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一片拒絕聲中,孔武有力的軍中猛將,將眾多風度翩翩的公子哥都強行帶了出去。
說是強行,其實也不恰當,因為這群人的身邊,還有他們帶來的家丁,能跟着北上的家丁,身手都說的過去,因此在第一時間護持在邊上。
只是,隨着汪荃的人馬過來,和眾人之間就有對峙之意,雙方一時之間都是僵持在原地。
這個時候,吳階卻說了一句話:「諸位,你們過來的消息,肯定已經被陳太守知道了,無論你們想或者不想,他肯定都起了疑心,在這種情況下,難道你們還要拒絕汪將軍的好意?汪將軍要築城的念頭,是秉承着大將軍的一些訓話,你們縱然不給我們二人面子,總要考慮大將軍的心情吧。」
就是這麼一個半威脅、半分析的話,讓一個個世家子弟的臉色陰晴不定,他們知道這話是在說服自己,但也不得不承認這話很有道理。
已經有可能觸怒陳止了,難道還要得罪邊軍,進而讓大將軍不滿?
可問題是,隨着邊軍一同回去,說不定陳止本來不在意,也要變得在意起來了。
「其實你們沒有必要這麼擔心,汪將軍並非和陳太守是敵對,恰恰相反,鞏固代郡的邊防,對陳太守也是百利而無一害,這些事將軍會安排人過去,和太守說清楚,又怎麼會得罪太守呢?你們不要杞人憂天。」
事已至此,又話說到了這個地步,那些世家子弟也只能嘆息之後,認命下來,因為他們意識到,就算自己不接受邊軍護送,對方也有辦法將情況展現出來,更何況這麼多人,一個兩個不隨邊軍過去,根本於事無補,還得罪了汪荃,得不償失。
「今日真不該過來啊,但誰又能想到,這邊軍會用這麼直接的方法呢?」
這群人帶着後悔離去了,可等他們走了之後,汪荃也收起了笑容,神色凝重的看着吳階,說道:「吳司馬,我可都按着你吩咐的做了,這件事對我來說,風險同樣不小,這麼逼迫幾家,給他們挖坑下套,無疑會讓我在代郡世家的心裏,留下不好的印象,說不定也會得罪他們,雖說我這樣的邊軍將領,手底下有人有糧,還有大將軍撐腰,不用太過擔心這些,但以後說不定會有隱患。」
「放心吧,將軍。」吳階卻是微微一笑,面露笑容:「這事都是相對的,其實就是博弈,博弈之前,各自出招,一方步步緊逼,另外一方的心裏,或許會有芥蒂,但等真正合作了,那就是另外一番想法了,就會為了共同的目的出力,最起碼不會記恨將軍。」
「就算如此,我也不覺得得罪陳止,是額什麼好的決定,陳止這個人,我還是聽過他的名字的,他可不是陸區這樣的庶子,靠着大將軍撐腰,才得了一點權柄,那陳止背後的楊家,還有他那個當太僕的叔祖,加上他自己的名聲,都不是好相與的,我和他結交還差不多,現在聽了你的話,從代郡世家那邊拉攏錢財人才,和他必有衝突,難保不出紕漏。」
話說到最後,語氣略顯嚴肅。
吳階卻不慌不忙的問道:「那汪將軍又為什麼依計而行?」
汪荃的表情不由一窒。
實際上,汪荃最近的情況並不好,匈奴南下一事,最後雖然沒有造成太大的民生破壞和財貨損失,但直接折了一個太守,還是廣寧郡的太守,一樣是他的失職。
因為,這汪荃所駐守的兵馬,正是代郡和廣寧郡這兩個地方,結果匈奴入寇代郡,殺了廣寧太守,事後追究起來,他這位中郎將想推脫都沒地方推脫。
好在匈奴被鮮卑大敗,總算是留下了顏面,但依舊讓汪荃心中不安,所以他一邊給王浚寫了信,認罪求情,另一邊則派出了幾支兵馬,在代郡境內游弋,做出姿態,亡羊補牢。
但即便如此,還是心中不穩,正好這時候吳階上門,提出了築城之說,讓他以此為藉口,整合代郡世家之力,以彰顯能力。
汪荃卻也知道,若是如此,一旦自己勢大,也會被王浚顧忌,是以退而求其次,只要世家提供財力物力人力,用來聚攏力量,發展屯兵。
正是這般原因,方促成了今日之會。
不過在酒宴之前,汪荃也是有着擔心的,他雖然急着要擺脫危機,但還沒有頭腦發昏,知道陳止也有背景,而且也聽過陳止的名聲,知道這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並不願意真的和陳止撕破臉皮。
「得罪世家也好,得罪陳止也罷,其實都是以後的事了,」吳階見汪荃的表情有些僵硬,順勢就道:「但眼前的這一關,如果不能挺過去,那將軍你怕是要失了這兩郡守備的職位啊。」
不錯,這才是汪荃真正的思路,以後的事,以後再擔心,眼前的難關得先過去,為此付出點代價,只要能確保我只不丟,那就都是能容忍的。
「將軍現在是想用這個說法,再從吳某這裏得到些承諾吧,很可惜,註定只能讓你失望了,」吳階搖了搖頭,跟着話鋒一轉,「不過,將軍你不用擔心,吳某之前所說的,並非是為了安慰你,而編造出來的,恰恰相反,那世家只要願意盒子,那麼事後無需你去維持兩邊的關係,他們自己會想辦法維繫,至於陳止……」
汪荃乾脆就順勢問道:「陳止如果追究起來,該當如何?也不用擔心?」
吳階點點頭,直言不諱的道:「將軍勿慮,這當官不是做文章,將軍回憶一下,陳止的名聲是什麼?可是他的兩篇文章?可是他的書法?又或者,是洛陽諸評?文章也好、書法也罷,乃至洛陽諸評,也不過就是琴棋書畫,試問這些,能否看出他的為政之能?」
汪荃眉頭一皺,心裏一想,然後搖搖頭道:「確實,只是從這些消息中,是看不出陳止的為政之能的,但我聽說他在洛陽,先入了太樂署,很快就將上下統領完畢,當時還有一個貴胄子弟和他為難,但最後這子弟卻被發配到了江南,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大族也對陳止有所動作,卻都被他一一度過。」
到底是有實權的邊將,縱是在王浚的麾下,可自己在朝中也有利害關係,論消息也就比代郡的世家稍微多些。
吳階去搖搖頭,笑道:「如果他真的都闖過來的話,就不會來到邊疆為太守了。」
汪荃一愣,便點點頭,覺得這話說的很有道理。
「他在洛陽所做之事,與理政之能有些許關係,但卻看不出多少治理地方的能耐,而且太樂署也好、秘書省也罷,都是以個人威望和才華鎮壓,落到實處,則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吳階說着,注意着汪荃的表情,見他眉頭紓解,不由笑道:「我在來之前,在代縣住了幾日,也見過了陳止,和他有些接觸,見他待人接物頗有章法,是個人物,但似乎只是於權謀上有心思,這為政的手段上,卻有欠缺,似乎有重民而輕士的跡象,否則這許多家族,如何肯派人過來?」
「那你的意思是……?」
「短時間之內,陳止還需學習一個如何在地方為政,而這個時間,便是將軍你拉攏世家的最好機會,」吳階的眼睛裏,閃爍着智慧的光芒,「只要將世家的力量都引到這邊疆軍陣,那自然可以讓情況好轉,大將軍對將軍的嘉獎,很快就會到來!」
話音落下,外面忽然來了一人傳訊,說是鄭家兄弟求見。
吳階一聽,就對汪荃笑道:「將軍,這破局之處,送上門來了,你要還是不要呢?」
汪荃也愣住了,隨即卻笑道:「看來陳止把一個代郡世家,推到了我們這邊啊,我是真有些相信你的話了,也許此人並不怎麼會理民,說實話,我現在倒是很好奇,那位陳太守,現在正忙些什麼。」
吳階特意做出了向帳外看了的表情,然後配合着笑道:「天色已晚,大概已經就寢了吧。」
………………
「這麼晚了,你們居然趕過來了。」
同一時間,在代縣城中,陳止正在自己的府衙中,面見一位風塵僕僕的男子。
這男子看上去四十出頭,面容普通,腳邊和下擺沾着不少的泥土、灰塵,顯是匆忙趕來,還沒來得及休息,
他聽到陳止的問話,就躬身恭敬的回答道:「老太爺的命令一傳來,家中就迅速行動起來,在下邳郡和周圍的地界,遴選出各種有能之人,共計百人,給止老爺送來。」
此人名為陳舵,為下邳陳氏的家丁,在下邳陳家也算小有勢力的管事,這次陳止北上,在陳永的屬意下,下邳陳家要派人過去輔助,除了陳梓這樣的子弟之外,那家丁、家僕也不在少數,同時還要帶領一些其他人手補充過去。
他們一路趕路,今日夜裏,先頭的幾人終於抵達代縣。
陳止點點頭,道:「百多有能之人?嗯,若是人到了,確實能緩解我這邊的情況,不過這些人都是什麼依附關係?」
陳舵就道:「百多人裏面,將近一半是我陳家的部曲,餘下也有不少陳家佃農出身,還有少數是招募之人,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囚徒,其中有兩人是陳遷老爺特地交代的,為墨者,說對老爺您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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