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涵躺在床上,再無動作。睜開眼,已經十一點半了。室友基本走光了,寢室里顯得空曠又寂靜,獨剩自己。手機響,是胡姐打來的。
「小葉啊,我是胡姐。你還在睡嗎?」年輕人晚睡晚起已成定律。
「沒。」一說話葉涵才發現自己嗓子沙啞的厲害,起身揉了揉頭髮,杯子在桌子上,她懶得下床,輕輕咽了幾口唾沫。
「是這樣的,十一國慶店裏接了幾個婚宴,人手有些不夠,你要是沒回家,今晚上可以來幫忙。」胡姐刻意壓低音量:「節日期間工資翻倍哦。」她實在是很喜歡這個勤勞的小姑娘,店裏有什么小福利都會拉上她一道。
葉涵懶得動,舔了舔嘴唇,復又躺下:「胡姐,我想先看看火車票再決定要不要去幫忙。」
胡姐叮囑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葉涵刷了刷網頁,最近幾天的票全賣光了,她本就沒有回家的打算,葉媽媽和葉漾工作忙,基本不在家。加上方運說來玩,她便沒着急買票。這下倒好,這小子坑自己,玩一天就飛國外去了,留自己獨自淒悽慘慘戚戚。
葉涵來到店裏,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匆忙換好衣服,婚宴差不多要開始了。一對新人在司儀的見證下喜結連理,葉涵忙前忙後上菜撤盤子,羅徊偷偷塞了一包喜糖給葉涵:「你看起來很煞風景。」
他說的是她黑黑的眼黛。
葉涵塞了一顆糖放在嘴裏,漫不經心問道:「你偷來的?」
「這孩子說話可真難聽。」他亮了亮自己引以為傲的爪子:「我拿來的。」
哦,那就是順來的。
羅徊窩在牆角,那是攝像頭死角,腳輕輕一勾,抽屜悄無聲息開了道口兒,手速極快的將桌上擺着的一瓜子盤傾斜一角度,瓜子神奇的全倒進柜子裏,屁股一頂抽屜關上,整個過程不過三秒。葉涵驚在當場,嘴裏的糖果卡在喉嚨:「羅徊,你這樣做,不怕客人知道?」
「怕什麼?」羅徊站直身子:「瓜子也就開宴前供客人吃會兒,這都上菜了,誰還惦記這玩意兒?再說就算發現了,又怎麼樣?」他嘿嘿乾笑,眼睛裏冒着綠光:「有你可以頂罪,我怕什麼?」
「哈?」葉涵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他戳了戳葉涵的臉頰:「這裏藏着罪證。」他說的是糖果。
「而我,本大爺,什麼都沒吃。」意味不明的勾起嘴角,他順手翻開自己的口袋:「不知誰的口袋裏還放着一包糖果。」
羅徊他丫的不是好東西。
葉涵默默的同流合污,假裝看不見:「待會分我點瓜子。」
酒宴持續了將近三個小時,人走茶涼,徒剩殘骸。葉涵擦完桌子,準備倒完髒水,結束一天的工作。
「哎呦。」女孩發出尖銳的叫聲,葉涵失去重心的站不住腳,身子潛意識後仰,盆被葉涵緊緊攥住,晃蕩間葉涵阻止水的慣性,可是女孩的裙子上還是濕了一大塊。
葉涵顰眉,心有餘悸:「對不起。」
「道歉就完了嗎?照你這般推理,殺了人也道個歉就好了。」眼前的女生誇張的揉着胳膊,瞪着葉涵像是有深仇大恨,這種表情有些過頭了。
真不爽。
「我只能說對不起。」葉涵微怔,還是開了口:「而且…撞過來的人是你。」為了措辭,她省去「故意」二字:「當然,我沒有計較的意思,你的裙子濕了,我帶你去衛生間處理下。」
女生湊過來,眉角上翹低聲說道:「我就是看不慣你。我倒要看看葉澍罩着誰?」葉涵心率越走越快,呵!又一個葉澍招來的桃花,喜歡葉澍盡力爭取就好。拒絕也罷,接受也罷。干她何事?
葉涵呼吸遲鈍,她很是艱難的吐出一口氣,看着女孩誇張的演技。
「撞了人還不道歉,這世道。」女孩放大聲音試圖引來大家圍觀。「大學生了不起啊?」這一手資料了解的不錯,還知道她是大學生?
葉涵冷眼旁觀,那就那一秒,葉涵眼神冰冰的將剩下的水全澆到自己身上,髒水順着頭髮往下流。女孩很詫異,她沒有料到葉涵會怎麼做?女孩的聲音很快引起很多人的圍觀,包括沒有離開的客人。霎時喧鬧聲不斷。
這情形逆轉的太厲害!
女孩眼底閃過慌張,無措的揪着裙角。是個明眼人都知道誰在吃虧?誰在找茬?
胡姐跑過來,擔心的問道:「小葉沒事吧?怎麼全濕了?別感冒了,我去找個毛巾。」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女孩一眼,那一眼不言而喻。胡姐心眼兒敞亮着,她倒是不巧目睹了整個過程,這不明不白的女孩是來找茬的。
「沒事,別擔心我,是我不小心碰到客人的。」她低着頭,微微咬着下嘴唇,睫毛忽閃着,我見猶憐。比心眼,葉涵自認為她是有第一沒第二的,只是她從六年級開始就懶得玩了。
女孩看到人群中的走過來的葉澍更加慌張,喘着粗氣,動作更加侷促。每一秒都成煎熬。
「神經病吧你?她…她自己潑的自己,你們看,我的裙子也是她潑的,她就是心機婊,不要臉…」
「孫肖夢,回去。」葉澍打斷她的話,帶着一種近乎無情的冷漠,冷冽而沉靜的看着她。眉眼一如初時相見淡淡如常。
孫肖夢怒火中燒,一手拿起桌子上的紙杯砸到地上,嘴裏罵罵咧咧,完全不像十七八歲的姑娘:「我回去,我憑什麼回去?今天老闆要是不辭了她,我就不走了我。我就不信沒有公道。」
真是一個被家裏寵壞的小公主。
「葉澍。」孫肖夢氣的臉紅紅的,隱隱的帶了絲哭腔:「她是故意的,她真的是故意的。」
葉澍置若罔聞:「其他人回去做自己的收尾工作。九點半準時下班,最不完隔天在做,羅徊記得鎖門,葉涵。」
葉涵擦着頭髮,忽然被點到名字啊了一聲。
「擦完頭髮,換完衣服就下班。」
說完,葉澍就率先離開。男主都走了,戲也該散了。頭頂的燈光光亮而好看,只是今天葉涵覺得着實太亮了些,照出所有人的情緒來。
孫肖夢哇哇的哭起來,蹬着腳不依不休。
「別哭了。」葉涵道,心突突跳着。
「我就哭,都…怪你!」
「那你接着哭吧。」葉涵拾掇着手上的物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喜歡多一點的人永遠都是弱勢群體,而且對方根本不在乎。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在葉澍看來是不是這種可有可無的存在?她憑什麼認為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多說了幾句話,交了心。朋友就能變情侶嗎?
最後還是魏經理出現,才勸得孫肖夢離開。
孫肖夢哭到嗓子都啞了。最後眼淚都哭幹了,眼睛紅腫邊打着嗝。
「魏經理…嗝,我真喜歡葉澍哥哥。」
「我知道,你說了二十五遍了。」
「可是你只知道,我喜歡他,你不知道我們的故事。」
魏浪無法,只好陪着小妮子聊天,偶爾抽幾張紙遞過去。
葉澍並不適合留在工地,除去沒有身份證外,他的傷早已滿目瘡痍。最先發現的是王叔,他見小伙子動作不流暢,右手慣使不出力。在做苦力的工地上無法用力,腦子再聰明也無濟於事。直到王叔看到葉澍一身傷,心疼的咋舌惋惜,旁的話不多說,就憑小伙子帶傷工作,他鐵定是有困難的。
「年輕人不珍惜身體,以後有的罪受。」
葉澍很倔,一聲不吭。誰說的話他都聽着,溫順的點着頭。聽完之後他還是照着自己的性子做事。
王叔看不下去:「我們老闆的女兒快高三了,比你小不了多少。上次一起喝酒我聽他說尋摸着找一個家教,不知這事作不作數。」
葉澍點點頭,沒有放在心上。
第二天,王叔很開心的對葉澍說孫老闆決定讓葉澍試試家教,只是他家女兒有些個性。有錢人家的孩子沒有幾個不任性的。王叔怕葉澍被為難。葉澍倒是不在乎,他本沒有想去做家教的意思,卻不忍辜負王叔的心意:「大不了還回來陪王叔聊天。」
葉澍按照指定地點去了孫老闆家,是個很不菲的別墅。葉建國做的是建築業,葉澍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行情。他所要做的就是補課,別的,他暫時沒什麼興趣。工地上的其他人打趣葉澍人家孫小姐也許看上你,你就要少奮鬥起碼二十年。他笑,不語。那二十年過得該是多麼的窩囊、悲哀,沒有一個男人該有的尊嚴。況且,他差的永遠都不會是錢。
進門就是一個大花園,但是卻不阻擋視線。師法自然,看來是花了大筆錢精心設計的。暴發戶的通病愛裝點門面附庸風雅。
孫老闆不在家,阿姨直接領着葉澍上了二樓。
「葉老師,小姐在書房等你。我去備點茶點,辛苦了。」話語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麻煩了。」
葉澍敲敲門,裏面的人絲毫也沒有開的意思。葉澍轉了轉門把,發現沒上鎖。道了聲:「打擾了。」便推門進來。
孫肖夢背對門,鞋子扔的東一隻西一隻。坐在椅子上晃着腿低頭玩手機。
葉澍默不作聲的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過了幾分鐘,孫肖夢終於按捺不住先開口:「你是我爸請來的老師?不瞞你說,你要是定力好的話,弄不好可以教我一個月,不過我事先說好,你前面的那四個老匹夫可是兩天都沒堅持到。」對方表現的太沉穩了令孫肖夢不滿。可要知道,先前來的那幾個不是過於熱情就是端着為人師表的架子。
「物理還是化學?」他完全不當她一回事兒,兀自翻開她的書檢查作業。
孫肖夢不樂意了,在她的世界裏,她才是那個主宰別人命運的人。可是當她聽到這麼年輕沉穩的聲音,下意識的皺着眉,卻沒在反駁。眼神難的離開手機看向這不知天高的老師,第一下看到的是他的手,修長且骨節分明,有薄薄的繭,可是這分明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才對。眼睛往上挪了挪,天啊,眼前的男生哪裏稱得上是老師?不是說在工地幹活兒嗎?皮膚仍舊比平常男生白皙很多,眼睛卻生的幽深,宛如星子。
不得不說,老師要是都長這樣,她絕對考得上清華北大!
「葉老師好。」孫肖夢端正着坐好,嘴巴甜甜的打了一聲招呼。
葉澍忽然想起也有這麼一個戴着面具調皮的無可救藥的人,可是卻讓他惦記到靈魂深處去了。
一點都不像,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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