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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長辦公室。書神屋 www.shushenwu.com院長郭孟江正在簽一份文件,辦公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來,他看了一眼玻璃窗外,雨已經停了,想到今晚答應妻子陪她去看電影,微微笑了笑,伸展了一下腰背,才接起電話。
「我是張玉舟。」
郭孟江一聽是市衛生局局長張玉舟,立馬坐的畢恭畢正,說道:「張局長,什麼事?」
「120剛接到一個車禍病人,女的,你立刻幫我去查一下,情況怎麼樣?市委葉書記一會兒就過來。」
郭孟江沒有時間去辨別張玉舟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只想着,葉書記親自過來,這個人是誰?還是個女的?她是什麼身份?
掛斷電話,他立馬打給急診室主任馬剛:「120剛接到一個車禍病人,女的,什麼情況?」
「今天大雨,發生好多起交通事故呢,120接到的車禍病人並不只有一個,女的也不止一個。」
「就剛才,你馬上去查清楚。」郭孟江有些急了。
馬剛回復得很快:「剛才送來的女的,還在搶救室,顱內出血,陳繼超正在給她做手術。這個人是誰?護士說,家屬一個也沒來。」
「這個你先別管了。我馬上過來,一會兒市委葉書記要過來。」郭孟江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馬剛看着手機,愣在那裏:市委葉書記要過來?就為了一個車禍傷者?這個人是誰?
一個多小時後,陳繼超終於清楚了腦部的淤血,開始快速地縫合傷口,手術很成功,但他並不敢保證她一定能醒過來。走下手術台,他脫下手套,在一旁的水龍頭上洗了手,感覺很累,便靠在洗手台上休息片刻。一整天,他連做了三個開顱手術,中飯也只吃了幾口,此時雖然腹中空空,卻沒什麼胃口。
忽然護士長滕甜沖了進來,看到他,急急地說:「陳主任,馬剛主任在找你。」
陳繼超微微皺眉,心道:不會又要做手術吧?不過,人卻已經快步地往外面走去,連手術服都沒有脫。滕甜又急急地跟上來,提醒他:陳主任,你還穿着手術服呢!
陳繼超低頭看看自己,苦笑一下,說道:就這樣吧。
馬剛一看到陳繼超,忙撲過來問道:「剛才手術的女的,情況怎麼樣?」
陳繼超看着馬剛肥厚的嘴唇,淡淡說道:「手術很成功。但能不能醒來就看她自己了。」
馬剛長出一口氣,拍拍陳繼超的肩膀說道:「手術成功就好。成功就好。」
「怎麼了?」
馬剛看看他,說道:「你跟我一起下去吧,郭院長說,一會兒市委葉書記要過來。若是他是有什麼問題,你是主治醫生,你來回答。」
「市委葉書記?你是說市委書記葉生廉?他怎麼突然要過來?」陳繼超不可置信地看着馬剛。
馬剛聳聳肩,矮矮胖胖的身體顯得有些滑稽,說道:「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反正,一會兒你好好回答就是了。」
市委葉書記來得很快,身後還跟了幾個人,院長郭孟江帶着馬剛他們忙迎了上去,葉生廉寒着一張臉,問郭孟江:「我夫人怎麼樣?」
「夫人?」郭孟江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葉生廉所謂的夫人是誰?他幾乎有些惶恐地看了一眼馬剛,而馬剛則下意識地看向陳繼超。總算郭孟江也是從醫生崗位上一步步走上來的,手術台上的命懸一刻和病人家屬的掙扎絕望他都經歷過太多,很快鎮靜下來,說道:「夫人顱內積血,救護車送來的時候已經十分兇險,剛做好手術,萬幸手術很成功,但夫人什麼時候醒來我們卻不敢保證。」郭孟江將陳繼超的意思大致說了一下,雖然語氣鎮定,背上的襯衣卻不覺已經濕了。
葉生廉沒有說話,只是往前走,郭孟江只好小跑着在前面帶路。一路浩浩蕩蕩地往重症監護室趕去。
到重症監護室門口,陳繼超看了看這一大群人,開口道:「就葉書記一人進去吧。病人現在情況不穩定,不宜探望。」
葉生廉看了他一眼,依然沒有開口,郭孟江很敏感,立馬解釋道:「這是主刀醫生陳繼超,他是我們醫院最好的腦外科醫生。」這一次,葉生廉開口了,聲音有些乾澀,和以往電視裏聽到的圓潤磁性很不同:「手術很成功?」
陳繼超點點頭。
「辛苦了。」葉生廉說完,推開了重症監護室的門,走了進去,郭孟江讓陳繼超和他一起跟了進去。
夫人冷子怡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頭上纏滿紗布,完全沒有了中午見面時的生氣和嫵媚,直到這一刻,恐懼才實實在在地填滿了他整個身體,接到警局電話的時候,他還不相信,一路上,甚至到了病房門口,他的心中還存着一絲僥倖心理,希望只是警察搞錯了,希望只是別人拿了她的手機,開的一個惡意的玩笑,甚至他寧願是詐騙。但,如今看着重重紗布下露出的蒼白的唇,還有筆挺的鼻樑,他知道,她就是他的冷子怡。
冷子怡是舞蹈老師,在寧州藝術學院當老師,自從吳海波來鏡州當書記後,他們便成了周末夫妻,只有周末才能重聚。今天沒有課,早起的時候冷子怡忽然心血來潮想給他一個驚喜。於是便一個人開着車來鏡州了,到市政府樓下才給他發短訊:中午請我吃飯吧,我在樓下等你。
冷子怡是吳海波的初戀,也是至今為止唯一愛過的女人,可以說,她滿足了他對女人的所有幻想,她性感又感性,率性又體貼,收到她短訊的時候,他正在開常委會,原本訂好了的五個議程,也被他縮成了三個,只為了能快點見到她。當他撇下秘書一個人下樓來的時候,他的心中奇怪地充溢了仿佛那些年時的快樂和衝動。然後,他任性地坐上她的車,和她一起去小軒窗吃了飯,還在公園裏散了一會兒步,直到天陰沉下來,他才讓她回去。
她送他到市政府樓下,然後才搖下車窗,瀟灑地搖搖手開走。當時,望着她離開的身影,他的心中除了快樂並沒有什麼不好的預感。
他靜靜地抓住她的左手,她的手很冷,他的人慢慢地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抖。他深呼吸了好多次,才讓自己能夠開口說話,他轉過身,看着郭孟江,問道:「你們有多少把握?」
這個問題郭孟江不敢隨便回答,轉過臉看着陳繼超。陳繼超的目光快速地滑過病床,落在市委書記葉生廉身上,想了想才說道:「手術完全沒有問題。但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夠醒來。或許很快,或許很久,或許」他沒有說下去,但葉生廉和郭孟江都明白這個或許是什麼意思。
葉生廉沉默了。
郭孟江今年52歲,他從一個無權無勢的鄉村醫生一路走到今天,付出了比常人多得多的努力和汗水,如果葉書記的夫人在他的醫院裏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不敢想像後果,還有陳繼超,這個傢伙是個書呆子,工作狂,思想單純,憑着自己的一手好醫術混到主任的位置,若葉夫人真有什麼,恐怕他這個主刀醫生難辭其咎。郭孟江越想越害怕,背上一層層地爬上汗珠。他忍不住看了看陳繼超,陳繼超仍然靜靜地站着,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這傢伙,還是這麼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啊,郭孟江的汗流的更急了。
「辛苦你們了。」葉生廉忽然開口,語氣比往常似乎蒼老了許多,「你們先出去吧,我有話跟子怡說。」
郭孟江連連點頭,拉着陳繼超就往外走,護士們看了看儀器設備都正常,也退了出去。
陳繼超被郭孟江推到門口,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轉過身看着背對他們的葉生廉,說道:「葉書記,還有一件事,急救中心的醫生說,葉夫人車禍後,有人一直在給她做急救,如果不是那個人,葉夫人堅持不到醫院。」
葉生廉猛然回過身來,目光深沉,說道:「知道了。」
郭孟江拉着陳繼超走出了重症監護室,看了看站在門口的秘書黃立,點了點頭,拉着陳繼超走到了一旁的窗戶邊,聲色俱厲地問道:「陳繼超,你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做什麼?這種時候,你跟葉書記說這些有什麼用?你難道不明白他此時的心情?你這是要作死的節奏嗎?啊?」
陳繼超愣愣地看着郭孟江,郭孟江對他有知遇之恩,而且從沒有訓斥過他。此時看到他有些失控,陳繼超有些茫然。他沒有說錯呀。不過,他不打算辯解。郭孟江看陳繼超一臉無辜茫然,有些恨鐵不成鋼,甩下一句:「你呀,真是個書呆子。」轉過身重新走向重症監護室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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