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漸深,皇城,延慶宮。
肖太后寒着臉,望着跪在殿中的心腹內侍,問道:「你說什麼?不知去向?」
內侍點點頭,道:「對,驍騎衛傳回來的最新消息。二少夫人在一艘客船上失蹤,最後不知去向。」
「嘭!」的一聲,一個薄胎白瓷茶杯在他面前一尺之地,摔得粉身碎骨。裏面的熱茶一碰到冰涼的地面,蒸騰出裊裊白氣,陣陣茶香直往他鼻子裏鑽去。
但他此刻,哪裏還有品香的心情,將驍騎衛捎回來的消息,詳詳細細的講訴了一遍。
「雷霸!」肖太后咬牙切齒道:「他竟敢在京中擄人,光天化日之下,沒有王法了嗎?!」
若是普通老百姓這樣怒喝,只是無奈的質問。但這句話出自肖太后的口,等於質問這京里所有的衙門,你們在做什麼?
「雷霸現在哪裏?」
「懷疑他已經被嚇瘋了,關在了驍騎衛的監牢裏。」
「嚇瘋了?那真是便宜了他。好,傳哀家諭旨給晉南候,雷霸觸犯王法,畏罪瘋癲,已押入驍騎衛詔獄。」
肖太后語氣冷厲,這道諭旨只不過將驍騎衛的行為合法化,絕口不提放出來的時間。
「驍騎衛如今誰在管事?」武正翔去了江南道查遷陽王餘黨,這件事不是機密,肖太后也知道。
「是副指揮使奉毅。」也就是當年的風組統領風一。驍騎衛里,倒是有大半都是姓奉的。
有官員開玩笑說,驍騎衛裏面,別人還好,只要聽到是姓奉,那多半都是武正翔的嫡系,千萬招惹不得。
「好,傳令給他。讓他好好招待雷霸,不管他是真瘋還是假瘋,務必將他所知道的,全部吐出來。」
內侍應聲而下。
肖太后疲憊的揉了揉額頭,自從成為皇太后之後,她已經許久未曾這樣動怒了。
丁嬤嬤忙上前一步,為她按摩額角。
「你說,是不是我老了,想要護住一個人,都護不住?」肖太后的聲音里,透出蒼老的味道。
「娘娘快別這麼說,是那些人不知道徐夫人在您心目中的地位。」
丁嬤嬤這裏說徐夫人,是指徐婉真的二品誥命封號,而非她在國公府的稱謂。就像當初,她稱徐婉真為徐宜人一樣。
只稍稍流露出一些軟弱,肖太后便重新坐直了身子。「琉璃,你去請皇上來一趟。」
此時已快到一更天,但琉璃沒有任何遲疑,接到命令便退了下去。
慶隆帝此時已在付賢妃的春凌宮裏歇下,他特地來看望小皇子。衛明安已經長到了三歲,付賢妃將他教的極好,正是可愛的時候。
宮門被敲開時,他和付賢妃早就入睡。
「皇上,賢妃娘娘。延慶宮有急事,請皇上過去。」紅杏輕聲道。
付賢妃迷迷糊糊的醒來,聽到是延慶宮相請,一下子便清醒過來。難道,是太后的身體出了什麼事?
她忙輕輕推了他慶隆帝,道:「皇上,皇上!太后娘娘有事找您。」
一陣手忙腳亂,付賢妃伺候着慶隆帝穿好了衣服,問來請的琉璃:「發生什麼事?」
琉璃稟道:「娘娘只請皇上過去。」詳情並不透露。
這麼說來,應該不是太后娘娘的身體問題。付賢妃鬆了一口氣,問道:「御輦到了嗎?」
門外的內侍稟道:「回娘娘的話,已經到了。」
「皇上,您先去,仔細別着了涼。有什麼事情,隨時打發人來叫臣妾。」
慶隆帝匆匆上了御輦,點點頭道:「你回去吧。別給我留門了,說完事我直接回宣政殿。」
「臣妾恭送皇帝陛下。」
慶隆帝坐在御輦上,望着黑沉沉的夜色,心中不斷思忖着。這麼晚了,究竟是什麼事這麼急?
漏夜相召,自從自己登基之後,母后再也沒有這樣做過了。
「見過母后。」
「你坐過來。」肖太后招招手道。
「母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唉……」肖太后先是嘆息了一聲,道:「說出來,恐怕皇帝不信。這光頭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擄人。而且,目的還不是擄人這樣單純。」
「什麼?」慶隆帝心底驚疑,知道必有下文。若僅僅是個擄人案子,怎麼會驚動身居宮中的太后,更不可能驚動到他。
「被擄走的,是驍騎衛武指揮使的妻子,徐婉真。」
「什麼?」慶隆帝第二次驚訝,她的身份實在是太過敏感。正值武正翔赴江南道查案之際,賊人出手,不得不令他多想一層,這件事是不是衝着武正翔去的。
「對方先是利用雷霸垂涎她的美色,設計哄騙雷霸,劫走徐文宇。並模仿了他的字跡寫信,引徐婉真自投羅網。隨後,打暈雷霸,消失了。」
三言兩語,肖太后將這件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看着慶隆帝的眼睛,她緩緩道:「皇上。徐婉真一個深宅婦人,如何會引來這樣的賊子?定然是想打武正翔的主意,才擄走她,想令他就範。這背後……」
剩下的話,她沒有說出口。到底是誰在覬覦忠國公府,想出這樣的主意,留給慶隆帝自己去追查。
肖太后未說完的話,慶隆帝在心頭將她的話接了下去。這背後是誰,還用猜嗎?!
忠國公前些日子和太子鬧翻,金陽縣的事,他派影衛去查過了,確有其事。武烈也是正好碰上,還好心的收留了這些石匠,在忠國公府的後院裏修築佛堂。
太子通過寧興商號撈錢傷民,他心頭早已不喜。但總想着廢太子妃的情分,想着太子在自己跟前長大,只在言語敲打了太子,令他撤出金陽縣便罷。
因此,後來一個什麼掌柜到刑部自首,顧尚書也按此結案。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去了,沒有追究。
後來,忠國公府和齊王來往頻頻,明里暗裏,和太子一系鬧了好些事情出來。
但這次,太子難道將主意打到了武正翔身上?
慶隆帝不知道太子的打算,他只知道,武正翔是他一手看大的孩子。養了八年,好不容易,他的眼神才重新有了溫暖。他對徐婉真的在意程度,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賊人才擄走徐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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