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陳松白一吼,苗翠霞像啞火的炮仗,突然不出聲了,慢慢鬆開了攥着他胳膊的手,瞥向自己的丈夫。
氣氛短暫的僵硬。
陳父梗着脖子,絲毫不退讓,手指頭差點要戳到陳松白的鼻子:「陳松白,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裏,你要是不同意離婚,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
陳松白痛苦地看着他:「您一定要這麼逼我嗎?」
「你自己看着辦!」陳父背着手撇過頭,一眼都不想看他。
房門被打開,夏萱踩着拖鞋走出來,臉色很不好看。她漆黑的眼眸無神,盯着陳松白,許久,才鎮定地開口:「陳松白,我們離婚吧。」
之前她狠不下心,抱着微乎其微的希望,才給了陳松白的父母傷害她和她家人的機會。
夏萱停了幾秒,強撐着,沒有露出半分脆弱,她喉嚨發緊,逼自己說出早就醞釀好的話:「陳松白,請你帶着你的父母滾出我的世界,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反了天了,夏萱,有你這麼目無尊長的嗎」陳父氣不過,衝過去要教訓她,陳松白攔在他們之間,他背對着陳父,面朝夏萱。
這段時間,陳松白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消瘦了不少,臉頰都往裏凹陷。他眼睛通紅,張了張嘴,說了同樣的話,卻不似面對陳父時那麼決絕:「我死都不離。」
夏萱的心狠狠震顫一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像被戳破的氣球,泄了氣,再難擺出冷硬的態度。
她迅速轉身,走了幾步,遠離陳松白。
陳松白朝着她的背影說:「小萱,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解決好這一切。」
「陳松白,你要氣死我是不是?」陳父拽了陳松白一把,恨不得再甩他幾個巴掌,好將他打清醒,「我讓你跟這個女人離婚,你聽不見?!」
陳松白置若罔聞,視線仍舊黏在夏萱身上:「對不起,嫁給我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
他抿唇,再說不出別的話,道歉的話說多了總顯得虛偽,真正有誠意的道歉不該光靠嘴巴說,還要付諸行動。
陳松白帶着父母離開了這裏,臨走前,他歉意地看了眼蘇瑾茹,他知道自己的父母蠻不講理,可能氣到了蘇瑾茹,他羞愧,但又無力改變。
人走後,家裏頓時寂靜得只能聽見空調細微的運作聲。
房門被拉開一條小縫,悠悠透過縫隙往外看,沒看見討厭的人,她才出來:「媽媽。」
夏悅回神,扭頭看見穿着碎花小裙子的悠悠,連忙過去抱住她,撫摸着她的頭髮:「沒事了,他們已經走了。悠悠是不是害怕?」
陳松白的父母剛進來時,悠悠嚇壞了,她就把悠悠推進了房間,給她戴上耳機,以防小孩子聽見爭吵再被嚇到。
悠悠搖頭,她在看動畫片,剛摘下耳機,什麼都沒聽到。
夏熙捂了捂額頭:「我去看看萱萱。」
敲了下門,夏萱沒吭聲,夏熙站在門外沒進去,就這麼等着。過了幾秒,她又敲了兩下門:「萱萱,姐姐進來可以嗎?」
夏萱:「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夏熙從門前離開,坐到了沙發上。
蘇瑾茹到現在胸口還堵着,臉色也沒好轉,想到陳松白那對父母她就來氣:「這都什麼人吶。」
*
陳松白開車載着父母回到了住處,他身上的襯衫濕了大半,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一句話沒說,陳松白徑直回臥室,換了件t恤,出來的時候,陳父緊皺着眉敞開腿坐在沙發上,苗翠霞四處轉了轉,拿了兩瓶礦泉水,遞給陳父一瓶。
陳父沒接。
苗翠霞把那瓶礦泉水放到茶几上,擰開另一瓶,一口氣喝掉大半。
陳松白心頭壓着巨石,背上也壓着巨石,幾乎喘不過氣。他走到二老跟前,面無表情道:「這件事你們別摻和了,我給你們買明早的高鐵票,你們回老家去。」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不孝子,屁股還沒坐熱就想趕我們走,不想想是誰把你拉扯這麼大!」苗翠霞火冒三丈,把小半瓶礦泉水砸到陳松白身上,礦泉水掉到地上,骨碌碌滾出老遠,「正好夏萱回娘家了,這裏就你一個人,我和你爸決定住下來,你什麼時候想通了,我們就什麼時候走。」
陳松白只覺跟他們交流有困難,蹙了蹙眉:「想通什麼?」
「早點跟夏萱離婚,娶佳佳。」苗翠霞說,「人佳佳長相清秀,個子也不矮,還是我們從小看着長大的,知根知底。」
陳松白覺得荒謬:「她是我表妹!」
「什麼表妹,又不是親的。」
「勸您死了這條心。」陳松白咬着牙,一字一頓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娶她。」
苗翠霞氣得胸口疼,用拳頭捶打胸口,看一眼沉默抽煙的陳父:「你沒聽到你兒子說的嗎?他不肯離婚,也不肯娶佳佳。」
陳父把煙灰彈到地板上,仰頭看着陳松白:「他說了不算。」
苗翠霞跟他一致,沖陳松白道:「對,你說的不算。我告訴你,你舅舅舅媽還不知道這事兒,等他們知道了,我看你怎麼交代。你欺負了他們的寶貝女兒,還對人家不理不睬,你良心上過得去嗎?你是想我們一家跟你舅舅撕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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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松白腦子都要炸了,不再跟他們做無謂的爭執,他再次進了臥室,找出一個大號的行李箱,胡亂地把衣櫃裏的夏季衣服往裏塞。
大有短期內不回來住的架勢。
聽到臥室里窸窸窣窣的動靜,苗翠霞皺着眉走了進來,看見地上攤開的行李箱,以及裏面亂七八糟的衣服,愣了愣:「你要去哪裏?」
陳松白眼皮都沒抬一下,將行李箱蓋上:「我回公司宿舍住,你們想在這裏住多久就住多久。」
二老不願意走,他不可能綁着他們送上高鐵。
他也不想聽他們每天在他耳邊嘮叨,勸他離婚,只能躲得遠遠的。
「說你是個不孝子都輕了,你個沒良心的,有了媳婦忘了娘的狗東西!夏萱那個喪門星是給你下了什麼咒,你連娘老子都不管了」
在苗翠霞的罵聲里,陳松白拎起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門。
走出去好幾步,還能聽見從屋內傳出的苗翠霞的吼聲。
陳松白疲累至極,電梯很快上來,他走進去,後背靠着轎廂壁,仰起了頭,被頂上的燈照得眼睛刺疼,腦袋發昏。
打開後備箱,陳松白將行李箱放進去,他坐到車裏,伏趴在方向盤上。
父母不肯透露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用排除法也能找出來,苗藝佳到底想幹什麼?
沉思了會兒,陳松白拿出手機,找到苗藝佳的號碼撥過去。
響了幾聲,苗藝佳接了起來,聲音有些激動:「餵。」
陳松白冷靜下來後,聲線透着涼意,直接問道:「你在哪兒?」
苗藝佳頓了頓,遲疑地說:「出租屋裏。」
她已經從公司辭職了,最近都在租的房子裏,偶爾跟朋友出去逛街吃飯,其餘的時間都在焦灼地等待。終於等來陳松白的電話,結果卻跟她預期的好像不太一樣。
她不知道陳松白的父母是怎麼跟他說的,因而一顆心懸着,有點沒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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