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風看了眼屏幕,即使不看照片,他也知道夏熙說的是哪兩張。他似笑非笑,故意問:「哪兩張?」
「你裝什麼傻,看不到嗎?」夏熙伸直了胳膊,把手機往前送了送,「是不是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了。」
「我是真看不到。」徐衍風說。
「怎麼會」
夏熙說着,收回了手機,屏幕朝向自己的臉,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息屏了,一片黑。她表情一滯,一絲尷尬爬到了臉上。
她重新摁亮手機,把照片給徐衍風看。
「你說這兩張啊。」徐衍風拖着腔調,跟她說實話,「趁你不注意,找了個路過的遊客幫忙偷拍的,不然我怕你不配合。」
夏熙暗道一聲,果然是偷拍的。
徐衍風真誠地問:「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了。」
夏熙低頭繼續整理照片,一一保存到相冊里,發給姐姐夏悅一份。除了那兩張照片。
*
一轉眼,二月快要過去。
徐衍風追了夏熙半個月,效果是有的,但不顯着。
用來倒計天數的日曆上已經被劃掉了二十天,距離約定的期限只剩下八十天。
八十天後,夏熙就要搬離他家。雖然他早就打定主意,就算超過一百天,他也不會遵循先前的約定,跟夏熙劃清界限,但是追起來肯定沒住在一起的時候方便。
周一例行忙碌,大會小會開了大半天,徐衍風好不容易到辦公室里歇口氣,處理堆積的文件,關河前來告知,凌天資本的唐總造訪。
徐衍風一愣,唐亦洲來幹什麼?
關河出去沒多久,唐亦洲跟村口遛鳥的大爺似的,邁着悠閒的步伐進來,抻着脖子往辦公桌上一掃:「還忙呢。」
徐衍風沒抬頭,握着筆刷刷刷在文件上簽字:「有事說事,沒事一邊去。」
「不識好人心。」唐亦洲背着手,在他辦公室里踱步,「半個多月過去了,也沒聽說你追前女友有什麼新的進展,這不,剛好在附近辦點事,上來看看你。」
徐衍風不想說話。
「怎麼着,你倆還僵着?」唐亦洲好笑地瞅着他,都不用他回答,僅僅是看他的狀態就知道他還沒抱得美人歸,「我就說你應該聽我的。你那些方式都溫溫吞吞的,進展太慢了。對付夏熙這種女人,就得下猛藥。」
徐衍風停下翻文件的動作,終於大發慈悲地賞給唐亦洲一個眼神:「你搞清楚一點,我不是要對付她,我是要追她。」
「行,追她,我說錯話了。」唐亦洲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動作,接着道,「你想想夏熙當初追你時用的那些手段,是不是花招百出,無所不用其極,就差上天遁地了。」
徐衍風回憶往昔,似乎是被說動了,神情添了幾分認真。
唐亦洲再接再厲道:「你忙,她也忙,你倆住一個屋檐下,還沒有她和小區門衛接觸的多。」
「」
形容得誇張了點,但也不是完全沒道理。
工作日,他和夏熙每天早出晚歸,相處的時間少得可憐。到了周末,夏熙帶着孩子回蘇瑾茹那,直接零接觸。
徐衍風扔下簽字的筆,身子往後一靠,抬眼正視面前的人:「那你有什麼高見?」
唐亦洲:「我之前跟你說的你是一句沒聽進去啊,我不都告訴你了嗎?」
徐衍風想了想,唐亦洲給他支的是什麼招。
須臾,他記起來了——苦肉計。
唐亦洲見他許久不說話,當他忘記了,搖頭嘆息,恨他不上進:「你現在就該去醫院,病號服一穿,往病床上一躺,剩下的交給我。」
徐衍風不敢苟同:「這不是欺騙嗎?做不來。」
「愛情里的欺騙不叫欺騙。」唐老師用骨節輕敲着桌面,給他上課。
「那叫什麼?」
「叫勾引。」
「」
徐衍風聽不懂,但大為震驚。
唐亦洲手背往掌心裏一拍,急了:「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躺在病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如果夏熙心裏還有你,怎麼可能做到無動於衷。到時候她肯定會放下一切照顧你,給你餵個飯、擦個身,感情不就升溫了嗎?我都說得這麼清楚了,你該不會還聽不懂吧?」
「懂是懂了,但是——」徐衍風抿了抿唇,虛心向老師請教,「我得生個多大的病,才能連飯都沒法自己吃,澡也沒法自己洗,請問我是四肢癱瘓了嗎?」
他覺得太離譜了,簡直想笑。
*
夏熙下午不在公司,去了菁御園現場,跟監理最後確認一遍施工圖,徐氏的負責人也在場。
差不多說完了,夏熙的手機響了起來,是徐衍風給她打的電話。
徐衍風很少在工作時間打擾她,不曉得他有什麼事。夏熙對另外兩方的人說了聲「抱歉」,到一旁去接聽:「徐衍風?」
「喂,夏熙嗎?是我」
夏熙聽出了唐亦洲的聲音,她對這人的印象奇差無比,當即冷下臉,一句話都懶得跟他說,掐斷了電話。
唐亦洲:「???」
頓了兩秒,唐亦洲再次打來。
夏熙有些不耐煩,不理會的話,對方會一直打過來。猶豫了一會兒,她接通了,問道:「徐衍風的手機怎麼在你手裏?」
這次唐亦洲學聰明了,沒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語速飛快地講重點:「徐二出車禍了,人被送到了醫院,你趕緊過來,我把地址發給你!」
「什什麼?」
夏熙手腳麻木,僵在原地動也不動,只覺得喘不上來氣。
「你快點。」唐亦洲知道她聽清了,沒有重複,催促了一聲,把電話掛了。
過了幾秒,夏熙收到一條消息,是一家私立醫院的地址。
夏熙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轉身走到簡易的會議桌旁,跟在場的人說了什麼她自己都不清楚,大腦嗡嗡響。她手忙腳亂地收拾桌上的文件、電腦,一股腦往包里塞,跑了出去,留黃時雨掃尾。
開不了車,夏熙等了很久才攔到一輛出租,報上醫院的名字。
十幾分鐘後,她才能聽到聲音,車水馬龍的喧囂灌進耳朵里,讓她感覺自己還生活在人間,而不是在幻境裏。
夏熙指尖冰涼,從手機通訊錄里找到夏悅的號碼,給她打電話。子衡和悠悠快放學了,她讓夏悅幫忙去接一下,晚上就讓兩個孩子住在蘇瑾茹家。
她沒解釋原因,只含混地說她和徐衍風都有點忙。
夏悅不疑有他,答應了。
趕到醫院,夏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問徐衍風具體在哪裏。她的手仍然沒有溫度,想打個電話過去,卻先聽見有人叫自己:「夏熙。」
夏熙頓了下,抬起眼,唐亦洲神色焦急地朝她跑過來。
「跟我來。」他說。
夏熙緊跟他的步伐,坐電梯上了樓,進到一間VIp病房。
徐衍風穿着病號服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腦袋上裹着一圈白色的紗布,看不出來傷得有多嚴重,但夏熙的臉白得比躺在那裏的徐衍風還要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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