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老秦業上山,入觀。
觀里有十幾個小道童,正進進出出的忙的不亦樂乎。
裏面,陣陣青煙從窗戶飄出。
隱隱有急切的呼吸聲。
「成了,要成了!」
是珍兄弟的聲音。
老秦業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門口的小道童忙攔着:「我們老爺說了,煉丹最忌諱打擾,勞煩秦大人在偏殿稍等片刻,等老爺金丹練成」
話音未落。
「轟!」
巨響。
「啊!」
慘叫。
「不好!」
驚呼。
「哐啷,鐺!」
陣陣濃煙夾雜着金鐵落地的哐啷聲。
「又,又炸爐了!」
「老爺沒事吧?」
「不好,老爺頭頂被鼎蓋子擦傷了!」
「快去找療傷丹藥來!」
門口的小廝顧不得再攔老秦業,急匆匆就往裏面跑。
老秦業擦了下額頭上的汗,看了看裏面烏煙瘴氣亂鬨鬨一片,他的珍兄弟頭破血流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心裏不由得慶幸:多虧了剛剛小廝阻擋了一下,否則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咳咳,咳咳,我的金丹,金丹啊」賈珍雖然倒下了,嘴裏還在念念有詞。
旁邊的小廝忙道:「老爺火候過了,炸爐了。」
賈珍聞言掙扎就要起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老秦業三兩步走近,俯下身道:「珍兄弟!」
賈珍抬了下頭:「你是」
老秦業見賈珍糊塗的厲害,提醒道:「珍兄弟,你難道不記得我了?我是老秦啊!」
「老秦?」
賈珍努力思索了一下。
秦業又道:「我是可兒的爹,你忘了?當初你可是親口答應」
迷茫中的賈珍眼睛亮了一下,呢喃道:「可兒的父親,老秦你是秦兄!」
老秦業大喜,拉着賈珍激動道:「珍兄弟,你可算是記起我來了,咱們回家去吧。」
賈珍搖了搖頭,堅定道:「不!我只差一步就能金丹大成,此時怎能半途而廢?」
老秦業:「可是你的傷勢?」
「無妨!」
賈珍擺了擺手,淡定道:「我這裏有丹藥包治百病,區區皮外傷不足為慮也!」
說話的功夫,已經有道童取來丹藥,一顆碾碎敷在頭頂的傷口,一顆用溫水服下。
不一會兒,果真就不流血了,原本懨懨的賈珍也重新神采奕奕起來。
「哈哈,我說沒事吧。」賈珍站起來,微笑着說道。
老秦業見賈珍執迷不悟,一時半會怕是難以勸說,也就不再提起回家的事,只笑說道:「珍兄弟可還記得去年的話?」
賈珍:「去年?」
老秦業道:「蓉哥兒跟可兒的事啊,當初你可是答應的。」
「哦?」
賈珍眼神漸漸的微亮,似乎終於記起了俗塵往事,記起了曾經領他魂牽夢繞的身影,修道之心不由得
更堅定了!
待自己煉出金丹服下,有了呼風喚雨,翻山倒海,返老還童,長生不老的本事,賈敬也不能拿他怎麼樣,賈蓉更不用說了,自己叫他死他就得死!
到時候,誰還能跑了?
「秦兄放心,那件事我自然記得。」賈珍拍着胸口說道。
秦業聽賈珍還認賬,心裏大鬆了一口氣,笑道:「既然如此,他們兩個如今年紀也合適了,不如請太爺出面給他們定了,擇日完婚?」
「不急不急。」賈珍擺着手笑道:「現在時機未到,你且回去等着,時機一到我自會派人通知你的。」
老秦業見賈珍這次說的信誓旦旦,以為他正準備找合適的機會跟太爺提,心中歡喜,忙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賈珍:「儘管放心!」
老秦業:「好好。」
一時。
老秦業回家跟女兒等好消息。
賈珍繼續煉金丹。
八月十六的早晨不止老秦業睡不着早起了,賈敬也一樣,拿着前線傳來的捷報以及自己準備的本子,五更天就入宮了。
「哎呦,賈閣老今兒這麼早呢?」
「急事,打擾聖皇歇息了,麻煩公公進去通報,就說台州大捷!」
台州大捷!
小太監不敢怠慢,忙進殿裏通報,不一會兒就有人傳出話:「聖皇請賈閣老覲見。」
賈敬點了點頭,走近大殿。
太上皇已經在上面等着了,見了賈敬就急切的問道:「可是抓住那幾家鹽商了?」
由不得太上皇如此焦急,實在是再抓不住鹽商,他建造的登仙閣就要被迫停工了。
賈敬先規規矩矩的行了禮,這才道:「回聖皇,鹽商沒有抓住,似乎早得了消息逃掉了。」
「嘭!」
太上皇恨恨拍了一下桌子:「可恨,上次就是有人通風報信,給朕查,查出來以私通倭寇的罪名,誅三族!」
賈敬又道:「雖然沒有抓住鹽商,不過此次兩淮海防奉命出征台州島捉拿欽犯,一舉擊潰島上的西洋人,大獲全勝。」
「繳獲火炮弗朗機若干,戰船若干,俘虜西洋人一千有餘,銀兩五百萬,除去將士們的糧草軍餉以及死傷將士的撫恤,依舊有兩百五十萬兩的剩餘,已經在來京的路上了。」
繳獲五百萬!
太上皇眼睛先是亮了一下。
緊接着。
剩餘兩百五十萬兩
太上皇心裏有些不太高興,撫恤出去的有點多了吧!不過賈敬既然開口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兩百多萬也行了。
起碼登仙閣又能開始建造了。
另外他一直想重啟錦衣衛充當自己的耳目監察百官,奈何限於手裏的銀錢不足,進展不快,這次有了錢,可以適當加快步伐了!
「對了賈愛卿,有件事你得幫朕一把。」
賈敬忙道:「臣不敢,臣惶恐!」
太上皇微笑:「賈愛卿不用怕,只是一件小事。」
過了八月十五,朝堂上迎來了一次不太平靜的大朝會。
隨着太上皇坐上龍椅,眾朝臣山呼萬歲之後,時任左僉都御史的李慶華第一個站出來,仰着頭啟奏道:「臣聽聞後宮正在大興土木修建登仙閣,現下國庫空虛,臣懇請聖皇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停止勞民傷財之舉。」
說完,一副頭很鐵的模樣,直挺挺的站在當下,作為僉都御史,他有資格有義務有權利直言進諫。
更何況,他可不是孤軍奮戰。
果然。
此言一出,後面立刻有幾人跟上,附和道:「懇請聖皇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太上皇頓時不悅,看向首輔葉高,沉聲道:「葉相以為呢?」
葉相站出班,一臉正氣道:「臣懇請聖皇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停止修建登仙閣。」
話音剛落,更多的朝臣站了出來。
「懇請聖皇停止修建登仙閣!」
「好,好!」
太上皇冷笑了幾聲,看向未說話的賈敬道:「賈愛卿以為呢?」
眾人都看向賈敬,甚至有幾個頭鐵堅貞的御史已經準備好了,只要賈敬同意,他們就立刻跳出來彈劾賈敬,佞臣賊子!
只是出乎眾人預料,賈敬沒有在登仙閣多做文章,而是畫風一轉,勸道:「修仙煉丹自古就是虛無縹緲,從來未有成功,臣懇請聖皇為了天下蒼生,保重龍體。」
戶部尚書劉言出班,附和道:「臣懇請聖皇為了天下蒼生,保重龍體。」
一時間下面又站出了一些六部官員,跟着附和:「臣懇請聖皇為了天下蒼生,保重龍體。」
葉相有些詫異的看了賈敬一眼,他還以為賈敬這次要趁勢討好太上皇一把支持修建登仙閣,順便落井下石給自己呢。
沒想到
這可打亂了他的計劃啊!
原本他是打算趁這個機會惹怒太上皇,然後順勢辭官。
以太上皇這個年紀,修仙煉丹不幾年也就差不多駕鶴了。
而他利用這幾年時間完全可以悉心謀劃,待新皇執掌天下時東山再起!
這也是他帶着人只勸太上皇不要修宮殿,而沒有勸太上皇修仙煉丹的原因。
賈敬這一手直接把他的計劃打的稀碎,他不得不趕緊站出來,跟着勸道:「臣懇請聖皇為了天下蒼生,保重龍體。」
太上皇深深地看了葉相一眼。
「諸位愛卿不必擔憂,朕只是請他們在宮裏做法事,祈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罷了,並沒有煉丹。」
「而修建登仙閣初衷也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給天下百姓祈福。」
賈敬忙跪在地上,恭敬道:「聖皇心懷天下蒼生,實乃百姓之福,萬民之福也,臣支持聖皇修建登仙閣,為天下蒼生祈福!」
握曹!
奸佞!
一些朝臣心裏紛紛罵了起來,但也只能在心裏罵,畢竟二人都是打着天下蒼生的口號辦事。
禮部尚書李敏之微微皺眉,而後出班道:「聖皇修建登仙閣為天下百姓祈福自然是一件好事,只是修建登仙閣所需花費甚巨,如今國庫空虛,怕是無力承擔。」
太上皇擺了擺手:「無需國庫出錢,朕為了給百姓祈福,自己出銀子建登仙閣。」
賈敬忙道:「聖皇仁愛,臣願將今年俸祿一半拿出,為修建登仙閣出一份力,也為天下蒼生出一份力。」
「哈哈,好!」
太上皇大喜:「賈愛卿果然是國之棟樑,我大夏若都像賈愛卿這樣為國為民,忠君體國,何愁國家不興?」
底下一眾朝臣看着作秀的君臣二人目瞪口呆。
還能這樣無恥!
有人唾棄!
有人暗罵。
有人不屑!
有人,趕緊跟上。
戶部尚書劉言:「臣也願意拿出一半俸祿。」
工部侍郎:「臣也願意」
刑部侍郎:「臣」
「好好好!」
太上皇大喜,捐款的挨個誇讚了一句,剩下的人面面相覷了好一會,不得不硬着頭皮站出來:「臣也願意拿出」
原本是眾朝臣極力反對的一件事,結果弄的紛紛出資捐款,太上皇讚賞的看向賈敬,微笑道:「賈愛卿,此事由你主持,所有捐款之人務必登記在冊,共享盛世。」
「臣,遵旨。」
賈敬行禮,又道:「還有一件喜事,是昨晚傳來的,今日早朝特向聖皇,以及諸位大人道喜。」
「哦?什麼喜事?」
太上皇看向賈敬,越來越喜歡。
自從賈敬升閣老之後,先是蜂窩煤,又是鹽稅改革,給他弄了不少銀子,喜事也是一件接着一件。
賈敬環顧四周,笑道:「前段時間兩淮海防奉命出征台州島捉拿欽犯,一舉擊潰島上的西洋人,大獲全勝!」
這件事早有人已經得了消息。
甚至有人知道繳獲了不少銀兩。
太上皇分了一份。這也是太上皇有底氣建造登仙閣的原因。
戶部分了一份。所以戶部尚書劉言今天頻頻站出來附和賈敬說的話。
賈敬肯定也貪了不少!
但,誰讓人家打了勝仗呢?
眾人無奈,只能高呼。
「吾皇萬歲,大夏萬勝。」
中午下朝,葉相回到了家裏。
其子葉華陽已經能下地走路了,只是瞎了一隻眼,腦子也有些不太好了,仿佛回到了五六歲的時候。
「嗚嗚嗚,爹爹。」
「妹妹欺負我。」
葉高剛一進門,就被撲了個滿懷。
「哎!」
葉相看着兒子嘆了口氣:「誰看的他,趕緊的把人扶到後院!」
立刻來了兩個丫頭,拉着葉華陽。
「大公子,咱們走吧。」
「大公子,後面有好玩的。」
葉華陽嘻嘻一笑,拍着手跳着跑着:「我要玩,我要玩,好玩,好玩,哈哈。」
葉相半晌無語。
造孽啊這是!
「爹爹。」
「嗯。」
「吃茶。」
葉相拿着茶盞吃了一口,忽然看向女兒:「你來,有什麼是事?」
「嗯也沒什麼事,哥哥好的差不多了,我想回國子監再上一年學。」
「罷了。」
葉相揮了揮手:「你去吧,記得跟郭祭酒說一聲,我向他問好。」
「知道啦!」
「對了。」葉相忽然又道:「你二哥什麼時候來京?怎麼推三阻四的拖到現在還沒來?」
「二哥,大概是怕爹爹逼着他讀書?」
「這個畜牲!」
葉相拍了一下桌子:「來人!去江西把那廝給我綁來!」
榮國府。
剛過了八月十五,賈赦就把住在東跨院的賈政攆了出去,在東北角的梨香院側面找了個地方。
「二弟,今後你就住在這邊吧,這邊正好有個后角門,你進進出出的也方便,大門口那邊你就不要走了。」
賈政:「」
東跨院也沒他的位置了?
我去找老太太去!
賈政甩着袖子走了。
賈赦微微一笑,並不在意。
偏心老太太,算個球。
老子早不聽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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