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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來說,在趕走孔家之後,紀家得到了久違的平靜祥和。除了依舊忙碌的芸娘外,其他人都很悠閒,該讀書的讀書,該練武的練武,該撫琴的撫琴,該玩耍的玩耍,該著書的著書。
這樣的日子是紀尋所鍾愛的,說實話,他沒有太大的野望,對他來說,能夠平安富足的老死再好不過,他前世這樣想,今生同樣如此。
但,身處亂世,想要獨善其身實在太過困難,這不,九月初的時候,紀尋收到了一封信,是離開杭州已經半年有餘的袁可立寫來的。信中,袁可立表達了對紀尋的思念感激之情,言語中還有提攜之意,然而講的最多的,還是關錦防線的難處,說士兵們如何如何苦,說防線如何如何難以推進,說大傢伙的日子水深火熱,然後說他和孫承宗等人已經心如死灰,難以為繼。
袁可立的文章相當只好,這封訴苦的信寫的那叫個華麗而不失真情,令人感同身受,讀之立生憂心,恨不得即刻飛過去和他共同患難。然而,這封信在紀尋看來,總結起來只有一句話:「這邊撐不下去了,還有銀子沒,再送些來。」人家還通篇不提要錢的事,更沒提需要多少,那意思就是多多益善。
將這封信前前後後的看了好幾遍,紀尋當着徐光啟的面跳腳大罵:「老子的錢是大風颳來的不成,你說要就要,半年前才給了你十萬兩銀子,這才半年你又伸手要,你那就是個無底洞,老子就是有金山銀山也不夠你填的啊,沒有,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徐光啟的頭也沒抬,只是不疼不癢的說了句話:「你沒錢?誰信啊。我前兩日才撞見你往銀窖裏面搬銀子,得有幾萬兩吧,說真的,你家的銀窖是不是不夠大了?」
這幾個月來,紀尋早已和徐光啟處成了莫逆,更在徐光啟的堅持下平輩論交,是以言語間早就不在意,想說什麼說什麼,此時便白了徐光啟一眼,怒聲說:「你這牢頭,住我家的房子,還吃我的,喝我的,怎麼胳膊肘往外拐。」
徐光啟只是笑笑,埋頭寫書,對紀尋的冷嘲熱諷置之不理,也沒有提些建議的意思,紀尋憤憤不平,揚長而去,去的正是自家的銀窖。
銀窖裏面轉了轉,紀尋的氣立馬消了,正如徐光啟所說,他家的銀窖確實不大夠用了,銀窖裏面,足足有四十萬兩白銀,而這,僅僅是絳芸軒這半年賺的。
財大自然氣粗,外加或多或少的一些家國情懷,是以紀尋當即覺得再捐些銀子也並不是不可以,所謂唇亡齒寒嘛,關錦防線要是守不住,所有人都得遭殃,所以,就當是花錢給自己買平安吧。
當晚,紀尋便給袁可立回了信,告訴他自己打算再捐十萬兩,讓他派兵來取,第二日上午信便送了出去,可當日下午紀尋便知道這封信是白寫了也白送了,他深刻的認識到,自己和袁可立相比,還是太年輕了。紀尋怎麼也想不通袁可立為什麼能確信他願意捐銀子,可人家就是猜到了,要不然也不會安排這個名叫茅元儀的參將來紀家扣門。
初見茅元儀時,他身着盔甲,可紀尋卻從其身上看不到一點殺伐氣,其身上只有滿滿的書卷氣,再加上其俊朗非常的外表,紀尋怎麼也無法將這個人和一個將軍聯繫起來。
紀尋並不認識茅元儀,沒想到徐光啟和許靖都認識他,更令紀尋錯愕的是,許靖這個狂妄自大的傢伙竟然對其恭敬有加,他竟然給其端茶倒水,天見可憐,紀尋管他吃管他喝,銀子任他揮霍,可直到現在他都從未給自己倒過哪怕一杯茶水。
於是,紀尋不得不對茅元儀升起了強烈的興趣,抽空問了林凰才知道,這茅元儀可真是個了不得的人,其不過三十來歲的年紀,竟已經和曹學佺、董其昌、湯顯祖等大文豪平輩論叫,又熟諳軍事,胸懷韜略,更自編自刻多達兩百萬字的《武備志》,可以說其只用了二三十年的光景便完成了常人幾輩子都做不完的事情,更達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這樣的一個人,確實讓人望塵莫及,也確實當得起許靖的尊敬,連徐光啟見到他都賢弟賢弟的叫,絲毫沒有把他當成個晚輩。
紀尋絞盡腦汁的想,希望能想起這個人的生平,他確信這麼一個牛人必然會史冊留名,但無奈,他的歷史知識儲備還不夠,最終還是沒想起來這個人。不過無妨,知道這個人的來意便夠了。
茅元儀沒有許靖那般的高傲狂妄,他非常的謙遜有禮,進退有據,說出的所有話都不慍不火,在和徐光啟許靖攀談了好久後,終於說出了來意:「茅某有幸得孫尚書和袁侍郎賞識,這便要啟程趕往寧遠報國,臨行前受袁侍郎之託,特來請徐先生和紀賢弟一同前往。」
這倒是出乎紀尋預料,怎麼要銀子還不算,人還要去呢?問過方知,原是關錦防線內在今年不斷的牽入百姓如今已經有了不小的規模,所以開荒立農的事情迫在眉睫,徐光啟正是農業水利方面的專家,所以想邀請徐光啟去幫忙。至於紀尋,茅元儀只說了一句話:「袁侍郎對紀賢弟甚是思念,所以誠懇相邀,並叮囑在下,不論如何也要勸動紀賢弟,並說賢弟要是不去的話,茅某也不用去了。所以,請賢弟念我拳拳報國之情,千萬不要推辭。」
話說到這,紀尋明白了,原來袁可立也不確定他會心甘情願的捐銀子,所有上了兩層保險,先是來信訴說衷腸,再讓茅元儀這個極有分量的傢伙親自上門表達誠意,如此一來,紀尋若是不答應的話就顯得太不近人情了,怕是得有得罪袁可立的風險。
左右已經決定捐銀子了,紀尋覺得去轉一趟也是可以的,他剛想答應,那邊許靖已經急不可耐的替她打了包票:「茅兄邀你同去,是你莫大的福分,還不快謝謝茅兄,即可打點行囊雖茅兄啟程。」又對茅元儀舔着臉說:「茅兄,帶愚弟同去吧。」
林凰不慍不火的阻止:「你不是要閉門讀書來年科考嗎。」
茅元儀立刻勸勉:「賢弟終於決定致仕了嗎,那可太好了,以賢弟的才學,來年必定拔得頭籌,不過在此關鍵時刻,賢弟還是閉門讀書的好。」
許靖頓時蔫了腦袋,竟沒有任何的反駁。在問了徐光啟的意見後,很快達成了共識,明日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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