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多虧了皇叔操持洛陽之事。」
恢弘的大殿之上,皇帝劉岱坐於台上,下面分列文武百官,為首一人正是江都王劉會。
劉會的父親劉攸,乃是初代的江都王,那劉攸論輩分,與宣武皇帝劉敏是一個輩分,為劉禪之孫,昭烈皇帝的曾孫。
所以劉攸的兒子劉會,這輩分也就和皇帝劉岱、廣漢王劉出的父親,上一代皇帝劉衷是同輩的,是這兩位王爺的皇叔。
但是,他這個叔父面對皇帝,卻不能擺長輩的架子,反而要畢恭畢敬的垂手聽言,等劉岱把話說完了,他又第一時間依禮而行,隨後說道:「此乃臣應做之事,陛下與攝政為國朝安穩,征戰在外,臣恨不能相隨左右,與之相比,些許穩持之事,微不足道。」
「皇叔客氣了。」劉岱說了幾句之後,就感到有些無聊,坐在上首出神,而他那位皇兄廣漢王劉出,就在這時出列,利於台階之下,直視着劉會,說道:「皇叔,洛陽這段時間,沒出什麼大亂子,這確實是你的功勞,不過我讓你坐鎮洛陽,也有督軍糧草的意思,這件事做的就有些不太好了。」
劉會聞言一愣,眼中閃過一絲不習慣和不快的神色,這段時間以來,皇帝和廣漢王都不在首都,大小之事他江都王雖不能一言而決,但尚書令張應等人都很是尊重他,事無巨細皆有詢問,讓他體會了一把大權在握的感覺。
更不要說,統領洛陽之地,坐鎮帝國中心,那種天地為之旋轉的感受,更是如影隨形,甩都甩不掉,根本沒有人敢給他臉色看,更不會毫不客氣的當面斥責、問詢。
結果,今天劉出一回來,他劉會就必須做出低姿態,已經有些不習慣了,結果現在倒好,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劉出的話更是有些問責的味道了,頓時就讓劉會覺得有些下不來台了。
其實,從旁人的角度看過去,劉出的話是重了點,但其人說話的風格,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畢竟是張全許久了,根本不會顧忌太多。
真正變化的,其實是劉會的心態。
不過,他到底沒有失了智,還知道論權柄,自己是無法和劉出比的,自己之所以能掌權,還是因為劉出的信任,是因為自己和劉出關係不錯,加上一直以來給人與人無爭的形象,才能得了這個機會。
於是他馬上就表示,自己做的還有不夠的地方,願意認罰。
「我說這個,不是要懲罰你,而是想要告訴諸位,這平息叛亂、滅絕叛賊,可不是一個人、一個地方的事,而是要朝中上下同心協力!」劉出說話的時候,根本不看劉會,而是要借題發揮,給在場眾人都敲響警鐘,「如今,西南叛賊尚未平定,而西北有生事端,那鮮卑內戰,必然會波及中原,而河北的災情才剛剛控制,還有諸多賊寇沒有剿滅,我等切不可掉以輕心啊!」
聽得此言,朝中的文武都點頭稱是。
對劉出和劉會來說,這樣的場面都不陌生,前者倒沒什麼感覺,繼續交代事情,而後者卻感到心中一陣絞痛,因為在這之前,這樣的場面,都是眾人來附和他的,結果今日,他反倒要和眾人一起,去恭維劉出了。
正巧這時,劉出的話,又回到了劉會的身上
「皇叔,這段時間你是辛苦了,以後這個擔子就可以放下來了,我聽說你在京城搞了一個佛評,這也是好事,但當下四邊不靖,這樣的事不宜張揚,不然讓史家知曉了,不知道要怎麼寫。」
劉會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這是要卸掉自己的權了,頓時心底就有憤怒和沮喪同時湧上來,有一種要立刻起身,與劉出講個分明的衝動,要言及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是多麼的不容易,維持這偌大城池安穩,又有多少困難。
但最終,這衝動還是被理智壓下來了,他很清楚的認識到,自己和劉出有着本質的不同,就是自己手裏沒有兵,無論是守備京城的兵馬,還是在外的中軍,都有一堆人是對他劉出效忠的,甚至江都王能在洛陽坐穩,沒有人挑釁,也沒有人因為他的空降,而出面搗亂,也是靠着洛陽守備的坐鎮,真想要與廣漢王比拼,他沒有半點勝利的可能。
有鑑於此,其人低頭。
隨後,這一場朝會,就變成了廣漢王劉出對過去一段時間裏,洛陽問題的集中總結,這位攝政之前遠在關中和蜀地,但聽他的言語,對洛陽的局面居然掌握的很清楚,連佛評這樣的事,居然都知道其結果。
不過,隨着文武百官因為廣漢王的詢問,一個一個站出來匯報工作,那位江都王劉會心裏的失落感便越發的強烈起來。
劉會低着頭,默默不語,儘量不去引人注意,而周圍的人,也確實忽略了他,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這樣,那位尚書令張應,就留意到了江都王的異樣,他眼珠子一轉,已經明白緣由,但卻沒有多說什麼。
等一番話說完,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坐於台上的皇帝劉岱已經有些坐不住了,劉出見了這情景,也知道時辰到了,就微微點頭。
隨後,就有宦官宣佈今日朝會結束,百官皆退。
劉會也隨着人群退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又或是感念所致,他走出殿門的時候,發現這沿途的官員,似乎都在刻意的躲着他。
不過,不管是不是錯覺,過去被眾人簇擁的情景,是一去不復返了。
這也是正常的,江都王劉會過去的職權,已經在廣漢王劉出的三言兩語間,就被摘掉了,沒有了這些權柄,就算其他官員想要和他聊,也不見得能有什麼幫助,說不定還要被政敵抓到藉口,參一本結交藩王。
「罷了,罷了,這洛陽守備本就是意外所得,若無此事,我還在江都快活,哪裏要在這裏擔心,還是歸去吧。」
這麼想着,安慰了自己一番,江都王邁步回去,可等他離開了皇宮,卻發現自家的馬車邊上,還站着一人,似乎是在等待自己。
定睛一看,不是那尚書令張應,又是何人?
「王上,你今日可是有些慢了。」張應見了劉會,便笑着走了過來。
江都王反而有些意外,隨即笑道:「張尚書可是在這裏等待孤王的?」
張應點頭說道:「自然是這樣的,王上莫非是忘記了,你我昨日可還約好,要為河北的局面,想一個對策,同時那幽州的情況也不容樂觀,若不儘快定策,等王浚做大,朝廷可就難以治他,要被予取予求了。」
江都王越發意外了,不由說道:「尚書怕是找錯了人,從今往後,這些個事,本王可都難以插手了。」話中不可避免的帶有一絲失落之情。
「話不能這麼說,」張應卻笑了起來,指了指那馬車,「這事情還是有不同的。」
江都王心中一動,便拉着張應同乘其車,邊走邊說。
「廣漢王歸來,只是好事,但這段時間他到底是不在洛陽,很多事知道局面,卻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發展趨勢,比不得王上您,您與我等交談許久,對邊疆的情況都很了解,也知道接下來的發展局面,這方面您應該多和廣漢王多說一說。」
劉會聞言苦笑,搖頭說道:「我這個侄子,可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通的,而且現在他已歸來,我怕是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了,這之後就要靠你們輔佐了。」
「王爺此言差矣。」張應卻搖了搖頭,讓劉會有些意外,「王爺莫非打算就此回那封地,不問朝事了?」
「若非這般,又能如何?」劉會心中一動,聽出了那話中的潛義,「留在這裏,也不見得能有什麼用處,何況今日朝會,廣漢王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之前的處置手段,還有不足之處。」
張應則搖頭道:「那不足之處,實是您與廣漢王處理問題時的想法和着眼點不同罷了,王上您處事公道,還多考慮他人心情,令各方皆有台階下,看起來似有軟弱,其實根絕了隱患。」
這話劉會聽着舒服,卻還是謙虛,但和張應的隔閡消散,不由追問起來:「那依尚書的意思,本王該如何留下來以輔佐攝政和皇上呢?」他倒是相信張應是在為自己出謀劃策了。
未了張應卻搖頭道:「若是留下來了,如何與廣漢王相處?而且也難免惹人猜忌。」
劉會頓時皺眉道:「尚書莫不是來消遣本王了,你之前的話,不是建議本王不回封地麼?現在又說不要留在洛陽,這是何意?」
張應卻不慌不忙的笑道:「王上,莫非這不在洛陽,不在江都,天下之大,就無第二個去處了?」
張應聽得這裏,立刻有一道靈光閃過腦海,像是劈開迷霧見了青天,登時就茅塞頓開,他壓低聲說道:「那你的意思是?」
張應抬起手,朝着北邊指了指,笑道:「值此危難之際,王上為漢室宗親,又有大賢,理應為國分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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