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之城 57、Chapter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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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早上本來定好了要拍一段重要劇情,結果到了片場，卻不見主角安岩身影，有人疑惑地問道：「高導,安岩怎麼還沒到？」

    「今天大家休息吧，咱們不拍了。」高目光淡淡掃了眼劇組眾人，「我知道，你們可能有怨言,為了等安岩,劇組進度一拖再拖,其實，安岩也跟你們一樣着急，但是，他有不得不離開理由。他家裏出事了，我就解釋到這裏。大家體諒一下吧。」

    劇組眾人立即了解地點頭，家裏出事這也沒辦法，安岩反覆請假，他自己心裏估計也不好受。安岩平常劇組裏幽默開朗人緣很好，大家對他再次請假倒是沒什麼意見，很就收工回去了。

    高轉身要走，卻見徐少謙突然朝自己走過來，低聲問道：「安岩他家裏出什麼事了？」

    高說：「他今天大清早敲開我門，說他爸媽出事了，他要馬上回去，我看他臉色難看，事情大概很嚴重，沒有多問就給他請假了。」

    徐少謙沉默片刻，「高導，我也要請幾天假，回去看看。」

    高皺了皺眉，「你又是什麼理由？」

    「我喜歡人家裏出事了，這個理由夠不夠？」

    「……」高沉默。

    「抱歉，高導，劇組進度看來又要拖延。這個時候，我必須安岩身邊。」

    「……好吧。」高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

    徐少謙很乾脆地轉身回到酒店，打電話訂好下午機票，收拾好行李，就讓司機直接送他去了機場。

    ***

    安岩臉色蒼白地從機場趕去醫院，醫院門口遇到來接他安澤。

    安岩走到安澤面前，着急地問道：「安澤，爸媽現情況怎麼樣了？是昨晚出車禍嗎？他們兩個傷勢如何？哪間病房？帶我去看看！」

    安岩問題太多，每一個都很難回答，安澤只好臉色僵硬地沉默着。

    安岩加着急了，一邊往醫院走一邊說：「安澤，你到底怎麼回事啊？！我問你他們哪間病房，帶我去看看！」

    令人窒息沉默持續了良久，安澤才低聲道：「他們屍體已經送去太平間了。」

    安岩猛然一愣，「你說什麼？」

    「昨天晚上下着大雨，爸媽開車趕去機場，路上發生了車禍，送到醫院時候，爸爸還有一口氣，媽媽她內臟破裂，出血性休克，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安澤一字一句，艱難地說，「醫生全力搶救，終還是無能為力……」

    「今天凌晨三點時候，就宣佈死亡了。」

    安岩愣了很久，終於反應過來安澤說什麼，伸出手用力地撕住安澤衣領，不可置信地道：「安澤你說什麼？他們死了？你開什麼玩笑？我昨天晚上還跟媽媽發短訊，我……」

    「不是玩笑。」安澤冷靜地打斷了他，「爸媽一起出了車禍，已經都……去世了。」

    「……」安岩手指微微發抖，眼眶也迅速地紅了起來。

    安澤臉色看起來非常疲憊，顯然昨晚一整夜沒睡，這種事上他是不可能跟安岩開玩笑。安岩也知道安澤所說一定是真……可是，安岩根本沒法接受這個所謂事實！

    坐了兩個小時飛機，心急如焚趕來醫院，得到卻是父母已經雙雙去世消息？怎麼會變成這樣？

    安岩紅着眼眶瞪着面前親弟弟，兩人僵硬地對峙着，就這時，安洛從拐角處走了過來，拉住安岩，低聲說道：「安岩，這樣意外我們也有沒辦法，接受事實吧。」

    安岩原地沉默了良久，這才哽咽着說：「帶我去……看看他們……」

    安洛點了點頭，轉身帶着安岩來到了太平間。

    太平間內溫度冰涼得可怕，屍體被塑膠袋封存起來停放冰櫃裏。安岩被冷氣吹得全身發抖，咬緊嘴唇跟着他們走進去，負責看管太平間醫生對着號碼牌拉開了一個塑膠袋袋子，女人蒼白如紙臉色頓時映入眼帘。

    「……」是周碧珍。

    安岩眼淚頓時奪眶而出，手指顫抖着想去碰觸那張熟悉臉，要接觸到臉頰時卻害怕一般縮了回來。他害怕碰到那張臉，那樣慘白、失去血色、冰冷而僵硬臉，根本不像是記憶中那個生他養他母親……

    面前躺冰櫃裏女子，明明是他親、熟悉人，是他喜歡、也敬重媽媽，明明昨晚睡覺之前還跟她發短訊聊天，他還沒來得及回復她後一條短訊……

    而此刻，她卻突然失去了生命，被冰凍這個太平間裏。

    看着這個熟悉女人冰冷僵硬屍體，安岩心臟像是被一雙冰冷手用力擰住了一樣，一陣一陣痙攣讓他幾乎要無法呼吸。

    對着冰櫃裏失去生命女子，他聲音哽喉嚨里，甚至連「媽媽」這個詞都叫不出口。

    安洛走上前去，低聲說：「安岩，別看了。」

    「哥。」安岩突然回頭緊緊抱住了安洛，身體微微發抖，眼淚也一直流個不停，「她昨天晚上還跟我發短訊……怎麼……怎麼突然變成這樣？爸媽都死了嗎？哥，我是不是做夢？」

    安洛輕輕摸了摸他頭髮，「這種意外，也是我們沒法料到。別難過了。」

    安岩沒說話，只是把臉深深埋進安洛胸口，安洛胸前衣服很就被眼淚浸濕了。

    直到下午時候，兄弟幾個才從醫院裏離開，回到了安家。

    剛到家，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安洛打開門，就見徐少謙風塵僕僕地趕了過來，一見安洛就焦急地問道：「安洛，到底出什麼事了？安岩呢？」

    「……」安洛沉默片刻，才表情平靜地說，「徐少謙，這是我們安家家務事，你好不要過問。安岩跟安澤正商量事情，你先回去吧。」

    徐少謙皺眉道：「安洛，你說什麼？」

    安洛臉色僵硬地說：「總之，安家現不歡迎你，請你先離開。」

    門眼前用力地關上，徐少謙愣了一下，心底突然湧起一陣強烈不安。安洛不是失憶了嗎？為什麼今天他會突然對自己表現出明顯敵意？甚至直接對自己下了逐客令？

    這種敵意緣由是什麼？難道真是……他被綁架事跟徐家有關？

    徐少謙微微皺了皺眉，轉身開着車往徐家趕去。

    ***

    安岩呆坐沙發上，眼眶紅紅，顯然還沒有方法坦然接受這樣殘忍事實。

    安澤沉默片刻，才冷靜地說：「這件事情我們必須瞞着爺爺。爺爺心臟不好，正療養院調理身體，如果被這樣事刺激，我怕爺爺也會熬不過去。」

    安岩回過神來，手指僵硬地拿起桌上水杯喝了幾口，抬頭看着安澤說：「那就跟爺爺說，是外公生病了，爸媽一起去巴黎看他，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吧。」

    安澤點了點頭：「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安岩沉默了一下，小聲問道：「爸媽葬禮該怎麼辦？」

    安澤想了想說：「既然要瞞着爺爺，爸媽葬禮就量簡單一點。我們兄弟幾個，還有舅舅和表哥他們，一起去墓前祭拜一下。時間就選……三天後周末吧，你看呢？」

    安岩頓了頓，「好。」

    安洛走進屋裏，看了安澤一眼，問道：「葬禮事商量好了嗎？」

    安澤說：「時間暫時定三天後周末，我會聯繫舅舅他們，讓他們從巴黎趕回來。」

    安洛點了點頭，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安岩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哥，你被綁架之後發生了什麼，你真完全不記得了嗎？」

    安洛回頭看向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安岩有些不安地說：「前幾天，我無意中聽到爸媽吵架，媽媽提到你被綁架事，還說什麼『是不是要等安家人死光了』這樣話，爸爸又說……三爺已經回來了。」安岩頓了頓，「三爺是什麼人？哥，你聽說過嗎？」

    「……」安洛皺了皺眉，沒有回答。

    安岩看着哥哥，認真地道：「我總覺得，爸媽突然去世好像沒那麼簡單，家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被綁架，是不是也跟那個什麼『三爺』有關係？」

    安洛低聲說：「這件事交給警方去查就好，你這樣瞎猜並沒有意義。」

    「可是……」

    「我被綁架事，現還沒有查到證據，等警方調查清楚，自然會跟我們說。」安洛臉色平靜地打斷了他，「你別多想，先吃午飯吧，我去叫外賣。」

    見哥哥明顯不想多說，安岩這才點了點頭，沒再追問下去。

    ***

    當晚，安岩躺自己臥室里，卻怎麼也睡不着覺。他總是想起之前看見父母爭吵那一幕畫面，心底奇怪不安漸漸擴大，如同籠罩頭頂烏雲一般，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三爺到底是什麼人？跟哥哥被綁架，還有父母出事……有關嗎？

    想起前幾天離開家那個早晨，周碧珍輕輕抱了抱他，微笑着說：「再見，兒子」畫面，安岩就忍不住一陣難受。沒想到，他再也沒有再見到她機會了。

    手機里還留着周碧珍發來後一條短訊：「這麼大人了，整天就想着玩，將來生個兒子，性格可千萬別再像你。」

    那條短訊，安岩並沒有回覆，卻再也沒有了回復機會。

    溫柔慈愛爸爸，個性強勢卻嘴硬心軟媽媽，他愛、珍惜家人，突然間就這樣離開了人世，安岩甚至希望，這不過是一場很長噩夢。

    手機里跟媽媽短訊記錄並不多，對話模式短訊一條一條翻下來，安岩眼眶忍不住一陣酸澀。以前他們還時候，自己每天都忙着到處拍戲、宣傳，給他們電話和短訊少得可憐，如今想要好好跟父母說說話，卻已經不可能了。

    以前一直想，總有一天，要拿下到佳男主角獎盃，捧到爸媽面前，讓他們也為這個「不爭氣」兒子驕傲一回。可如今，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他們永遠都看不到了……

    安岩視線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就連手機屏幕里後一條短訊字都有些看不清楚。就這時，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條短訊，熟悉頭像，來自徐少謙。

    「方便接電話嗎？」徐少謙發來簡短詢問。

    安岩沉默了一會兒，這才把電話回撥了過去。電話響了一聲就馬上接通，耳邊傳來徐少謙熟悉低沉聲音，「安岩，你現家嗎？」

    安岩輕聲道：「嗯……怎麼了？」

    「我你樓下。你出來吧，我們聊聊。」

    安岩愣了愣，走到窗邊拉開窗簾一看，樓下不遠處，果然停着一輛熟悉銀色奧迪，身材高大男人正靠車旁，仰起頭看着自己臥室方向，暖黃色路燈將他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夜風吹起他襯衫衣擺，甚至連他頭髮都吹亂了……

    安岩心情複雜地掛掉電話，轉身換鞋出門。

    走到徐少謙面前，安岩垂着頭低聲問道：「你怎麼會這兒？不是江州嗎？」

    徐少謙低聲說：「我放心不下你，請假趕過來了。」

    「……」安岩強忍着心底酸澀，故作平靜地說：「我沒事，我……我過幾天就回劇組，你先回去吧，不然，高導他們會有意見……」

    話還沒說完，突然被徐少謙緊緊擁進了懷裏。

    安岩怔了怔，就聽這男人耳邊用低沉聲音，一字一句柔聲說道：「安岩，你父母事我都知道了。難過話就好好哭一場，別忍着。」

    「……」安岩眼眶又一次紅了起來。

    徐少謙大概這裏等了很久，身上帶着屬於夜風涼意。

    可安岩卻覺得，這是對他來說溫暖擁抱了。

    徐少謙又一次關鍵時刻，來到了他身邊。

    每次都是這樣，他難受時候，徐少謙總會及時出現身邊，給他一個擁抱、一點鼓勵或者是一點安慰。他就像是一個貼心朋友，像是一個知心愛人，這麼多年，始終不離不棄。

    哪怕他曾經用極其惡劣言辭趕走了他，可是這關鍵時刻，他還是沒有離開，反而因為不放心，而專程請假過來看他。

    安岩心底一陣感動，再也顧不上什麼臉面問題，立即用力地伸手抱緊了徐少謙，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抱住他，把臉深深埋他懷裏。

    聞到這個男人身上熟悉味道，安岩空落心底這才充實了一些。

    安岩今天顯然醫院哭過一場，眼睛幾乎都腫了，聲音也沙啞得可憐。

    徐少謙當然知道安郁冬和周碧珍對安岩重要性，這兩人同時車禍身亡，對安岩來說無疑是巨大打擊，徐少謙甚至想像不出還有什麼事情會比這嚴重。

    看着安岩紅着眼眶樣子，徐少謙很是心疼，不由微微收緊了手臂，低聲說：「心裏難受就說出來吧，說出來會好過一些。」

    安岩點了點頭，抱緊徐少謙，斷斷續續地說：「我爸媽都去世了，他們一起出車禍……這太突然了，我一時真很難接受……」

    安岩徐少謙懷裏斷斷續續說着，比如小時候父母對他關愛，當年選擇去電影學院時媽媽默默支持，十八歲那年生日時父親親自做蛋糕……以往很多很多細節，此刻回想起來，一點一滴，都讓他難過得無以復加。

    徐少謙耐心地聽着，一遍又一遍輕輕撫摸着安岩脊背，溫柔地安撫着安岩，他知道，安岩此刻只是需要一個傾訴對象，他願意做一個沉默傾聽者。

    直到後安岩說累了，從徐少謙懷裏掙脫出來，徐少謙這才看着他眼睛，低聲、溫柔地說：「安岩，別太難受了……你還有我……我說過，永遠都不會丟下你。」

    安岩驀然抬起頭來，對上徐少謙眼眸。

    暖黃路燈下，男人深邃眼睛裏，是濃到化不開執着和深情。

    即使很久之後，安岩都無法忘記，父母去世那個寒冷深夜裏，徐少謙擁抱，所給予他大溫暖和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少謙點讚！

    我家小攻關鍵時刻從來不會掉鏈子，少謙也繼承了我家小攻優良傳統啊！

    然後，後一波虐點正前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