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夏熙去公司,叫了黃時雨到辦公室。
昨天會上對接的項目是裝修一家咖啡店,要求具有強烈的田園特色,因為位置在郊區的一條小河邊。目前是初步商談階段,還沒正式走合同。
「熙姐,你叫我。」黃時雨把辦公室門帶上,走到辦公桌前。
夏熙手裏握着一支按壓筆,尾端抵在桌面,被她一下一下按着,咔噠咔噠作響:「關於咖啡店的裝修,你有想法嗎?」
黃時雨:「我?」
夏熙推過去一個灰色的文件夾,手指在上面點了兩下,開門見山道:「你跟着我差不多快一年了,工作能力我看在眼裏,我的意思是,這個咖啡店的項目你要不要試試,當是練手。店主的要求比較簡單,田園風,跟周圍景色相融洽,其他的沒了。」
黃時雨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尖,說了同樣的字:「我?」
夏熙被她的反應逗樂,點頭:「沒錯,就是你。」
黃時雨張着嘴,半天沒說話,她需要點時間消化。
「你難道想永遠給我當助理,沒考慮過升職加薪?」
夏熙一句話直擊心靈。
黃時雨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的野心,嘀咕:「給你當助理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夏熙把筆放下,抱臂靠向椅背:「你要這麼說,那我把項目推給別人了。裴一川好像挺感興趣的。」
「誒,我」黃時雨急得臉紅,這才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我想試,但客戶那邊會同意嗎?」
「這是我該操心的問題,我會跟對方溝通清楚。」
黃時雨激動又忐忑:「可我擔心我做不好,萬一客戶不滿意。」
「凡事都有第一次。」夏熙能體會她的心情,她自己也是這麼過來的,為了給她建立信心,她的語氣柔和了很多,「再說了,這不還有我在後方給你坐鎮嗎?你先放手做,方案弄好了我給你把關。」
黃時雨不再猶豫:「謝謝熙姐。」她眼眶發熱,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
夏熙站起來,從辦公桌後走出,拍拍她的肩:「好好做。」
黃時雨用力點頭:「嗯。」
「好了,沒別的事了,你下去做準備工作吧。」夏熙走到書架前,從中抽出幾本書,順手遞給她,「沒事的時候翻翻,對你有幫助。」
黃時雨把書抱在懷裏,開心得不得了,晃着腦袋傻笑兩聲,倒退着走出辦公室。
這幾天,夏熙三點一線,公司、家、蘇瑾茹那。
她和夏悅輪番開導,夏萱的情緒穩定多了,每天按時吃飯、休息,不再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她還讓夏熙回家一趟,把她的電腦和數位板帶過來,投入到工作中。
夏萱說:「之前答應給出版公司提供兩張封面圖,四張插圖,已經簽了合同,目前進度才到一半,我定金都收了,肯定得按時交稿。」
她給兩個姐姐解釋完,戴上頭戴式耳機,埋頭緊鑼密鼓地畫畫。
電腦屏幕上很快顯示草稿,線條凌亂,但能看出大致輪廓。
工作狀態的夏萱忘記了一切煩惱,什麼陳松白、苗藝佳,統統排除在世界之外,腦子裏只剩下屏幕上的畫,思考着下一步構圖。
夏熙和夏悅對了個眼神,退出了房間。
夏悅悄聲問:「陳松白那邊到底什麼打算?不離婚也沒別的動作,就這麼僵持着?」
「不用管他。」夏熙看一眼閉合的房門,聲音輕輕,「照看好萱萱就行。」
她沒跟夏萱說過,陳松白有極大的可能是清白的,他和苗藝佳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事情沒解決之前,她不能白白給夏萱希望。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希望落空,只會帶給夏萱更大的傷害。
夏悅嘆氣,心疼小妹的遭遇,又無能為力。夏熙能看出來,她自然也能看出,夏萱還愛着陳松白,不捨得跟他分開,也沒法忍受他犯下的錯誤,哪怕她現在情緒好了些,沒表現出來,也能想到她內心一定煎熬苦痛。
「媽在做飯,要不要留下來吃點?」夏悅說。
夏熙看了眼腕錶,時間還很早,她也就待了二十來分鐘:「不了,我回家吃,子衡和徐衍風都在家等我。」
夏悅體恤她工作辛苦,說:「萱萱我會盯着,不會讓她有事的,倒是你,不用總是來回跑,工作那麼忙,注意身體。」
夏熙笑着跟她抱了下,手輕拍她的背:「最近還好啦,不是特別忙。」
夏悅送她到門口。等電梯時,夏熙轉過身,想了下,跟她說:「我和徐衍風準備把證領了,萱萱心情不好,所以就不慶祝了,你們知道就行了。」
夏悅怔愣了下,連日來心情鬱悶,總算聽到一個好消息,她唇角揚起一抹弧度:「恭喜你們。」
夏熙能重新跟徐衍風走到一起也不容易,夏悅由衷替她高興,轉身進門的那一刻,眼眶有些潮。可能是不好的事情經歷多了,一點點喜悅的事都容易感動落淚。
周六,夏熙又來蘇瑾茹家,拉夏萱出門逛街散心。
夏萱捧着一杯常溫的果蔬汁,跟着夏熙慢慢在商場裏閒逛,走進一家女裝店,夏萱徑直奔到落地窗邊。那裏掛着一排裙子,夏熙緊跟着過去:「有看中的嗎?我給你買。」
「姐,我有錢的。」夏萱嘴巴鬆開吸管,眨眨眼,表情帶了點小驕傲,「你知道我一張商稿多少錢嗎?」
夏熙順着她的話笑問:「多少?」
「兩千多,這還是最基礎的,如果是雙人全身圖,還得往上加價。」夏萱指了指窗外,「我不是在看裙子,我在看對面那家店。」
夏熙看向對面,一樓有家新開的糖果鋪,可能開業沒幾天,門口還放着整齊的三腳架花籃麥穗,掛着的橫幅上寫着新店開張,一律八折。
「我們待會兒去買點糖吧。」夏萱扭頭看她,笑着說,「我聽大姐說你要和姐夫領證了,怎麼能沒有喜糖?你不打算給你們公司的同事發嗎?好歹是喜事。」
夏熙揉了下額角:「你不說我還真沒往這方面想。」
夏萱:「是不是得感謝我提醒你?」
「是啊。」夏熙揉了揉她的腦袋。
在店裏買了兩條裙子,由夏熙拎着,兩人手挽手走出商場,過馬路到對面,進入糖果店。正好是休息日,又有開業活動,店內顧客不少,原本寬敞的過道都有點摩肩接踵。
裏面裝修溫馨,入眼所見,全都是馬卡龍配色,瀰漫着香甜味,一排排金屬貨架上放着亞克力盒子,裝滿了各種各樣的糖果。
夏萱撕下幾個膠袋,彎腰湊近去看亞克力盒子上貼的標籤,挑選喜歡的口味。夏熙隨她,順便提一句:「多買一點,我同事多。」
夏萱遞給她兩個袋子:「你別看着,你也選呀,好多種類,我挑不過來。」
夏熙接過袋子,正要看另一面牆上的巧克力,目光一轉,在來往走動的顧客當中瞥見一個面熟的人。
夏萱碰了碰她的手臂:「這個夾心軟糖好像很好吃,只剩一點了,叫服務員過來補」
夏熙沒反應,夏萱疑惑地仰頭,卻見她盯着一個方向,她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在人群里看見了苗藝佳,穿着長長的吊帶裙,裙身上印着大片色彩濃烈的油畫,肩上繫着黑色絲絨蝴蝶結,笑靨如花地偏頭跟身邊的同伴說話。
一瞬間,夏萱臉上的笑容凝住,氣血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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