,我昨天可是奉您的命令做的事啊,娘子救我啊……」
一聽貞菊要說露嘴,瑞娘一下子繞到貞菊身後,從袖口掏出一十寸左右的木棒,對着貞菊屁股就狠狠打了那麼一下,「小蹄子,昨兒看樣子是打你打輕了!竟敢誣陷到三娘子身上!」
「啪」、「啪」、「啪」說着就是三棒子,「看你還敢不敢亂說,說,不好好服侍三娘子,怎麼跑到靜雅院來了!」瑞娘如母虎般咆哮着。
被瑞娘打了這幾棒子,貞菊疼得眼淚嘩嘩。
「我,我昨天……」貞菊剛要說話,突然,面色蒼白,雙手緊緊地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拼盡力氣,看向周萋書,「娘子救我,我喘不過起來,娘子救我!」
此時的周萋書躲避還來不及,又豈會跟貞菊有眼神交流,她將身體側向一邊,小聲說道:「你到底到靜雅院做什麼,如數說出,說不定四妹妹會饒了你!」
「啊……」周萋書話音剛落,貞菊一聲刺耳的尖叫響起,而後「砰」得一聲,就撲倒在地上。
「貞菊,貞菊!你怎麼了?」春果離着貞菊最近,她輕輕搖晃一下貞菊,伸手摸向她的鼻下,「啊,娘子,她死了!」(未完待續)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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