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止一開口,又是一個讓眾家沒有想到的題目。
其實,這些家族之所以對陳止警惕,乃至懷有敵意,已經不單單是因為鄭家被陳止鯨吞,他們唇亡齒寒了,更多的是由於陳止之前拿出的那份名單
之前,幾個家族意識到陳止難以搬動,便調轉槍頭,想要過去投靠,出賣同郡之友,但沒有想到的是,陳止乾脆將這代郡大大小小的家族話事人,都給請過來了,還一人發了一張名單。
那名單上的內容,讓人看得心驚肉跳
上面記錄着的,赫然是這些家族背地裏作奸犯科之事,裏面有很多隱秘之處,旁人本該無從得知的,也不知道陳止是如何知曉。
那王家、唐家等,都暗暗猜測,陳止或許已經在極短的時間裏,構建出了一個屬於自己的情報網絡,深入到各大家族。
為此,這幾個家族還對族中人、仆等,進行了一次大篩選,想要找到隱藏起來的內應,結果卻是陳止的內應沒有找到,其他家族,以及大將軍府的眼線,被他們揪出了幾個,一時之間,幾個家族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但這些都是亡羊補牢了,對如何應對陳止的事,還是於事無補。
幾個家族的嫡系子弟,都頭疼於怎麼平息那張名單帶來的問題。
雖說當今世家,哪一家沒幹過一二違法亂紀的事,那些家風純正的家族,也不能杜絕,更何況是這些邊疆世家?
但問題是,那些家族有着足夠的背景和靠山,更有偌大的傳承慣性和權柄,就算是被人拿住了把柄,也可以斷尾求生,又或者乾脆就不受影響。
這一點,邊疆的這些個家族完全無法與之相比,如果只是郡里、縣城,乃至州中的人,拿到了這些黑材料,想要對付眾多家族,那其實都還好說,最多是付出些許代價,就可以平息事端,甚至翻過去將鬧事的人誅滅。
問題是,陳止的背景來歷非同一般,他這麼一出手,又有鄭家的前車之鑑,眾多家族當然人人自危。
當然了,他們也意識到,陳止並不會一口氣將整個代郡的家族連鍋端了,因為當時大大小小的家族都收到了名單,說明每一個家族都被陳止拿到了把柄,雖然不知道陳止的情報網絡,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明白,一旦陳止做得過分了,那麼整個代郡都會成為其敵!
「陳太守,您說代郡將要陷入浩劫,我等不知真假,但有一點卻很清楚,那就是您拿出來的那份名單,對我們這些人來說,實在是太過兇險了,我王家在代郡的歷史,自是不用多說了,今日在下就想代表代郡世家,問您一句,那名單之事,您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王家的王霍似乎被推舉出來,領頭和陳止交涉。
比起陳止提及的浩劫,他們更關心的,顯然還是近在眼前的威脅。
「名單上的事,只是為了給諸位提個醒,」陳止不慌不忙的雙手交叉,迎着王霍的目光,與他說着,「我若是要與諸位魚死網破,亦不算難事,這就是底線了,鄭家的事該給你們提了個醒才對。」
「太守,莫非是在威脅我等諸家?」王霍眉毛一挑,氣勢居然毫不退縮,他在權柄上是比不上郡守,但有着代郡的諸多家族作為後盾,在代郡這一畝三分地,他還是足夠硬氣了。
「不是威脅,只是展示手段罷了,讓你們知道,我的消息並非是虛假,所以接下來要給你們看的,一樣也是真的。」陳止說着,一揮手,就有那僕從過來,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奉上了一張寫滿了字的單子。
因為有着前車之鑑,眾人一見這單子,心裏忍不住就顫了一下,想着不會又是一張罪證單吧,於是彼此對視一眼,才有些不情願的伸出手來,拿過來一看,一個個的眼睛就瞪大了。
陳止看着眾人的表情,對他們說道:「諸位,這次給你們看的東西,上面的內容都是一樣的,寫的東西也都是真的,記錄着邊疆幾個鮮卑部族的動向,諸位都是聰明人,在代郡這裏生活許久,不可能不知道這單子上所列之事,代表着什麼。」
「這這幾個鮮卑部族的動向,難道是要掀起大戰?」王霍看了幾眼之後,抬起頭,有些不確定的看向陳止。
「記得我剛才怎麼說的嗎?」陳止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直視着王霍,鄭重點頭道:「我說了,代郡將陷入險境,面對邊疆的戰事,一個家族的家產再多,又有什麼意義?胡人可不會遵守大漢的規矩,一旦攻過來,什麼地契、房契、籍貫,都無法約束他們,諸位的種種,都要被他們奪去!」
原來,這些人手上的單子,寫着的就是鮮卑幾部的動向,裏面還提及了他們最近做的一些準備。
這些情報並不是陳止憑空捏造的,他的情報網絡還沒有建立起來,雖然已經向塞外派了探子,有些也已經落地,卻還不足以窺探這些消息,所以這些消息的來源,其實還是薊縣。
是靠着子鼠摺紙,直接從大將軍府中得到的消息。
那王浚縱橫北地,又有幾個部族作為抓呀和打手,論對鮮卑人消息的了解和掌握,整個中原也無出其右者,陳止靠着子鼠摺紙搜集王浚的消息,加以分析後,一樣能掌握北地部族的戰爭準備。
這次就是從裏面挑選出些許,組合成名單,交給王霍等人一觀。
「我等如何能肯定,這裏面的內容,不是太守您杜撰呢?」唐典眉頭緊鎖,問出了心中疑問,這也是在場很多人的心聲。
畢竟這北地邊疆,本來就多戰亂,整個草原的戰亂,時常波及此地,是以大多數的時候,都有一種戰亂欲來的氣息,如今也是這樣,幾個郡縣其實都有徵兆,但又有誰能確定,這不是一場小規模的衝突,你說是大戰就是大戰?
「要驗證其實很簡單,」陳止並不意外這個問題,早就有了準備,「我上面提及了很多細節,比如段部鮮卑在幽州購買的諸產,更有許多靠着隱秘途徑流入其境內的鐵鍋等鐵器,你們派人去薊縣周圍一打探,就能知道。」
所謂的隱秘途徑,其實就是走私。
新漢朝廷鹽鐵專營,從源頭到銷售,都被朝廷管控,對潛在對手的草原部族,更是嚴格限制着出口,輕易不會開放口子,這大規模的鐵器出口,更是不容易。
而礙於冶鐵水平的限制,這草原部族的鐵器運用,始終無法滿足需求,於是走私就成為了一個主要的選擇,同樣也為中原的不少利益集團帶來豐厚的報酬。
陳止接着就道:「你們在薊縣都有自己的消息來源,只要派人探查一下最近鐵器的流向,和過往的紀錄對比一下,就知道增量,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也就不言自明了。」
這話並不是虛張聲勢,這些代郡的家族在薊縣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就算勢力擴展不過去,卻也時刻關注那邊的變化,其中就包括了物價、物產和對鮮卑貿易。
他們生存在邊戰頻繁之地,當然會試圖預測戰亂開啟的規律,所以早就發現了,每當鮮卑有戰要發生,市面上的一些物產就會漲價,並且大量朝着塞外出口、走私。
鐵鍋、鐵鏟、農具等鐵器,正是代表之一。
正像陳止說的那樣,只要對比鐵器的流出,就能看出端倪,而見陳止說的鄭重,其他人也知道這位太守,不敢在這樣的事上開玩笑,如果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按着這名單上所寫,那這次的戰亂,可不是小打小鬧,而是大打!」王霍等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擔憂。
「那還是儘快稟報朝廷吧!」朱憲吐出了這麼一句,隨即注意到眾人的目光都異樣起來,就知道自己說了錯話。
「稟報朝廷不是不可以,」陳止開腔了,「但這次的事,參與的人可不止鮮卑,若是一個不小心,很可能朝廷那邊還沒有反應,幽州方面已經有動靜了,而且這草原的事,朝廷其實也不好插手,別看鮮卑幾個部族的首領,都受了朝廷冊封,但這種事是不會聽朝廷的,反而要暴露了我等。」
這話說起來好像沒什麼特殊的,但其中潛在含義,在場的大部分人都聽明白了
第一個,事關族群的事,朝廷的話不管用,而朝廷也不會因此妄動刀兵,連匈奴都綏靖了,何況鮮卑?
第二個,這件事不光有鮮卑參與,還有幽州的實際統治者王浚,稟報給他是無用的,反而暴露自身,而越過其人告知朝廷,那更是得罪人的事。
總結起來,他們知道了這件事,也無力改變,只能被動等待。
「這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戰亂爆發,幾個部族卷進去,對代郡造成的影響,對自己家族帶來的災禍,眾人終於沉不住氣了。
當初陳止剛得到消息,就分析了局面,尚且要準備許久,層層佈局,如今這些家族就算事先聽到風聲,也沒有想到會糟糕到這個地步,登時就沒了主意。
但突然,不知道是誰提出一句:「不是還有汪荃將軍的人馬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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