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中,隨着遷病坊中病患不斷痊癒,整座城裏充滿着劫後餘生的歡樂。
冷清了月余的大街上,行人逐漸多了起來。除了為生計不得不在外奔波的人們,在府邸之中悶得發慌的夫人小姐們,文人墨客們都開始外出遊玩。
嘉善坊,徐宅。
青蘿嘻嘻哈哈的從外院蹦回來,剛進了院門,便瞧見鄭嬤嬤正瞪着她。吐了吐舌頭,放輕了手腳規規矩矩的走進來,低眉順眼地施禮道:「鄭嬤嬤好。」
鄭嬤嬤肅然道:「肆意喧譁,沒規矩。」回身取了戒尺:「二十下。」
青蘿不敢爭辯,乖乖伸出左手,領了戒尺。
畢竟是自己一手調教的丫鬟,鄭嬤嬤沒下狠手。瞧着打得掌心通紅,其實只是些皮肉之苦,養兩天就好。
「知道我為何罰你嗎?」
青蘿痛得直吸冷氣,答道:「嬤嬤是為了我好。」
「你知道就行。」鄭嬤嬤苦口婆心道:「小姐兩年後要嫁入忠國公府,進了門就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行差踏錯。以你的年紀,定然會成為陪嫁丫鬟。但是,你若是這樣沒規矩,就算忍痛,我也不能讓你跟着小姐。」
青蘿慚愧的低頭,這個道理她也是知道的。只是今日聽了好幾件新鮮事,一時間忘了形。
「婢子知道了,不會讓嬤嬤失望。」
看了她一眼,鄭嬤嬤道:「下去敷藥吧,敷了就到小姐房裏來,好好講講你聽見了什麼。」
青蘿驚訝的睜大眼睛,嬤嬤怎麼什麼都知道?簡直是料事如神。
見她退下,鄭嬤嬤唇角勾起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
青蘿性子活潑,模樣親切,很容易便能跟人打成一片,贏得他人的信任,在打聽事情上最為在行。小姐身邊需要這麼一個人,後宅之中,最怕的就是消息閉塞。只要將她這個沉不住氣的性子給拗過來,可堪大用。
徐婉真正在房中凝神繪畫,筆下是一副「歲寒三友」圖。松、竹、梅這歲寒三友,文人雅士都會畫上一二,各有各的風韻,拿來練手最好不過。
鄭嬤嬤進了門,徐婉真放下手中畫筆,問道:「嬤嬤有事?」
「青蘿上了一趟街,待會估計會有些新鮮事要講給小姐聽。」
徐婉真淺淺一笑,看來青蘿又吃了掛落。有鄭嬤嬤在真是好,調教丫鬟的這些事,就從來不會讓自己操心。
「嬤嬤費心了。」
「小姐不必客氣,老身理應為小姐打算。」
畫完這幅,徐婉真卻越看越不滿意,吩咐桑梓:「等墨幹了,就撩在一邊吧。」
「這麼好的畫,實在是可惜了!」桑梓有些不舍。
「你懂什麼?」徐婉真笑着指給她看:「你看,這裏的松枝不夠遒勁,筆力太軟。竹葉間的疏密度更是不行,缺了那種氣韻。得了閒,定要求曾外祖父畫一幅松竹圖,仔細揣摩。」
徐婉真淨了手,青麥用素絹包住她的雙手擦乾水分,然而細細的塗了香膏。這套保養程序是鄭嬤嬤制定下來的,只要碰了水,就要照此執行,她的一雙柔夷,越發如凝脂般柔嫩細膩。
青蘿在外面求見,徐婉真揚聲讓她進來。
目光落在她包着白色素羅的手上,徐婉真笑道:「聽到什麼事,值得挨了一頓戒尺?」
青蘿剛想吐舌頭,想起方才那頓皮肉之苦,忙規規矩矩的施禮:「婢子見過小姐。今兒萬家嫂子要採買的東西挺多,便叫了婢子一道幫忙,聽來好些事。不知道,小姐想從哪一件開始聽?」
桑梓打趣道:「你這小蹄子,還學會賣乖了。小姐,就讓她挨着講,一件也不能落下。」
「好,從你出門聽到的第一件事情開始講。」徐婉真笑道。
「是,小姐。這頭一件,是齊王的詹事府已經修好,請到了一名翰林學士為詹事。大家都說,能讓方大人放棄大好前途,屈就齊王府詹事,王爺一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才能得到方大人效忠。」
翰林學士方大人?徐婉真迅速在腦中過了一遍。這坊間傳言還真沒說錯,也不知齊王允諾了什麼條件,才得到方學士的效忠。
「第二件,這連着幾日了,公主府、齊王府、楚王府,各自舉辦了一場宴會,請了好些夫人小姐,熱鬧極了。」
徐婉真暗暗點頭,這定然是出自曹皇后的授意,為了安定城中人心。有了尊貴的皇子公主帶頭,沉寂許久的洛陽城,眼看就要重新熱鬧了起來。
莊夫人自然也收到了請帖,還遣了人來問她,想不想去參加。
但一來她不喜交際,在那裏或坐或站,都要受人打量,還要分出心神應對。又不是點名要請她,她樂得清閒自在。
二來,經過昭陽公主一事,她對這些鳳子龍孫都抱着十二萬分的警惕。他們心裏在想些什麼,想利用誰,在面上根本看不出來。肖太后喜歡她,她並不想送上門去,給人家做現成的棋子。
莊夫人略知她的心思,也就沒有強求。
「第三件,」青蘿豎起一根手指頭,笑道:「這卻是一件奇事,在齊王府的宴會上,平國公府上的劉大小姐不知怎麼地,一跤從假山上的樓閣中跌下來,幸好下方有樊狀元經過,堪堪將她接住。」
「那可真是險。」桑梓掩口驚呼。
青麥卻多想了一層,這件事傳到滿城皆知,劉大小姐的閨譽豈非不保?
「後來呢?」徐婉真問道。自從上次在聽香水榭明確拒絕了樊彬,就再也沒見到他,祝大夫人也沒有再上門。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再聽到他的名字,竟然恍如隔世。想起他熾熱如火的眼眸,徐婉真只盼着,他能將她給忘掉,擁有一個真心愛他的女子,共同攜手進入一段幸福的婚姻。
「平國公世子爺請樊狀元喝了一頓酒,說是道謝。但醉白樓的夥計卻說,兩人在房裏打了一架,屋內的桌椅陳設全部砸得稀巴爛,劉世子賠了好幾百兩銀子。」
徐婉真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這像是劉祺然能幹出來的事。
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劉祺然,就是在去東郊莊子的小路上。那會樊彬為了給自己解圍,還和劉祺然正面對上了。
但此事關係着親妹子的閨譽,也不知道劉祺然是怎麼個打算。
……
宋州,乃十望州之一,絲紡尤為發達。天下絹分八等,四等以上集中在河南道,以宋州為最。
從洛陽出發,沿着通濟渠往東十餘日,便到了宋州的府城-宋城。
田嬤嬤在宋州碼頭下了船,看着碼頭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找了兩名腳夫問清賀家的方向,雇了一頂青布轎子,身後跟着兩名腳夫抬着兩擔禮品,往賀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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