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四顧,正不知所措時,偏殿傳來陳嬤嬤的厲聲尖喝:「新來的,還不快過來幫忙?!」
她被那尖銳的聲音嚇得渾身一震,下意識走過去,被陳嬤嬤一把扯到殿裏,從背後重重推了她一把,「去,把褥子給我換了!」
那褥子上灑了些水,大冷天的,定然是不能再睡人了。
鰩鰩不悅,奶聲奶氣道:「你自己打濕了褥子,自己不會換嗎?我又不是你的丫鬟,憑什麼要伺候你?!」
說起來,若那個男人不是大壞蛋,她認他做爹的話,她還是這皇宮的小公主呢!
然而陳嬤嬤卻氣惱得緊,擼起一邊兒袖管,厲聲道:「怎的,我在後宮裏呆了這麼多年,莫非還指使不動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
說着,一把握住鰩鰩的手腕,隨手抄起雞毛撣子就要往她屁股上揍!
鰩鰩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登時大怒,跳起來反手朝着陳嬤嬤就是一耳光!
陳嬤嬤被打懵了,半晌後才回過神,立即把雙手的袖子都挽了起來:「我訓不得旁人,莫非還訓不得你這小蹄子了?!」
說完,正要動手,卻見鰩鰩手腕上掛着的金鐲子。
大約是純金打造,看起來沉甸甸的,上面還雕刻着一枝青梅。
渾濁老目中掠過精光,她冷笑了聲,「罷了,我也不與你計較你剛剛那一巴掌。不過,你既打了本嬤嬤,總得拿出些東西作為賠禮吧?我瞧着,你腕上這金鐲子就不錯!」
鰩鰩退後一步,護住那隻金鐲,仰着粉嫩小臉拒絕:「你這老貨,從不曾好好照顧過太子哥哥,便是把你杖殺了都使得,哪裏有臉問我要鐲子?!」
她的小臉上滿是寒意,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要離開。
可陳嬤嬤看見了寶貝,哪裏肯放她走?
她大力把鰩鰩拉回來,不由分說地就去扒她的金鐲子:「我看見的好東西,就沒有搶不到手的!小賤人,你給我拿來,給我拿來!」
鰩鰩氣怒不已,毫不猶豫地抬腳踹向她!
她力氣極大,一腳踹到陳嬤嬤的心窩,直接把她踹出老遠,生生砸壞了一張木桌!
木桌上的茶具在地面砸得粉碎,極大的動靜,立即把其他宮女嬤嬤給引了來。
陳嬤嬤捂着心口和後背,「哎喲、哎喲」直叫喚,眼見着鰩鰩要跑走,也顧不得其他,忙指着她的背影大喊:「快,快把她抓回來!她手上有個金鐲子!」
其他人俱是見錢眼開之人,聽聞有個金鐲子,忙不迭就衝過去抓鰩鰩。
鰩鰩驚嚇不輕,她力氣雖大,可到底只是個六歲的孩子,又怎會是這麼多成年人的對手!
很快,那群人把她按在地上,不顧她拼命掙扎,死命地把那隻金鐲子從她手腕上往下拽!
金鐲子本就卡得緊,被她們這麼一拽,鰩鰩的小手立即通紅大片,疼得她歇斯底里地哭嚎尖叫。
陳嬤嬤面容扭曲地站在廊下,指着她怒罵:「不要臉的賤蹄子!這樣好的金鐲子,定然是她偷來的!姐妹們,咱們把金鐲子搶下來,當了之後每人打一副銀首飾,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對對對,陳姐姐說得對,咱們可是在做好事呢!」
那群人紛紛點頭,越發用力地去拽那隻金鐲。
鰩鰩哭得厲害,不停地掙扎,死命想要護住她的鐲子:「這是我和太子哥哥的東西,你們不許搶,不許搶!」
然而那群人對她的聲音置若罔聞,幾雙眼睛盯緊了那隻鐲子,不顧弄傷她細嫩的手,非得生生把鐲子褪下來不可!
鰩鰩被她們按在地上,根本動彈不得,只一個勁兒地哭喊。
混亂之中,忽有細微的骨骼碎裂聲響起。
「啊啊啊啊啊——!」
鰩鰩陡然爆發出痛苦至極的尖叫!
「取下來了!取下來了!」
眾人對她的尖叫毫不在意,反而欣喜若狂地大笑起來。
為首的老嬤嬤舉着金鐲子,愛惜地用寬袖仔細擦拭,迎着冬日裏那黯淡的陽光細看,老臉上全是歡喜:「瞧瞧,可不就是純金的?這樣重,夠咱們衣食無憂半輩子了!」
鰩鰩趴在地上,舉着通紅的左手,眼淚洶湧地落進雪地里,「嗚嗚嗚,嗚嗚嗚,鰩鰩疼,鰩鰩好疼啊……」
那隻左手以詭異的姿勢扭曲垂落,由通紅的顏色,漸漸化為烏青。
「走吧走吧,咱們去殿裏仔細瞧瞧這隻鐲子!」
那群嬤嬤宮女歡喜地一哄而進偏殿,沒有一個人回頭來看看她。
鰩鰩哭得哽咽,就在疼得意識逐漸渙散時,不遠處隱隱傳來一聲嘆息。
魏化雨抱着一堆食物回來,長靴踩過雪地,沉黑的漆眸中,盛不下其他景致,只獨獨倒映出雪地上那個嬌小的粉糰子。
他隨手把食物放到地上,解開襖子給鰩鰩裹上。
鰩鰩在他懷裏,嗅着熟悉的青竹氣息,淚眼朦朧地舉起骨折的左手給他看,想要哭訴委屈,卻疼得說不出半個字,只知道「嗚嗚嗚」地哭。
魏化雨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把她打橫抱起,往正殿走去:「真傻,她們既然要,給她們就是。橫豎,等我回來了,再為你搶回來。」
鰩鰩淚兮兮地,那是太子哥哥和她共有的寶貝,她不想要,不想要那些人弄髒……
魏化雨踹開殿門,溫柔地把她放在小榻上,輕撫過她的額頭,溫聲道:「我去給鰩鰩叫個御醫來,等他來了,鰩鰩就不疼了。」
鰩鰩乖巧地點點頭,目送他遠去。
魏化雨合上殿門,聲音冰冷至極:「去綁個御醫來。」
立即有暗衛應是,飛快去辦了。
魏化雨抬手捻了捻穿在細髮辮間的小金珠,勾唇一笑,抬步往偏殿而去。
一刻鐘後。
少年推開偏殿的門,從裏面漫步而出。
他慢條斯理地解開夾襖,用它擦拭去白嫩小臉上沾染的血漬,又隨手把它扔掉。
他朝着滿園的荒景,溫溫一笑。
溫雅至極,邪肆至極。
他掂了掂手中那雕刻着一枝青梅的金鐲子,抬步,不慌不忙地往正殿而去。
寒風灌進了偏殿。
只見裏面所有的嬤嬤和宮女,身體的骨骼皆都扭曲成詭異的姿勢,臉上還保持着驚恐神情,就這麼渾身是血地死在了各個角落。
——
嗷,正月初一,大家拜年了嗎?菜今天回了山裏面的老家,本來想住一晚陪陪家裏老人的,結果忘了帶電腦,於是又連夜趕回來碼字,也是醉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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