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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
老爺子朝池塘里撒下最後一把魚食,沉聲說:「別忘了,現在這條生路,是我給你的,不是陸之律給你的,我也不是在跟你談判,更不是在跟你商量。你若牆頭草,兩邊晃,知道是什麼後果?」
老爺子久居上位,渾身氣魄壓迫至極。
他有辦法給她生路,也能將這生路在頃刻收回去。
她唯一能做的,不過是服從到底。
沒有其他辦法了。
南初唇瓣輕輕顫着,過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知道,謝謝爺爺。」
「對了,你父母的簽證大概率是辦不下來的,他們都在失信被執行人名單里。不過答應你的,我會履行。事成之後,澳城那幫催債的不會再找他們麻煩。」
「好。」
她原本也沒想着拖家帶口。
生下一個孩子,輕鬆平掉上億的外債和高利貸,陸爺爺還答應送她出國生子,她實在賺了,已然不敢要求再多。
陸老爺子離開後。
林書遇剛巧也來上洗手間,撞見南初。
見她臉色不好,以為她還在為剛才的事情悶悶不樂,便說了句:「嫂子,你放心,我不喜歡律哥,也不想嫁給他。」
南初笑了笑,「我知道,那是爺爺的想法,和你沒關係。」
說起來,林書遇和她哥哥,跟陸之律也算發小,更何況殃及她這個魚池,不免寬慰了一句:「就算陸爺爺真的想讓你們離婚,可你嫁給的是律哥,只要律哥不打算跟你離,嫂子你只要堅定立場,就沒什麼好怕的。」
而且,陸爺爺也不是什麼胡攪蠻纏之人,若是他們情比金堅,陸爺爺到最後一定會妥協退讓。
南初看穿她的小心思,故意打趣轉移了話題:「你是怕我跟你律哥離了,陸爺爺逼你跟他結婚?」
「……」林書遇尷尬一笑,「所以,嫂子你要堅持啊,千萬別被陸爺爺的積威嚇到。」
南初下意識說:「每個人都有自己應該站在的位置和軌道,在一條錯軌的道上堅持,也許是一錯到底。」
話音落下。
林書遇看她的眼神明顯變了變。
南初後知後覺自己跟一個還不算熟識的人,交淺言深了。
林書遇忽然說:「可人生不是軌道,是曠野。你遇到怎樣的人,和怎樣的人有羈絆,都是你的性格註定的,所以這麼看,月老能把你跟律哥湊成一對,這不是什麼錯軌,看上去無厘頭的交集,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你多吃一口飯、多喝一口水,可能就遇不上這個人了。但偏偏給你遇着了。」
南初一震。
多吃一口飯、多喝一口水,可能就遇不上這個人了……
如果三年前,她沒有陪南建安去參加銀行為黑卡會員舉辦的高端酒會,也沒有喝下南建安遞過來的那杯香檳……但凡她少喝幾口,也許都能逃走。
更不會被南建安抓住那次絕無僅有的機會,將她送上陸之律的床。
銀行為黑卡會員辦的那場高端酒會,是南建安託了好久在銀行工作的親戚,走後門拿到的帖子,他想混進去同這些精英大佬做生意。
又恰好,那天陸之律被幾個狐朋狗友捉弄,在他酒里摻了點助興的。
就這樣……看上去這輩子根本不可能有交集的兩個人,就這樣身體火熱的糾纏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南建安走的狗屎運,還是她太倒霉。
這一睡,竟然睡了個「太子爺」。
從此,南建安成了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
若是當初他沒得手,也許他們一家,不至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可林書遇說的沒錯,時至今日發生的種種,皆有跡可循,置身因果之中,每一步看似隨意,卻是必然發生的。
就像她今天遇到的這個林書遇,她告訴她——人生不是軌跡,是曠野。
也許一直框住她自己的,不是陸家,不是南建安,更不是陸之律,是她自己。
南初道:「謝謝你啊,跟我說這些。」
林書遇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我不是無緣無故跟你套近乎的。」
「那你是?」
「在來之前,我就知道你是記者了,我想請你幫我一點點小忙。」
南初詫異,她還能幫上大院子弟的忙?
「什麼忙?」
林書遇如實說:「最近網上有個求助帖子,當事人是H大的學生,他是貧困子弟,一直待在助學金名額里。可這次,助學金名額一公佈,他發現他被踢了出去,而把他名額擠下去的人,實際上家裏條件並不差,平時穿AJ,用水果牌手機和電腦。他一發到網上求助,H大的校方怕事情鬧大,便直接壓了熱搜。可至今為止,他要的公正並沒有得到處理和解決。」
南初怔了下,「那,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林書遇說:「這本來是和我沒什麼關係,但這個當事人,很喜歡我寫的字,是我的鐵粉,我還邀請過他來參加過我的書法展覽。」
「所以,你想幫他?」
林書遇點頭,「本來呢,我是想自己去幫他處理這件事,但我的身份實在有點兒特殊,要是被我爺爺知道,少不了麻煩。而且……我爺爺跟H大的書.記,私交不錯,要是知道我在裏頭搗亂,我爺爺會把我耳朵擰下來。但你不一樣,你是記者,曝光社會真相,除暴安良是你的工作。嫂子,你看你要是方便,不如幫我報道發酵一下這件事?讓輿論去給H大領導施壓來處理這件事。」
南初倒是想幫,畢竟這也是新聞熱點。
可惜,她不做社會新聞好幾年了,現在不務正業,成天扒着娛樂圈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比如——今天哪個女明星走紅毯走了光,明天哪個流量小生在酒店P娼,後天是誰家流量又在爭番位。
真正的新聞稿,她已經很多年都不碰了。
「可我不是你想的那種除暴安良的記者,我現在……」
只是一個吃瓜看戲的狗仔。
話還沒說完。
林書遇打斷她:「我查過你的職業素養了,帝都大學新聞系畢業的。你不想幫我,是怕惹麻煩嗎?」
她不明白,她這是在給她送一個社會熱門。
她為何不要?
南初不知怎地,心臟處被刺了下。
她好像跪久了,連站起來的勇氣都失去了。
大概是志氣還沒死透,便說:「這樣吧,我們互加個聯繫方式,你讓我考慮一下,考慮好了,我給你答覆。」
林書遇一看有戲,笑意粲然,「那我等着你好消息。」
南初看着她生動又明艷的笑容,忽然有一瞬的恍惚。
她記得,那會兒她和喬予還互相約定,以後她們都要去電視台做新聞,喬予做內場主持播音,她在外場做記者連線支援。
她們會成為最好的朋友,也會成為最好的事業搭檔。
可後來……喬予和她身上都發生了太多,早就滄海桑田。
現在喬予有了新的人生目標。
而她呢,在和陸之律結婚以後,在她身上最重最具地位的頭銜,是陸太太。
南建安和孟靜怡說,做外場記者風吹雨淋,辛苦薪水又不高,還會把她曬得漆黑,有什麼好做,辭職算了。
那會兒她年紀小,被家裏物質嬌養,像是藥水裏浸泡長大紙玫瑰,做了三個月的外場支援,便不幹了。
婚後,陸之律不愛她,卻給足了她物質。
被當金絲雀養久了,早就忘了當初的志向和鬥志。
可她的專業課,明明也出色過。
她恍惚想起來,蘇經年為什麼會喜歡她,原來她以前不是一無是處,她以前也曾有過讓人另眼相看的人生夢想。
就像她眼前的林書遇一樣,鮮活、青春、充沛……在屬於她的人生曠野里肆意奔跑,逐風。
剛加完微信。
陸之律便從前廳走過來,語調散漫的問:「我還以為你倆掉坑裏了,搞半天擱這兒交頭接耳,密謀什麼呢?」
林書遇挑眉一笑,收了手機,「密謀怎麼把你給賣了。」
丟下這句,小姑娘便拿着手機神採風揚的走了。
陸之律低頭看向南初,輕笑:「到底是密謀賣我,還是攛掇你跟我離婚?」
南初:「你又不是香餑餑,人家可不想接盤。」
「呵,說的我好像是爛菜葉子?」
南初順勢說:「貞操是一個男人最好的醫美,可惜你沒有。」
陸之律不怒反笑,牽起她的手朝前廳走。
垂眸看她一眼,戲謔了句:「你願意接盤就行,我做個好人,就不嚯嚯別人了。」
南初嘴角抽了抽:「……你怎麼不想着把我也給放生了,你自己嚯嚯自己?」
陸之律似笑非笑,語氣鬆散又正經:「那不行。」
「怎麼不行呢?」
「嚯嚯你習慣了,換個人,不適應。」
他眉眼笑意不羈又浪蕩。
真是個……混蛋!
可她怎麼就對這種混賬東西心動了呢?
她愛過蘇經年,但她愛的是蘇經年愛她的樣子。
陸之律不愛她,她卻清醒淪陷了。
以前她不敢承認,也不敢深究。
可今天,她忽然明白了。
陸之律肆意、自我、離經叛道,和林書遇一樣勁勁兒的,大膽的走在世界前面,也不在意別人用怎樣的眼光看他……那些東西,她都沒有。
他們是兩個完全相反的人。
她羨慕他活得張揚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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