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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鈴聲響了。
看着來電顯示,楊御衡扯了扯嘴角。呵。
「餵。」
「聽說你住院了,人還好吧。」
「嗯,就是最近太忙了。」
「你這孩子真是的,到現在才跟家裏說,你一個人住院有人照顧你嗎?你早跟家裏說了,也可以過去照顧你,我聽說請護工好貴的,在大城市本來開支就大。」
「不用你們多給錢,我省着點用一樣的。」
「哎喲,這話說得好像家裏都對你不好似的,家裏人再怎麼樣都是家裏人,你到好,巴巴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家裏人對你不好……」
是啊,我巴巴的讓人知道。
上輩子,身邊的人總是喜歡問我一些問題,家裏的,感情的,七七八八的,一直問,即便我嫌煩,也還是有人一直問。我索性在他們問的時候把當時想的起來的講出口。可是,這個方法一點都不好。
楊御衡嘆一口氣,回答的時候腦子裏浮現曾經發生過的一些事情的片段,心裏多了一絲鬱結。「沒關係,太遠了你們過來也不方便,過來了還不知道誰照顧誰呢,來回車費都夠我多請幾天護工了。」
「護工哪有家裏人好啊!算了算了,你都好了就早點回學校吧,別落下課,好不容易上個學,好好學習才是正道,別總想些有的沒的。你姑姑說要跟你說幾句。」
「哦。」
……
擴音里只聽見他們七嘴八舌的說着一些話,出神了就沒注意電話里的聲音了,回過神的時候發現他們在喊。
「喂!喂!」
「在呢,在呢。」電話里,姑姑正在交代注意身體,楊御衡接過話頭,「知道了。你們在家裏也注意身體。護士要來查房了,先這樣了。」
「好好好,你休息吧。明天回去自己能收拾吧,不能的話,找要好的同學幫幫忙,在外面也別再死犟,多個朋友多條路。知道嗎?」
「知道了。拜拜。」
掛斷電話,楊御衡躺在床上,看向窗外,不一會就睡着了。
夢裏意外的平靜。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收拾好東西,楊御衡便坐在床上開始發呆。
厚實的窗簾縫隙中透出一絲光明,但黑暗的房間枱燈依舊開着,暈開暖色的燈光。
流蘭薰睜開了眼睛。
他拿着手機靠在沙發上,身體還保持着昨天的姿勢。
沒想到這次到來的時間居然在這裏……
打開手機,看着屏幕,神情晦暗。仔細回溯了之前發生的事情,一時間哭笑不得。
這簡直……完全沒有進展。
他抬手扶住額角,閉上眼睛,揉了揉。這一次休息的時間太久了,到現在才醒過來。而且,醒來的時間越來越晚了……也許是因為重複試驗的次數太多?
誰知道呢。
手機上的顯示是昨晚和她聊天的界面。
-你到家了嗎?
-嗯,剛到。正準備跟你說。
-嗯,早點休息。
-好。晚安。
-晚安。
看着這幾句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話,流蘭薰突然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高興,因為依她的性子,對不熟的人都是一個字兩個字的往外蹦的。至少,可以安慰自己,已經不算是陌生人了。
她的社交賬號的名字一直沒有變,從她成年後就一直沒有變過,只是改掉了年少的熱血與激情。頭像是她很喜歡動漫人物,是一個背影。曾經問過為什麼社交軟件的頭像都是這種類型的,只是換了不同的人物。
她說,看着這種畫面,會有一種獨立的感覺。
是不是……是不是因為她的記憶深處,也留着誰的背影呢。
那一年啊,是大學畢業第三年,兩人的關係有了進展——成為了有身份的男女朋友。也是在那一年的秋天,流蘭薰接到秘密任務通知。
任務緊急,但是他還是想能在出發之前見見她。可是,回到家以後沒有見着她。奈何保衛員催得緊,只好打電話問她在哪,現在能不能回家。
她說公司有一個臨時的會非到場不可,講電話的同時她正在趕過去的路上。
他只好在電話里跟她說有任務要出門,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任務,大概一年之後可以有休假回家。
即便是有再多的不舍,她也沒有說什麼,只說她等自己回家。她說:「阿薰,你的工作對我來說是一種神聖又不可及的。我很想黏在你的身邊,但是我會等你回來哦,你知道的,我們以後要一直在一起的。」
是啊,以後要一直在一起的。
可,等到自己能回家卻已經是四年以後了……再見她,就只剩下相框裏的容顏。
一開始,只能在允許的零星幾次里發信息給她,更不能見她。再後來,信息也不允許了,所以那個時候她就已經不在了嗎?
就因為這個任務……堅持了四年,在等待中堅持了四年,可最後卻沒能再見。
遺憾,有嗎?
生氣,有嗎?
憤怒,有嗎?
都有的。
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
那場實驗,自己無法離開——沒有能力離開,各種意義上的。
多想再見見她。
過去這麼久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還在堅持什麼,人死不能復生,即便是……醒過來的還會是那個軟軟地喊着阿薰的女孩嗎?
在她離開的頭幾年,自己常會思考個問題:如果回到當初的選擇,自己還會毫不猶豫的去執行任務嗎?
應該……會的。
一無所知的自己在接到任務的時候,不管是什麼設想都會的,只是那個時候自己完全沒有想到,她會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那個尋常得不能再尋常的清晨,分開即是永別。
不怪任何人——那是他自己的選擇,不管重複多少次不會改變的選擇。
那年,去寄存中心取到骨灰的時候,看着手裏的瓷壇,自己是有點恍惚,眼前浮現她的樣子、她的笑容。
那個溫柔的女孩子,只剩下這一點點存在的痕跡了,明明她才剛要開始真正屬於自己的人生——他們約定好了,等他回來了就在一起的。
電話里,她柔柔的聲音,安撫的話語,記憶猶新。
她說過了的,她要等他回來的。
可是……卻,沒有了以後。
她離開之前在想什麼呢?會不會想我?
會不會……有那麼一點點埋怨我呢?
不,她大概是不會的。
她就是那樣的人啊。
她是這個世界上他遇到的最堅強,最善良,最可愛的女孩子。
她所有的經歷幾乎都對我訴說過,她遭遇過險惡的人心,卻依舊把那些美好寄存在心底。對她一點點好,她就想要倍數的回報給別人。
而自己,是那個對她多一點好,然後她便傾心相待的幸運兒。
沒有了她的楊家,流蘭薰毫不在意,曾經的關注也不過是因為她楊御衡還在這個世界上,他要排除一切可能讓她再度受傷的隱患。
在她離開十多年後,根據例行的情報得知楊家人在戰爭中失去蹤跡,是否有人生還,他也無所謂了——反正他們不會記得她,不會記得這個想活着的女孩是怎麼從那個醜惡的家庭里離開的,不會記得這個優秀的女孩是怎麼在那個家裏苟延殘喘的,更不會記得他們差點就逼死了她。
所以,什麼都無所謂了。
哪怕所有人都忘記了楊御衡,他也不會忘記。這件事情清醒的時候也好,休眠的時候也好,都不會忘記。直到他死。
手指輕撫着手機上楊御衡的頭像,他,捂住了眼睛——真的,好久了啊。
百年前的幾縷記憶縈繞在眼前,流蘭薰一時間不敢去看。
當年流蘭家留下產業在地球上,流蘭家主家的人也留下了,旁支倒是都選擇了去新的星球。由於改造和變異的成功率一直不高,流蘭薰的一生送走了很多的家人,爺爺、父母……兄長和幾個晚輩度過了初期的基因改造,活了很長的時間,但是那個時候的研究成果讓他們最後沒能像自己一樣「高壽」。
後來,流蘭薰將家裏的一些晚輩強行送去了新星,那裏的生命元素遠高於地球。
慢慢的,流蘭家只剩下堅持不肯離開的人們在這個星球上繁衍。他們知道去了新星能夠活得更久,得到更多,但是他們依然不肯離開——這裏是他們的家,華國人對家的忠誠和信念讓他們可以無視更長壽的誘惑。
當年,在第一批次的人離開地球的時候,他就見識過了。為了家族的延續、血脈的延續,他們主動送走了家族中優秀的、直系的晚輩,讓他們去新星再去建立他們新的世界,自己留守地球。
其實,有更多的人選擇了留在地球上——離開的代價,不是所有人都負擔得起的。
他們別無選擇。
再後來,新星幾代人通過自己的發展,搭接太陽系的高級文明科技,讓星球之間聯繫變得頻繁起來,也讓通行交通成為了可能,地球才又再次出現了「新星熱」。
搭接高等文明的高處顯而易見,地球也不再是曾經的地球了。因為人口的急劇減少,自然環境的壓力得到了充分的緩解。但是根據傳遞的信息以及自己曾經短暫的星球之旅,地球的自然環境在太陽系中有着極其特殊的地位,周邊星系的情況了解不多,即便是高等文明,「政治」依然存在,雖然更「優雅」,但是絕對存在。流蘭薰總覺得有一些危機是自己現在依然無法看到的。
其實幾百年了,不管是什麼……也就都淡了。不會執着於壽命,也不會執着於生命。即便是地球也像是太陽系裏的一粒塵埃,更何況是對於地球來說渺小的生命呢。
一切都會消失,所有的一切。所以,什麼都沒有關係了。
真的。
真的……嗎?
在活着的時候經歷的一切,終會消失,但是活着的時候,那些就是一個生命的全部。
在曾經真實的世界裏,那些生命都是真實的。
真實的楊御衡,真實的流蘭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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