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乃一處平坦之地,兩面靠山,前有河橋。
楊爍率領的兵馬就在這橋的跟前,看上去都是精幹之兵將,騎馬列隊,雖然略顯雜亂,但都保持着靜止,偶爾有馬打個響鼻。
這種陣勢,登時將魏歐等人鎮住了,看着那一騎一騎的高大身影,莫名心安。
尤其是孫敏等人,將眼前這支兵馬,和記憶中的馬賊做着對比,更是平添了幾分信心。
魏歐行禮之後,抬眼看着楊爍,又看着這位將領身後的兵馬,越發安心起來。
「你就是魏歐?是蜀中名士?」看着面前一臉討好笑容的魏歐,楊爍微微點頭,「看起來有點本事,就是你差點被馬賊宰了?」
魏歐聽着前面的話,還能面帶笑容,但等他聽到後面,臉色就有了變化,張嘴想說什麼,但尚未開口,就見楊爍擺擺手,道:「好了,不必多說,我看了你帶來的人馬,太過雜亂,不堪大用。」
魏歐就說:「楊將軍,賊匪猖狂,兇殘狠辣,須以幾倍的兵力圍之……」
「兵貴精不貴多,不用說這許多,你帶來這麼多人,也就那些個騎馬還能一用,過去跟他們說清楚,讓領頭的把兵馬領出來,組成一隊,由我指揮,他們不要多事,否則也帶回去吧。」
「只要騎馬的過來,這……」魏歐一聽更加擔心了,在他想來,要對付那伙馬賊,這人馬自是多多益善,最好能等所有人都齊了,在去開拔,才可以萬無一失此時被通知的縣城、關卡兵勇,有的尚在路上,沒來得及趕來。
真正抵達的人,在魏歐看來本就不多,騎馬的就更少了,大部分都是世家派來的人手。
「你覺得人少?」楊爍瞥了魏歐一眼,笑了起來,「按你的說法,馬賊不過百多人,就算他二百人,這兩百人沒有輜重、補給,短時間的突襲還可以,稍微陷入拉鋸,他們就只能後退,更不要說馬賊之流,人人喊打,根本不敢在一個地方久留,這樣的隊伍,你讓本將帶着幾百個過去,消息傳出去了,我可沒臉去見同僚。」
魏歐擔心起來,說道:「將軍您帶來的兵馬,似乎也不多……」
楊爍身後的兵馬,看上去肅穆而有威嚴,鎮住了在場的大多數人,但總人數並不多,看起來不足百騎,魏歐本以為還有後續,可聽這個意思,八成是沒有補充了。
楊爍露出一點不耐煩的樣子,說道:「不多?我覺得已經夠多了,這些事你不要管,只管將我的話傳過去。」
魏歐頓時不敢多言,轉身就去傳信。
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楊爍忍不住冷笑一聲,跟一名心腹親兵說道:「看這些個士人,用不着我們的時候,眼睛能長到頭頂上,十句話里有七句是冷嘲熱諷,可一旦要用到我們了,那就不一樣了,你看這勤快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帳下幕僚。」
他邊上的親兵會心一笑,然後輕聲道:「將軍還是少說為好,這邊人也不少,可別讓人聽去了。」
「我自是知道的,別擔心。」楊爍點點頭,正好看到有一人朝自己走來。
「楊將軍……」那人面帶笑容,拱手為禮,正是孫敏。
楊爍微微回想,忽然想道:「這位是孫公子吧,我記得之前在建鄴,你我見過一次。」
孫敏就笑了起來,點頭道:「對,不過那次與將軍離得遠,加上還有長輩、上官在,倒是沒有和將軍說過話,如今辭了官,遍游天下,才得了機會。」
楊爍還打算譏諷兩句,但聽到辭官兩字微微愕然,點頭道:「孫公子這次也被馬賊所擾,不用擔心,既然本將來了,肯定饒不了他們。」
孫敏笑了笑,說了幾句閒話,倒是讓楊爍聽得心中舒暢,跟着問起了王彌一戰的事,楊爍就撿着自己知道的、能說的透露了一二。
另一邊,魏歐急急來到世家來人的邊上,將楊爍的建議傳了出去,頓時,這些世家、豪族的領頭人,都有些為難。
「不是我等信不過魏先生和楊將軍,實是不敢掉以輕心,萬一有個閃失,就要將好不容易訓練出的家丁折損掉啊。」
「魏先生,望你能理解,不是我們不願意配合,但若是將這指揮權交出去了,萬一楊將軍派了我等人手去做那危險之事,豈非無法阻止?」
「魏先生,你去和楊將軍說清楚,只要能確保我等的兵馬,不去執行危險的差事,那就可以將指揮權交出去。」
他們這群世家的人,本來是想着反正人多,帶人過來賣賣人情,現在聽這個意思,真正召集的人手不多,還要讓自己的家丁被人指揮,萬一無法保全,這損失可就大了。
但魏歐一聽,也是煩惱起來,他從楊爍的話中,聽出了不容更改的味道,而且也不難猜出,這位中郎將副將,就是想利用這個舉動展現威嚴,確保不被掣肘,若按照這幾個世家領頭人的說法,人給你,還得保證不作為危險之事情,那楊爍的權威何在?魏歐可以肯定,那位副將不當場翻臉,就算給面子了。
所以,這個事他是不會做的,只能在這裏威逼利誘幾個領頭人。
「諸位,你們兵馬都帶過來了,現在如果帶走,就不光是得罪我等了,連楊將軍也會記在心裏,我們北上青州,走就走了,但楊將軍可是駐守在這裏的,你們就不怕他事後追究?就算不追究,只是記在心裏,也不是什麼好事吧?」
此言一出,幾個領頭人果然色變,魏歐趁熱打鐵,有開始給他們畫藍圖、講未來,終於說通,然後趕緊帶着結果,來到楊爍邊上,卻看到這位外軍將領正和孫敏談笑風生。
看得魏歐一愣,眼神複雜,但還是走上前去,說了結果。
「你辦事還可以,那咱們這就出發吧,去晚了,我也沒備夠行軍乾糧,等不得,你讓那些人跟在後面,如果掉隊了,不要怪我!」
「啊?這麼急?」魏歐一愣,但還是點點頭,「我這就去傳令。」
話音落下,就聽楊爍和顏悅色的對孫敏道:「孫公子,你就乘坐我等的備馬吧,我等的戰馬耐力超群,還經歷了訓練,可以保證你不受到危險。」
孫敏笑道:「多謝將軍好意,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騎兵行軍,有的時候一人兩騎,這就是備馬了。
魏歐心裏很不是滋味,他雖然知道論名望,自己不如孫敏,可自己在這裏跑前跑後的,宛如傳令兵一般,孫敏卻和楊爍談笑,差距未免就有些大了。
「這個楊爍,一介武人,仗着我有求於他就頤指氣使,真是上不得台面,但我要忍住,忍得一時,剿滅了馬賊,我的倡導之功誰都無法抹殺,然後借杏壇之事揚名,名壓陳止,到時候就連孫敏也比不上我的名望了。」
默念小不忍則亂大謀,魏歐收斂了心念,再次傳達了楊爍的意思。
就這樣,在種種妥協、勾心鬥角中,這支臨時拼湊的隊伍終於開拔了。
隊伍的主體還是楊爍帶來的近百騎,隨後是各家的家丁騎兵,這些家丁合起來也有六十多騎,號稱兩百人的一支「騎兵」,過了泗水,一路北上。
比起楊爍的隊伍,家丁們的坐騎高矮、毛色、胖瘦各不相同,奔跑速度也不同,好在整個隊伍的行進不快,倒不至於有人掉隊。
一路在官道疾行,沿途但凡有人看到,都是急切讓路,楊爍軍很快就繞過了一片叢林,那林木邊緣,有個高大漢子,手持長槍,扛着一條死狼,看着這支馬隊,咂巴了下嘴。
「最前面的就是官兵吧,看着真是威風,能領軍打仗,馳騁疆場,何等歡快,等這次回去了,看能不能運作一下,進個軍營再說。」
說話間,他扛着狼,舉着長槍,向南走去。
另一邊,楊爍一行人一路疾行,但不是埋頭向北,期間還會派出人,去沿途的村鎮詢問情況,來估算馬賊的動向。
只是,這反饋過來的信息,讓楊爍一陣疑惑。
「這一路北上,從不少人的口中都能得知,確實有一支人數不少、又明顯不是官軍的馬隊路過,但竟是對沿途的村鎮秋毫無犯,簡直不是馬賊的作風,除非他們有另外的目標!」
分析到這裏,他將魏歐叫來,直言不諱的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沒說,對於這伙馬賊,你知道多少?」
魏歐想了一下,還是說道:「不知道,楊將軍你有沒有聽說過陳止這個人?」
楊爍聽着一愣。
魏歐不等他回話,就自顧自的說着:「將軍居於青徐交界,或許對此人還不熟悉,這一位最近定品上品,乃是彭城那邊的人物,早晚會有傳聞過來,我等遇上馬賊之事,那馬賊首領就曾提到此人,所以我懷疑,陳止與馬賊定然有所關聯,馬賊北上,應該就是寵着他去的,我等也好,沿途的百姓也罷,都是殃及池魚啊!說到底……」
說到後面,他露出了一絲悲憫之色,正要感慨一番,卻見楊爍一拍大腿。
「你他娘的早說啊!要是知道和陳先生有關,我還來個什麼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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