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倪家老祖們所在的大宅之中,三位極道老祖並排而坐。
何良策從外而入,他的步法穩健,面色如玉,哪怕此時覲見的是三位極道老祖,他也不曾有半點兒的慌亂感覺。
倪景深三位心中暗自點頭,果然是何家的麒麟兒,單是這份表現,便已道盡不俗。
何良策深施一禮,恭敬地道:「晚輩何良策,見過三位老祖。」
倪景深緩緩點頭,道:「你有何兄手書,拿來吧。」
何良策不疾不徐地從懷中取出手書,尚未等他送上,一股勁風就裹着手書飛了出去。
微微一怔,何良策訝然看去,當他看清楚將手書隔空取走之人竟然是倪景深之時,竟然是忍不住流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
在倪家三位老祖之中,倪景深以老成持重而著稱,但他今日的表現,卻與傳聞中的有些反常啊。
倪景深一下子將書信拿在手中,他立即感應到了何良策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頓。身為極道老祖,對外來者的目光極為敏感,他立即看出了對方眼眸中的一絲詫異之色。
老臉微微一紅,倪景深裝模作樣咳嗽一聲,將信拆開。
他剛剛從新領悟的天人合一境界中出來,整個人包括心態都有些不夠穩重。
畢竟,他並不是憑藉自己的力量多年參悟,而是被歐陽明強行推上那種境界。而且,他也沒有大黃那種天賦異稟,能夠與歐陽明進行精神意識上的直接交流。
所以,他在離開了天人合一之境後,心靈上多多少少出現了一些瑕疵,做事也就多了幾分隨心所欲的味道。
目光轉動片刻,將信中內容閱遍,他的臉色陡然一變,道:「你,要娶我家英鴻?」
「是,請長輩成全。」何良策深深地一躬,說道。
「不行!」倪景深想也不想地道:「此事絕無可能,你回去吧!」
何良策訝然看去,他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被對方毫不猶豫地拒絕。
然而,他卻不知道,如果他早一天到來,那麼情形就將完全不同了。
猶豫了一下,何良策躬身道:「前輩,按照我們兩家昔日的約定……」
「不管什麼約定。」倪景童雙目一瞪,道:「這件事情我們都不可能答應的!」
何良策張了張嘴,心中突兀地生出了一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了。
他心中納悶,但也知道,這肯定是歐陽明施展了什麼手段,對這兩位造成了巨大的影響,否則這兩位也不會如此果斷地決定了。
倪學天的眉頭略皺,他突地開口,道:「兩位伯父,我們先聽聽他是如何說法吧。」
倪景童輕輕搖頭,道:「學天,我們兩人的立場你還不明白麼?別忘了,你也沒有拉下呢!」
他對於倪學天的態度很不滿意,要知道,歐陽明這一次可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勞。不僅僅他們兩位感悟到了天地自然之道,摸索到了天人合一的門檻。雖說現在根基還有些不夠穩固,可是這扇大門卻已經敞開了。
只要他們兄弟在這裏修煉個一年半載,就是兩位貨真價實的領悟了天人合一的極道老祖了。
這份恩德,不管怎樣報答似乎都有些不夠。
更何況,倪學天手中的那把法器軍刀!
這可是一份足以打動任何人的厚禮了。
歐陽明為何如此不遺餘力的幫助,他們三位的心中如同那琉璃鏡般透亮着。
自己兄弟三人受了歐陽明如此好處,如果一轉背就忘恩負義,把倪英鴻許配出去,就算別人不說,他們的心中又如何過得去?
倪學天苦笑一聲,道:「兩位伯父,小侄自然記得清楚。但是,祖宗遺訓啊……」
「祖宗遺訓?不,不可能!」倪景深霍然站了起來,他的眼神明亮得怕人,但是,另外兩位對他知之甚深的老祖卻都從他眼眸的最深處看到了一抹甚深的寒意。
這寒意,竟然有着一絲畏懼之色。
倪景童也是倒抽了一口涼氣,看向何良策的目光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這信上,可沒有提及……」倪景深霍然一頓,自言自語地道:「是了,這件事情,也不可能在信上提及的……」
倪學天輕咳一聲,道:「良策,你可知我倪家與你何家之間真正的關係麼?」
何良策朗聲道:「我何家久居琳琅郡,倪家坐鎮昌隆郡,世人皆以為兩家面和心不合。但,我們兩家從第一代先祖開始,就傳下了深厚的交情。諸位老祖之間的感情,更是情同兄弟。」
倪學天啞然失笑,道:「不錯,看來你確實是了解實情了。哎,依你本身的年齡和修為,知道這些不足為奇。」他笑眯眯地道:「所以,你第一次來想要走證心之路的時候,我們也是毫無二話。」
何良策躬身道:「多謝老祖厚賜。」
倪學天微微一笑,道:「你與英鴻只是見過一面吧,為何突然想要娶她為妻了?」
何良策的神情一黯,道:「晚輩迫不得已。」
「哦,你說說看?」倪學天臉上雖然掛着笑容,但是在他的眼中卻沒有半絲笑意。
何良策望着他們三位,並沒有解釋什麼,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剎那間,一股極為恐怖,帶着無數仿若是金戈鐵馬般的強大氣息從他的身上狂涌而出。而他本身的臉色更是微微漲紅,身上衣衫飄蕩搖曳,仿佛隨時都會崩碎撕裂。
「鐵血丹心,殺身成仁!」倪景深的臉色大變,他一字一頓地說道。
何良策身上那種恐怖的氣息並沒有維持多久,當倪景深說完之後,他的身體頓時慢慢地恢復了常態,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可是,倪家三位老祖的臉色卻已經變得難看無比了。
「那裏,真的要出現了麼?」倪景深喃喃地說道。
何良策肅然道:「晚輩不知,但根據家中老祖的推算,不會拖延太久了。」
倪景深沉默良久,長嘆一聲,道:「武國九郡,國主坐鎮中央,八郡鎮守四方。嘿嘿,這每隔百年的考驗,又要到了。」
「九十年。」倪學天突然說道:「這一次的考驗,提前了整整十年。」
倪景童微微搖頭,道:「十年之差很正常,據說五百年那次可是延遲了整整二十年呢。」
何良策躬身一禮,道:「晚輩已經將話帶到,請各位前輩成全。」
三位老祖面面相覷,眼眸中都帶着一絲難色。
終於,倪景深一咬牙,道:「良策,不是我們捨不得英鴻,也不是我們倪家的兒女不肯犧牲。而是,哎……她已經心有所屬,你修煉的丹心秘法怕是無法在她身上獲得進益啊。」
倪學天微微點頭,道:「不錯,良策,我倪家好女子諸多,你可以再選一個,我們大力栽培,務必讓她符合你的心意。」
何良策輕嘆一聲,道:「各位老祖,晚輩早已探聽過消息,也見過幾位傑出的姐妹。但是,能夠讓晚輩心動的,卻也僅有一人。」
幾位老祖相視苦笑,都能夠感受到對方眼眸中的沉重之色。
何良策沉聲道:「晚輩知道,英鴻小姐與歐陽明互有好感。不過……」他雙眉飛揚,道:「晚輩有信心,若是公平相爭,絕不會毫無機會。」
倪景深目光炯炯,突然道:「學天,你以為如何?」
倪學天沉思片刻,道:「大伯,歐陽明不是需要那片竹林的地址麼,你不妨給他吧。」
倪景深的心中微動,道:「你是要他獨自前往,還是……」
倪學天輕嘆一聲,道:「自然是讓良策、英鴻陪他同行了。」
倪景深兄弟對望一眼,雖然心中都覺得有些對不起歐陽明,但是一想到先祖留下的那段遺言,就不由得也是長嘆一聲,滿腔的無語了。
若是歐陽明與倪英鴻早生十年,他們對這兩人之事絕對是樂見其成。可是,現在的他們,還有着選擇的權利麼?
「也罷,良策,我們給你機會,但最終結果如何,就要你們自己去決定了。」倪景深無奈地說道。
何良策微笑着道:「多謝三位老祖。」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卻帶着無與倫比的強大自信。
倪家三位老祖無奈搖頭,也不知道這個安排是福是禍。
次日清晨,歐陽明和倪英鴻一起來到了老祖庭院之中。當他們看到三位老祖面前的何良策之時,不由得相顧愕然。
倪英鴻也就罷了,但歐陽明卻是心中明了,面帶警惕之色。
倪學天三人見了歐陽明,不由得有些尷尬。
「老祖宗,您叫我們有事麼?」倪英鴻巧笑盈盈,來到了倪景深的身邊問道。
倪景深苦笑着道:「英鴻,歐小友昨日提及的奇竹之地,我已經與何良策說了。」他頓了頓,道:「現在,我要你們三人前往林海尋找那一片奇竹領地。林海之內,危機重重,那奇竹所在,應該有着一頭半精靈獸駐守。你們此去,一切當心。」
倪英鴻一怔,不過立即答應了下來。
雖然她想不通三位老祖為何要如此安排,但卻絕不會懷疑他們的用意。
當這三人離去之後,倪景童搖頭道:「這樣做,對不起歐小友啊……」
「我知道,但大勢之前,也顧不得這些恩惠了。」
「哎,歐小友的實力差良策太多,你們說……」
「不會的。」倪景深毫不猶豫地道:「他既然修煉了鐵血丹心,就不會是卑鄙小人,這一點,你們就安心吧。」
三人沉默了下去,只有一道無奈的嘆息聲悠悠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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