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錄紀要》?
看到封面的這四個字,車子裏的幾人都摸不着頭腦,不知其中到底藏着什麼事情。
什麼語錄?誰的語錄?如何紀要?標準是什麼?為什麼這個時候要拿出來?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為什麼你要隨身帶着這麼一本書啊!
這看着也不像是什麼古代先賢寫出來的,可以指導平日生活的智慧結晶啊!
但接下來,這高並的話,馬上就為他們解惑了:「看諸位的反應,對我的話,恐怕恐怕有些不信,只是縱然不相信我,你們這一路上看到的田地、水利,以及諸多灌溉之事,總不會是假的吧,這些可都是我家府君特意交代的。」
常璩卻聽出了一點意思,不由就問道:「莫非你這書裏面記着的,是陳府君的話?」
高並點點頭,然後一臉正色的道:「正是如此,府君學問廣博,又有諸多著作流傳世間,他的話自有其理,便是平時下達命令,與幾位上君對話,在旁聽者也覺得很有收穫。」
「哦?」常璩聽到這裏,不由感興趣起來,他本就有心了解陳止生平,自是不會放過這個,於是看向那《語錄紀要》的目光,不由有了些變化。
而那洪千老人,則聽得神色連變,覺得若陳止真這般重視農耕,那自己這等於是送上門來給人添不自在,而且聽這話的意思,那位太守分明是個想有作為的官,別撞槍口上了。
與之相比,桓彝和棗嵩這態度就有些還微妙了,二人聽到這裏,怎麼還聽不出來,敢情站在面前的這個人,看起來舉止得當,說起話來更是條理分明,沒想到卻是個陳止的腦殘粉,連人接下達政令的話,都要記錄起來。
這一下,心裏就有股不平之氣了。
要知道,這兩位今天可是吃了不少啞巴癟,預判的事,就沒有一個準的,更要命的是,偏偏還發作不得。
而這兩位平日也是自詡名士的,尤其是桓彝,在陳止還未在徐州發跡的時候,他的名聲就在徐州、兗州有流傳了,看待陳止出名的情況,還有一種前輩看後輩崛起的味道。
這才過去多久,就只能作為使者過來傳話了,但即使如此,還要受氣,現在又聽人吹捧陳止,便忍不住道:「這話怕是有些過了吧,這政令下達,朝廷自有法度,農耕教化皆在考評之列,莫說邊疆之地,就是中原、江左,看重農耕的不在少數,而引渠灌溉更是分內所屬,如何能聽出什麼真意?」
那棗嵩本也打算開口,一聽桓彝主動出聲,他馬上點頭,附和道:「不說旁的,就說王大將軍,早就有勸農、勸學兩策傳達幽州各處,代郡若是重視農耕,也算是響應了大將軍的號召。」說完話,他還不動聲色的看了洪千一眼。
這般老人,滿腹牢騷,乃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但觀其言行,越是靠近代郡,就越生退意,那可就不是棗嵩樂意看到的了,當然要說點話,透露後台,來讓人安心。
高並一聽,馬上就順勢道:「聽兄台意思,對幽州使君似乎很是了解,不知是和關係?還望恕罪,因見幾位與長者同行,以為皆出一處。」
棗嵩他們還隱藏身份,可聽到這裏,卻知道高並之言也是水分頗多,就看哥幾個這派頭、這排場、這衣着,豈能與洪千是同類,這本是一眼就能辨別出來的,那位冉瞻小將軍不說破,你也都不怎麼提,分明是揣着明白裝糊塗,那自己又怎麼會輕易揭開這層紙?現在揭開,只有麻煩,沒有便利。
於是他就道:「不過是聽聞罷了,無需深究。」
搪塞過去之後,高並果然不追問,只是笑道:「諸位有所疑惑,也是正常的,畢竟重農之事,天下人人都在說,書上也正日的講,如何就能顯得我家府君不同?相信等幾位見過府君所創曲轅犁、改良水車,自然就明白了,也無需我多說,只是這裏,還要提上一提。」
「曲轅犁?改良水車?」
這兩個名字似乎是高並隨口提起的,但聽者有意,尤其是知道曲轅犁是何等造物的桓彝、棗嵩,更是眯起眼睛。
曲轅犁本在徐州流傳,但因效用過人,早就有其他地方的人注意,並且暗自模仿,只不過這東西看着簡單,但用料和結構也有複雜的地方,中原腹地和江左還好,能得到原物仿製,可遠在邊疆、又有戰亂的幽州冀州,真正造出來的就不多了,可即便如此,其中便利,還是讓人印象深刻。
結果,現在一個改良水車,似乎能與之其名,就不得不引起兩人注意了。
不過,注意到這兩個人的表情變化,高並偏偏不在這上面在深入的講解,而是話鋒一轉:「說起來,當初要行農政之前,府君便召集官吏,當面詢問,我家將軍還曾說:『近外患未盡,四方有亂,朝兵不能平,又有仇敵在旁窺伺,若是重農,恐為他人嫁衣,不如減產』,諸位可知府君是如何回答的?」
這話說的桓彝和棗嵩的臉色都不好。
四方有亂,那冀州就在其中,朝兵不能平,說的不正是領着大兵、拿着大義的江都王,偏偏無法平定地方?
而棗嵩卻很清楚,冉瞻話中的仇敵在旁,說的不是王浚就是匈奴,自己身為王浚女婿、下屬,心裏當然不舒坦。
倒是那洪千,品味之下,不由訝異,覺得那位少年將軍,還真有點見識。
只有常璩面色如常,饒有興趣的問道:「如何回答?」
他這一問,其他人也紛紛回過神來,留神聽起來,想知道陳止是怎麼說的。
高並微微一笑,一邊翻着手中書冊,一邊說道:「府君當時提起了孝文皇帝時,帝與賈長沙的一段話,說『農,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國以民為本,民以谷為命,豈能因邊患,而斷絕根本?此亂國之命也!」
此話一出,棗嵩和桓彝滿臉詫異,而常璩更是兩眼生光,連洪千都是低頭喃喃低語,似有所感。
高並這時,正好翻到一頁,上面就寫着這一段話。
桓彝等人觀之,默然無語。
常璩卻道:「但古之有國,常因外地興兵而亂,又或因內臣肆虐而崩,陳太守又如何能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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