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多久,我突然想起縛靈獸魂曾說過白越的陰靈若未被其他鬼類消化乾淨,必會先存於不生不死城中等待孟婆君判定。
也就是說這會兒跟孟婆君套套近乎,說不定讓白越活回來會事半功倍?
當然,前提是這貨還能回奈何橋重關當他的陰司官。
不過瞧這麼不靠譜的樣子,深切地懷疑起冥帝莫不是找個理由把他就此給流放了吧?
眼睜睜地看一個美鬼散魂在陽界也是件殘忍的事有木有?
好吧,再次證明本姑娘就是傳說中的悟透終極奧義的腦殘聖母。
想到這裏,我硬是湊到兩隻吵嘴的大鬼中間……嗯,一丁點私心也是為了防止孟婆君翹嘟嘟的屁屁被南城九傾的小皮鞭給抽爛了。
「對了,孟婆大人,你可記得不生不死城有多一個叫『白越』的傢伙嗎?他不是殘魂什麼的,就是一些陰靈,可能還不齊。」我略有些激動地打探。
見我湊過來,孟婆君顯得很高興,完全不在乎背後還有皮鞭在虎視眈眈,纖瘦的粉臂就想往我肩上圈過來。
啪——
南城九傾果然不會放過任何抽他的機會。
「夠了,九傾,」這回跳起來的不是可憐的孟美人,而是正義凜然的本姑娘,「看在跟他商量的面子上,能不能先別多事?」
南城九傾板着臉指向他的左側,沖我點頭:「你站這邊,」又沖孟婆君陰森一笑,點向右側,「你站這邊!」
右擁左抱這樣羞恥的要求虧你說得出來?!然而更可恥的是,本姑娘想也不想地立馬屈服,嚶嚶嚶地傍到南城大人的左側,被他用寬袖裹住。
孟婆君咬碎銀牙怒剜倆眼刀,對我們一對鬼男魂女表達鄙夷後,不情願地蹭到南城九傾的右側。
「白越?就白家那小子?」想不到他居然認識白大明星,真是不容易。
我大力點頭:「那你應該知道他就是一具活屍,應該剩了點陰靈碎片在你的不生不死城裏,可有見到過?」
孟婆君無視我期待的小眼神,殘忍搖頭:「若是陰靈碎片,它們被收回不生不死城的半道上就會被吸食乾淨了。陰靈這東西不是鬼也不是魂,頂多是一種修煉素材,何況還是來自活屍,根本不受三界法則保護。」
整個魂頓時哇涼哇涼的。
「打個比方,遺失在外的陰靈碎片就像肉塊行走在大馬路上,就算它取自保護動物也只是肉塊,誰半道把它們撿去吃了也沒關係。活屍的陰靈在陰界的鬼類看來,就像是從豬身上剜下來的肉塊,吃它合理又合法,豈有放過的……哎喲,南城大人,你還講不講理,本官又沒說錯?!」
孟婆君又挨了一記「叫你多嘴」懲罰鞭打。
可他的一番話已血淋淋地給我們一魂兩獸的小心臟惡補了好幾刀。
也就說寄噬嬰吞吸白越的陰魂並不違反三界法則?
我好像有些明白過來了一件事:讓白越活回來其實一直是我和花苓楊紀的痴心妄想。
因為除了九傾嘴裏的丁點陰靈碎片外,其他的可能早被果了鬼腹。不僅是南城九傾,說不定連縛靈獸魂也在安慰我罷了。
作為鬼神,他們應該早就知道我的殷切希翼只是源自無知。
這下徹底蔫了,耷拉下腦袋,我不知道還能問些什麼。
然而最傷心的,恐怕不是我。
花苓突然就放開緊牽在手裏的煤瓜,愣忡地怔在原地,就像在異國他鄉丟掉了重要行李的小女孩,看起來茫然又無助。
待我們齊齊地看向她,她才呆板地開了口。
「對不起,既然白哥沒有可能回來,現在就跟冥主大人還有妙妙告別吧。我想回山里去了。」
「喂喂,小花花,那我呢?」楊紀手足無措了,緊張地拖出哭腔,「那、那我怎麼辦啊?」
這條老蛇是怎麼在這世上混過千年的?!
把煤瓜推到南城九傾的懷裏,我牽過花苓的小手:「給些時間好不好?就一年!花花,我們一起想辦法,如果確定白越真的回不來了,到時說再見也不遲。你們修煉獸可活那麼久,就不能浪費一年去等待嗎?」
花苓垂頭,愣是不吭聲。
半晌,一滴透着絕望氣息的熱淚滴在我握住她的手背上。
「只怕最後還是會失望……」她弱弱地小聲嘀咕。
這是極有可能的,但我還得硬起頭皮勸。
因為如果沒有花苓,我想自己多半也會放棄的。如果沒有花苓對她白哥的期待,讓我這個外魂怎麼堅持到底?
「花花,給白越一個機會吧?他會感激你的。」
抬手抹眼淚,花苓終於點下頭。楊紀明顯長吁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牽住花苓的衣擺,怕她一個不高興就當眾閃獸似的。
我沒心思跟孟婆君鬧騰了,挨緊南城九傾有氣無力地走,任他的手指頭在頰邊一遍遍地輕撫。
本姑娘心裏這麼苦,這鬼大爺卻唇角彎彎,笑得溫柔而美膩。
怒,忍不住想掐,但繼而一想卻莫名地寬心起來——大鬼在手,江山我有!哦嚯嚯嚯!!
沒等傻樂開,在一旁琢磨怎麼作怪的孟婆君不負眾望地又叫起來。
「到了,看看看!你們快看吶!」
別聽他叫得這麼歡樂,但眼前的情景絕對不適合正常人類欣賞。
印象里,正常樓盤的人工湖基本是開發商隨地鑿出一小塊水塘,養點錦鯉弄幾朵荷花上去已算夠有良心。而眼前的人工湖則大片黑水汪洋,呈八卦陰爻狀的橫亘在眼前。
這湖的開發商應能評得上感動中國十大良心開發商,居然把上千公畝的土地硬是挖成景觀湖,還不帶養魚種花地糊弄群眾,就搞了一個湖中島算作八卦爻眼,實乃簡樸典範。
可惜黑不隆冬的湖水看上去渾濁不堪,散發陣陣令人難以忍受的腥腐臭氣,應該就是花苓不幸摔進去的臭水浜的源頭了。
更可怕的是,踽行至此的人們正魚貫往湖水裏走去,依舊無聲無息秩序井然,就像趟進的不是黑不可見底的詭湖,而是每天走熟的回家路。
墨黑的湖水將一個個生命安靜地吞沒,像一張貪噬的吞天大嘴,把我嚇得語無倫次起來。
「他們這是在幹什麼……」
「忘川河。」南城九傾淡然接下,「佈局者似是意在仿製陰界的奈何橋重關,恐怕是為了……」
「造反。」孟婆君利索地接下他的未盡之辭。
啊?!差點懷疑耳朵是否真有聽到這個罪至掉腦袋的詞。
連南城九傾都明顯地愣了一下,斷然否定:「不可能。」
孟婆君冷笑,伸手向天一指:「不信?就隨本官上去看看!」
聽這話,我機智地抱住南城九傾的勁腰。他甩不掉我,只能用雙袖合成兜狀將我緊緊縛在胸膛前,然後緊隨孟婆君騰起至半空。
楊紀一邊抓着還在作勢爬啊爬的丁黛仙,一邊羨慕地沖我們揮手。而煤瓜大概以為我和南城九傾拋棄了他,「嗷嗚」慘叫着要躍身撲上來,幸好被花苓及時按住。
南城九傾沖他們做了手勢,大致意思是「待在原地,不許亂跑。」
倆獸獸自然樂意,花苓摟着煤瓜席地坐下,掏出一袋什麼吃的成功擺平了沖天空「嗷嗚」悽慘行為。而楊紀則把丁黛仙推倒在地,舒服地一屁股坐了上去……呃,畫面太美,我拒絕繼續欣賞他們溫馨的湖邊野餐會。
空中視野好,能將地面上的貓膩看個清清楚楚,這個偌大的樓盤果然處處充滿着精妙又詭異的設計。
陰爻狀人工湖和陽爻狀的住宅區各設有一個「爻眼」。住宅區的「爻眼」應是一大片圓形的茂密樹林,此時散佈着無數星星點點的綠光,不知道是鬼火還是其他什麼玩意兒,看着不像是個郊遊的好去處,幸好南城九傾和孟婆君都沒有去探究的意思。
不過話說回來,本姑娘整天都跟大鬼混在一起了,世上還能有什麼地方可以讓我覺得不能去的呢?
這真是個哲學問題,我嘚瑟地蹭了蹭緊貼着的冰涼胸膛。
南城九傾和孟婆君目標明確,直撲向人工湖南首的「爻眼」。
爻眼島上盛開大片腥紅的彼岸花,花叢中間有古色古香的幾幢建築,看着有些眼熟。
「倒要看看哪個混蛋還敢冒充老子當起陰司官來着!」
孟婆君驀地暴怒起來,傾城美顏變得有些猙獰,手指島中的建築群恨聲啐一口。
這才發現為什麼看着眼熟,特麼不就是當初被他擄進去過的孟府嗎?!
降落至地面,讓我升起些時光倒回的錯覺,仿佛這裏就是南城九傾帶我去過的忘川河畔,還能清晰地記起他站在一輪粉色圓月之下,飛發袍舞天外飛仙般的絕世風華。
不過現在頭頂沒有能變色的圓月,恐怕這是唯一不像陰界的地方了。
南城九傾倒還是很冷靜,淡然地提醒一下落地就跳腳的孟婆君。
「小心行事,至少能說明佈陣者去過陰界。」
對哦,如果沒去過陰界怎麼可能將情景仿造得分毫不差,是不是可以說明佈陣者並非普通人類?!
孟婆君神色唰地凜冽起來,原本的嬌柔娘氣霎間蕩然無存,看上去爺們了不止數倍。
一雙橙火乍現的妙目驀然煞氣十足,絕美容顏上呈現一縷縷的腥紅血氣,凶戾大鬼的惡煞真相躍然而出。
誒喲媽丫,鬼貨們的顏值再高也不可信啊不可信,分分鐘就變成活閻王?!
驚得我忍不住將南城九傾推開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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