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山血海,便是此時的古北關口,高麗人一個一個倒在這古北關口之外,無窮無盡,不得寸進,也不得後退。
反叛之心不敢起,衝鋒在前不得活。卻是總有人能想到新辦法,地上屍首成山,往臉上抹一把血跡,躺在幾具屍體之間,拉來一具屍體蓋在身上,一動不動,便也當自己死了一般。
只要羽箭射不到,被人踩幾下倒是還能忍受,至少不是直接踩在自己身上。
有第一個人如此去做,有樣學樣的便也多了起來。
便是城頭上的軍漢也看得奇怪,三五十步外,有些人明明沒有中箭,卻是忽然自己躺下了,也算是樂事。
便是鄭智軍中並未準備能同高麗語的通譯,否則當也與下面的人有一番交談。
羽箭依舊攢射不止,守城的軍漢並沒有絲毫的懈怠,但凡城下有人想攀上城樓,必然要遭受滅頂之災。
卻是城上的史進腦子忽然靈光一閃,這個念頭之前倒是從來沒有出現過,卻是此時忽然閃現出來。
便見史進下了城頭,尋來一根繩子,把一頭扔下到城外。
城下幾步之外,皆是高麗人,大多不敢太靠近,便是怕被城頭上扔下來的重物砸到了。
此時眾人見得一根繩索被扔了下來,皆是面面相覷。並非眾人沒有會意到這是什麼意思,卻是也不敢有絲毫動作。
一個膽大之人看了看左右,又回頭看了看後陣的鐵甲女真,終於試探性往前邁出了幾步,見得這一段城頭上的軍漢此時真未往下扔檑木滾石,便更是大膽。
把手中的破爛鐵刀一扔,雙手抓住繩索,往腰間纏繞了幾道。
城頭上的史進面色一笑,立馬大力拉繩索,左右軍漢更是上來幾個幫忙。
就在這大戰當場,無數人眾目睽睽之下,這高麗人就這麼被拉到了並不高大的城頭之上。
上了城頭的漢子一臉的驚慌,史進笑着吩咐左右先上繩綁。這高麗漢子倒也是配合,見得繩索,主動伸出了雙手。
綁縛幾番,便有人把這漢子帶下了城頭。
繩子倒是沒有繼續往下扔,史進卻是也下了城池,直去尋鄭智。剛才那番動作只是試探,試探成功了,下面的事情便要鄭智來定奪了,史進也不敢私自定奪。
不得片刻,鄭智便隨史進到得城頭,跟上來的還有一架長梯。
城頭上架着的長梯大多都倒在了地上,還是剛才那個位置,一架長梯卻從城上放了下來。
城下那些高麗漢子此時哪裏還有猶豫,左右是死,卻是這上城似乎是一條活路。至少上城之後,再也不用面對那些把自己當成牲畜的女真蠻人了。漢人歷來便是天朝上國,想來不會拿自己怎麼樣,為奴為婢也可,只要能活。
刀兵皆被丟落在地,長梯近前的高麗人,皆是蜂擁而去,城頭之上並無檑木滾石,更無羽箭直射而下。
這長梯變成了一條活路了,這長梯不是上城的,而是通往生命的。
鄭智看得這般情況,開口說道:「再尋一些長梯來,城下的長梯不准豎起來,城下的長梯若是豎起來了,立馬放箭。更要控制上人的速度。」
鄭智顯然是要自己控制這些長梯,更要控制所有上城之人。這才是穩妥之策,若是四處都豎起長梯,那場面必然就失控了。
鄭智也並非要救多少高麗人,也並非要這些高麗人為自己效力。此舉,只為攻心。便是看起來給了高麗人一條活路,高麗人必然也不會再去奮力攻城。
也是給這無窮無盡的高麗人一個內心的對比,女真人與宋人,便也在這些高麗人心中有一個取捨。也給這些麻木的高麗人一個心理寄託與求生的**。
只要這份求生的**再次生出來了,這些高麗人興許當真還能生出一些反抗之心。
一架一架的長梯從城頭放了下來,一個一個的高麗人扔下刀兵往城頭上涌去。上得城頭,學着前面之人主動伸出雙手等待綁縛。
便也真有高麗人嫌長梯太少,自己搬起地上的長梯往城頭上架去,立馬招來一片箭矢。
前陣的高麗人已然炸開了鍋,皆往十幾處長梯擁擠而去。長梯之下,更是爭先恐後。
便是躺在屍體下面裝死之人,也忽然抬頭去看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待得看明白之後,便從屍體之下立馬爬了起來,也往長梯處奔去。
遠遠的完顏吳乞買陡然看到許多高麗人似乎上了城頭,驚訝得站起身來,遠眺片刻,立馬就發現了不對勁。開口大喊:「來人,快到前面去看看,怎麼回事?」
左右令兵也不需真一直奔到頭前,奔出半道,便也看明白怎麼回事了。
轉身奔來稟報:「陛下,那些高麗人投降了,都丟了兵刃往城上投靠宋狗去了。」
吳乞買聞言大怒,開口喊道:「鳴金收兵,不歸之人全殺。」
鳴金之聲大作,後陣的高麗人看得頭前那番場景,大多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上得去城頭的,便是不情不願往後而回。
身後無數女真鐵甲已然打馬往前,只要是猶豫不動的,立馬張弓就射。
大多數高麗人便只得不情不願如潮水一般後退。
卻是那前陣的高麗人,大多是面色焦急,一邊往前看往前擠,一邊往後看,越是往後看,便越是往前擠。
鄭智自然也看到了往前來的大批女真人,開口大喊:「傳令開炮,狠狠打。」
面對高麗人,這些大炮沒有發過一次,卻是面對女真人,鄭智下令便是開炮,連放箭都沒有說。
操炮手連忙把大炮往前推去,推到垛口上,裝填火藥彈丸,四十多門炮不得片刻就開始發作了。
女真人還遠,大多與往後退的高麗人交織在一起。卻是這大炮已然轟鳴。四十多枚炙熱的彈丸飛奔而去。
霎時間那遠方的軍陣,儘是人仰馬翻,高麗人,女真人,死傷無數。單門大炮的威力在這般的軍陣上並不顯眼,卻是這四十幾門大炮,威力已然不同。
便是才一次齊射,實心的彈丸依舊帶走三四百條性命不止,間接造成的傷害難以統計。
更是造成了巨大的混亂,高麗人何曾見過這般如神仙法術一般的手段,不情不願的往後撤退,已然演變成了大規模的潰逃。
卻是那些女真人依舊在打馬往前,剛才還算有秩序的場面,瞬間亂成了一鍋粥,再也沒有人去避讓這些女真人馬步前進的道路,這馬步顯然也就往前不得。
氣憤不已的女真人大聲呼呵沒有一點用處,便也只有拿起兵刃去砍刺。
不得片刻,城頭上的大炮再一次怒號起來,一個被砸得正中的女真人,頭顱直接離開了身體,高高飛向空中,身體更是如同炸裂的一般。
彈丸帶着巨大的動能彈跳不止,收割着一條一條的人命。
場面越發的混亂,這一場攻城戰,成了一鍋煮沸的米粥。四處皆是奔逃,到處都是大呼小叫。
完顏吳乞買站起身來,左右逡巡,怒不可遏,開口喊道:「殺畜生,把這些畜生都殺了,百無一用,徒耗糧食。」
便是這一聲令下,三萬女真,盡皆上馬,直撲潰敗的高麗人而去,屠刀已起,寒光熠熠。
卻是這些潰敗下來的高麗人,面對頭前無盡的鐵騎,倒是也沒有多少人生出反抗之心,這些頭前大多還是揮鋤頭的漢子,此時當真就是生不起多少拼死之心。
便是有個別搏命之人,衝上前去又哪裏殺得了滿身鐵甲的女真漢子。
潰退下來的高麗人,面對女真屠刀,大多數人都已停住了腳步,前後糾結,眼神又一次呆滯麻木,便也不知如何是好。
女真人的屠刀即便是面對那些呆滯當場的高麗人,依舊沒有停止。
直到完顏吳乞買在此下令,停止殺戮之時,已然不知殺戮了幾萬。
城頭上的鄭智,看着不斷從長梯湧上來的高麗人,卻是忽然想起了一人,在那耽羅島帶回來的被流放的高麗王子王汶,此時這人已才能夠滄州移到了河間府圈禁。
鄭智回頭與一直跟在身邊的文書周度文說道:「度文,速去寫一封信到河間府,叫裴宣速把一個叫王汶的高麗人送到古北來,裴宣當知曉此人。」
周度文聞言,便也不多問,只問了一句「汶」字是哪一個字,鄭智答完之後,周度文已然轉頭下了城牆。
火炮依舊轟鳴,只要女真人在射程之內,這火炮便不會停。火炮之旁,大多圍了不少軍漢,看熱鬧是其一,幫忙搬動火炮也是差事。這火炮實在不是一兩個人可以搬動的。
此時的火炮瞄準之法,便也是如此原始,只有根據經驗人為挪動。
女真人的羽箭,終於射到了城下,圍在城頭之下的等待上長梯的高麗人,便也是死傷慘重,能不能逃出升天,全靠運氣了。
卻是鄭智也未下令再多放長梯下去,已然上得城頭的高麗人,也不過一千餘。人數多了,反倒是為難鄭智自己。
城頭上的羽箭也開始發作,往近前的女真人射去,雙方便在這城上城下互射起來。顯然有垛口保護的軍漢居高臨下,更佔優勢。
只是苦了城頭下的高麗人,女真人的羽箭,如同割麥子鐮刀,一批箭雨,便是倒地無數。
這一場大戰,便是如此結束了。待得夜半三更,許多躺在地上裝死的高麗人,慢慢匍匐到城頭之下,發出各種怪異的叫喊聲,甚至拿小石塊往城頭上拋去。
燈火通明的城頭上也就出現了幾個火把,往城下照了照,便又放下了長梯,取了繩索。極為小心的放上來一個一個高麗人。
卻是不得多時,女真人的游騎又趕了過來,便是一頓亂射。城頭下的高麗人,便是死的多,生的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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