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流蘇比之前的情緒點更低了,臉上的表情極淺極淡,讓人沒法看透。
陸虞城坐在後座上,抑制不住的好奇心,翻動着尹流蘇的筆記本,封面上,尹流蘇三個字,一看便是她的手筆。
不過,瞧的出來,旁邊的八個稜角邊漸漸磨得圓潤和泛白,有些舊了。
這年頭,不用微信的,除了尹流蘇這種老古板,也沒誰了吧。
他毫不心虛地打開第一頁,時間的確有些久遠,是兩年前,2014年開始的,尹流蘇之前好像一直有寫筆記的習慣,這是第三本。
後來的很長時間裏,陸虞城一直企圖尋找尹流蘇之前的兩本筆記本,尋尋覓覓打算窺探和發掘些什麼。
首頁上的紙張泛黃,黑色的筆記有些暈染,但依舊可辨清晰的字體。
有沒有人說過,看尹醫生的字,是一種享受。
她身上特別的地方很多,吸引人的地方更多。
陸虞城眸光漸漸專注,上面寫着:
&年6月15日,今天是個令我激動又屈辱的日子。
我和他有了第一次的親密接觸,但是,當他用那種厭惡的眼神看着我時,我的整個世界都轟然崩塌。
陸虞城,你誤會我了。
……
隔上一段時間,她會寫一些,內容大多和他有關。
讀了一路,一直看到黎川的第六晚,眼睛微微發酸,乾澀,他閉上眼睛,靠在後座上,開始整理凌亂的思緒。
原來,他錯怪她了。
即便她不善良,也絕不是一個處心積慮的女人,從這幾個月里的相處中,他完全感覺的出來,她的與世無爭,她的清心寡淡,她的美好。
她和他解釋過幾次,是誤會。
其實這件事情在他心裏,不知什麼時候起,早已微不足道了。
他要她,和她的人品,沒有半分關係。
陸虞城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斜視過去,躺在副駕駛座上的尹流蘇已經睡着了,司機貼心的降下靠椅,她睡的很熟。
有沒有人說過,越是顛簸的車程,越是促進睡眠。
這個蠢女人,他好像差點失去她!
到達黎川縣火車站的時候,是正午,陽光雖暖熏,周圍的氣溫還是很低的。
下車,陸虞城脫下風衣,不由分說地罩在尹流蘇的削瘦的肩膀上。
一陣暖意來襲,中和了空氣中瑟瑟的部分。
&不要——」尹流蘇循眼望去看見他穿着一件單薄的襯衫和一件英倫風的背心,雖然身形依舊挺直,沒有佝僂的部分,但說不冷,是假的。
氣溫明顯只有十度左右,哈出來的氣,在日光下,清晰可見。
&在關心我嗎?」
陸虞城扣住她的雙肩,僅僅用了一點力量,便足夠了,他目光灼灼的逼視下來。
貌似的深情與透徹的洞悉力,似磁石一般,不受控制的將她吸附住。
尹流蘇頓時眸光一錯,漫開眼神,不語。
陸虞城移開目光,抬眸,平視遠方,「放心,你的男人身體還沒那麼嬌貴!」
尹流蘇默不作聲,反正他想說什麼就說着吧。
她只是跟他一起離開,其餘的概不負責,概不承諾,概不答應。
她需要時間考慮清楚。
愛上一個人,不需要理由,做好愛他一輩子的準備,是需要勇氣的。
&坐火車回去嗎?」
意識到陸虞城攬着她,去了截然不同的方向,尹流蘇疑惑問。
&車太慢了,尹流蘇,你有心臟病嗎?」
他意味深長的問。
尹流蘇愣怔了一下,條件反射的回答:「我沒有心臟病,但我有恐高症。」
一般來說,心臟病和恐高症是一個意思。
陸虞城望着她的眼神,忽然就深了,「真是一個聰明的姑娘。」
突然,耳邊響起了卡卡卡的聲音,有點像拖拉機,或者是七八十年代收稻穀的機器在運轉,等靠近了,又變作了嗡嗡嗡的聲響。
尹流蘇心頭不規則的跳動了下,果然看見一個披着綠皮的大傢伙。
直升機。
她詫異地盯着陸虞城看了一眼後,內心是拒絕的,脫口而出:「我不要坐。」
飛機還好,直升機的視覺衝擊不亞於坐摩天輪,不,甚至更可怕。
&行。」
陸虞城略皺了皺眉頭,算上來去一天,他在黎川耽誤了兩日多的時間,坐火車,再去鄰市轉飛機的話,同樣拉慢了速度。
公司那邊……
尹流蘇眼觀鼻鼻觀心,眸光赧然,陸虞城工作忙,那麼忙卻抽出時間來找尋她,之前偶爾聽到許默打給他的電話……她定定道:「你先坐直升機回去吧,我坐火車。」
&行。」他想都沒想就拒絕。
尹流蘇心道,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想怎麼樣?
她有恐高,他又不是第一次聽說,在極光娛樂城的時候,他就知道,為什麼一定要勉強她呢?
&流蘇,有我在,你怕什麼,直升機和飛機一樣的。」
&一樣。」
兩人陷入了一個僵局之中。
良久,陸虞城開口道:「你和我上去,我答應你一件事情,今後無論你提出什麼條件,我都滿足你,絕不反悔。」
他說話的時候,一邊打開手機里的錄音功能。
他要幹什麼?
尹流蘇不解,卻聽陸虞城將完整的話語說完:「如有反悔,就讓我陸虞城今後不得好死,可以嗎?」
她清透的眸光怔忡着,眼中不知所措着,陸虞城,何必呢?為什麼要發這種毒誓?
分不清是玩笑還是真的,因為此刻他的星眸如此幽深,明亮,帶着數不盡的光輝山川在流動……
他將手機遞到她手中,「拿着,回去之後就讓律師做公證。」
尹流蘇只覺掌心裏滾燙萬分,心卻平靜了,她抬眸,輕輕的問:「如果我要你的全部財產呢?」
&以。」
&果我要你的命呢?」
&以。」
他的兩次回答沒有絲毫的停頓和猶豫。
如此認真,尹流蘇反倒怕了,「殺人是要償命的,而且我不要你的任何出財產,我自己可以賺錢養活自己,只要你真的能信守承諾就好。」
陸虞城眸色一暗,瞬間攬她入懷,力道控制的極大,不容掙脫。
耳邊充斥着他無可撼動的話語,聲沉如鍾,「尹流蘇,沒有我的允許,你休想離開我!」
尹流蘇沒有作聲,她卻明白着,自己真的要走,沒有誰攔得住她。
這個世界上少了誰,一樣在轉動。
地球不會因此毀滅。
登機的時候,尹流蘇全程被陸虞城裹緊在懷中,恐懼,沒有想像中在外邊遠遠的看着可怕。
耳邊他的呼吸心跳與直升機的噪音平分秋色,她一點都不想抗拒,關鍵是,陸虞城從來不會給她抗拒的機會。
她無法想像,若是有一天,陸虞城的無情殘忍是如何的?是棄之如敝的厭惡嗎?
直升機越飛越高,沒入雲端之上。
尹流蘇沉沉浮浮着,視線在白色的雲朵間,瞳孔一點一點的放空,直至空白。
就這麼靜靜的窩在他懷裏,只可惜風平浪靜總是一時的,更多的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假象。
大約二十多分鐘過後,直升機突然出現了一陣劇烈的搖晃,連發出的聲音都變得古古怪怪的。
尹流蘇睜開眼睛,驚坐起來。
她不是那麼倒霉吧!
陸虞城面容肅冷的問:「怎麼回事?」
駕駛員滿頭大汗的喊道:「陸總,引擎好像出現了點故障,需要緊急迫降!」
隨着直升機的一波一波的晃動,尹流蘇陣陣的心慌,手心和後背沁出了涔涔冷汗。
恐高的懼怕和陸虞城在,或者不在,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以呢?」陸虞城面無表情的道。
&是,迫降的地點並不合適,為了陸總和夫人的安全,你們先跳降落傘逃生。」駕駛員焦急的道。
跳傘?
單單是聽着,尹流蘇面色便是一白,身子往後退。
&
陸虞城當機立斷,絕不拖泥帶水,幾秒鐘的時間背上了傘包。
他在給尹流蘇套上的時候,對方的目光明顯在躲閃,甚至表現出激烈的抗拒,「不,我不要跳傘!」
尹流蘇額頭上的汗液一滴滴的滾落,臉色的表情異常堅定。
&流蘇,現在不是你任性的時候了!」
陸虞城大聲的喝斥道,「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想死嗎?」
&豎都是死,我寧願安靜的死去!」
尹流蘇內心的恐懼一點點的在增加,她沒辦法,難道陸虞城忘記了,那時,楊根要將她推下天台的時候,她是寧死不從的。
&流蘇,這件事情沒的商量!」
陸虞城一邊不容置否的說着,另一邊機身已經開始進行了更深層次的顛簸,兩個人的身體東倒西歪,搖搖晃晃。
陸虞城卻拼命的抓緊按住她的手臂,以強大的力量,用雙腳的張力支撐着兩個人的平衡。
尹流蘇喉間滾燙,眼中不斷地有水汽在蔓延。
機艙門大開,呼啦啦的強風不斷地貫穿而來,似要將他們全都吞噬掉。
&總,夫人,你們趕快跳啊,別耽誤了!」
駕駛員焦急的催促道,老闆要是不跳,他怎麼墊底逃生?
尹流蘇吞了吞口水,巨大的恐懼將她蔓延,她感覺頭昏眼花,陣陣的後退,為什麼,為什麼要勉強她?
陸虞城的大掌捧住她的臉頰,鏗鏘有力的道:「尹流蘇,你聽着,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跳,五秒鐘之後,扣下你右手邊接近右肩的拉環,另一手牽着我,能做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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