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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時謙一天比一天回家晚,有那麼兩天,居然通宵不回來。筆下樂 www.bixiale.com本文由 首發
蕭伊然會給他打電話,但他不是說自己在辦案就是和兄弟們在一起。
於是她等他回來,常常等到深夜,餐廳里她辛苦做的飯菜涼了熱,熱了又涼。
就連寧守義都看不下去了,直說混小子越來越不像話,讓她別等。
可她還是等。
也有等到的時候,他深更半夜從外面披着一身夜風回來,身上燒烤煙熏火燎的味道,還有淡淡啤酒味。
她站起來走向他,鞋子都忘了穿,可還沒來得及說話,他便捋了把頭髮,好像很驚訝的樣子看她一眼,「咦?怎麼還沒睡啊?我困了,先去睡了。」
就這樣,一天又一天。
到她輪休的時候,他倒是會回來得很早,還是安排了去看秦洛,票都買得妥妥帖帖的。
她在警犬大隊的輪休並不能總是和他的休息日套上,不在同一天休假,他們倆就各自分別去,她一個人去的時候,他會給她買好票。
在燕北和邊南之間來來回回幾趟,一個多月就此過去了。
燕北進入秋天,幾場秋雨之後,氣溫一降再降,杏林北路道路兩側的銀杏樹,尖兒漸漸泛了黃。
而秦洛的情況不容樂觀,每次去看他,仿佛都覺得他頭髮上的煙灰色又多了幾分,容顏又枯敗了幾分。
心裏很是難過,可流淚又如何?在命運面前,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
又到她輪休,他依然給她買好了去邊南的票,並且送她去機場。
這麼久以來,他們之間說話不多,彼此好像都習慣了對方的沉默。
蕭伊然站在他面前,想說點什麼,卻聽他道,「進去吧。」
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她轉身往安檢而去,卻在走了幾步後又聽見他叫她。
她轉過身來,見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久久的,眼神有些痴。
「四哥」她輕輕叫他。
他笑了笑。
他真的很久沒有笑了
他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比她高一截,看她的時候總是低頭俯視,就像此刻,眼裏有她熟悉的許久不見的溫和,一如二十多年來他每一次凝視她時一樣。
她也有些怔然了。這樣的他,才是她的四哥,那這一兩個月以來的那個莫名其妙的人是誰?
他抬了手,動作輕柔地給她理着頭髮,聲音壓得低低的,「自己一個人去,要注意安全。」
「嗯」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一個人去邊南了,他從前都不這麼叮囑她。
他沉默着,手滑到她耳垂,輕輕地揉着,看着她,又不說話了,目光里卻似有千言萬語繾綣。
「四哥,你晚上也別太晚回家。」她想了想說。
「嗯。」他低聲應着,又道,「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她仰頭看着他,覺得他有些奇怪。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開開心心的,要像從前那樣笑。」
「」她點點頭,能發生什麼事呢?他是指秦洛嗎?也不知道這一次去看秦洛,會是怎樣的情形
想到這裏,她的心提了起來,卻聽得他又在說話了。
「我不在的時候」他頓了頓,垂下眼瞼,聲音變得僵硬起來,「你要好好吃飯,別太累了,別讓自己太辛苦。天涼了,要記得加衣服,別光腳在地上跑,別碰冷水,刷牙也記得要用溫水,涼的東西不要吃,會肚子痛」
「四哥」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怎麼好像看見他眼睛有些紅?
剛想看仔細一些,卻被他雙臂用力一抱,擁入懷裏。
他的手用力按着她的背,揉着她後腦勺的頭髮,好一會兒,握着她肩膀一轉,將她推進了安檢區入口。
她被他弄得暈暈乎乎的,呼吸里都是他剛才抱她時的味道,想起他眼睛裏隱約的紅,她立即回頭,卻看見他在對着她微笑,眼睛裏也沒有她以為的紅眼眶,難道是她看錯了?
「去吧。」他邊往後退邊沖她揮手。
後來又說了兩個字,聲音很小,距離也遠了,她沒聽見,看口型依稀是「再見」?
寧時謙看着她的身影終於消失在安檢通道里,臉上發酸的肌肉鬆了下來。
她今天穿了一件淺灰色的外套,一點兒也不打眼的顏色,可是在他眼裏,卻是人群中最亮。
隨着這個亮點在他視線里再也看不見,他覺得心裏也空了,空得哪怕用餘生幾十年的悲喜去填,也無法再填滿,不,應該說,自此,人生再無悲喜
他人生中最珍貴最重要的東西,從此缺失了。
可是,他自認為並沒有做錯。還有兩個字,他沒有說出來,也始終無法說出來,以後再找個機會用別的方式說吧
再見,十三!暫別,這座記載了他生命里所有歡喜的城市!
他回到家裏,快速地收拾了行李,帶着一隻箱子,奔赴異地,大概短期內是不會回來了吧
臨出門的時候回身,仿佛看見他的十三坐在沙發上,穿着睡衣,光着腳,深更半夜的還在等他回家,一眨眼,人影消失,只剩空空的沙發。
眼眶一熱,還是澀痛得厲害。
用力將門一關,再也不回頭
蕭伊然每次去邊南乘坐的基本都是同一個航班,所以到達醫院的時間次次也差不多。
她是趕着去探視的,在醫院下車後便加快了腳步。
心情沉重得如壓了一大坨鐵,實在是害怕看見秦洛一次不如一次的模樣
在住院大樓門口,她遇見了秦洛的弟弟,看見她主動走了過來,對她說,「又來看我哥嗎?」
「是啊!」她看了下時間,差不多到了。
秦洛弟弟卻道,「我哥已經回家了。」
「回家了?」蕭伊然大驚。
「是。」他臉上淡淡的溫和,「好幾天了。」
「他醒了?」她心裏已經雀躍無比,眼睛都亮了起來,唯恐自己猜錯了,小心地壓着激動求證。
他緩緩點頭,「嗯!醒了!回去好幾天了!」
「太好了!太好了!」她激動得無語倫次,在他面前走來走去,不知該如何是好。
最後轉得她自己都暈頭轉向了,她才想起問他,「那你今天是來做什麼的?我等着你,我們一起去看他!」
秦洛的老家在從川,小城,也是她那年曾去過的地方,離這兒可有好幾個小時的車程呢!
「還有幾份報告,出院的時候沒出來,我今天過來拿,順便也諮詢一下醫生後續的康復問題。」他回答,而後又道,「我哥並沒有回從川。」
「哦?那」
秦洛弟弟又笑了下,「我把他接回我那了,在外省,遠着呢!我哥還在恢復期,需要一個好的環境,也需要人照顧。」
「外省啊」難怪她那次來秦洛家裏一個人也沒有,原來是他弟弟把家人都接去了外省,「那我還來得及,具體是哪呢?我趕過去看看!」
秦洛弟弟卻道,「姐,不用了。」
他叫她姐,有點突兀,可是她聽着卻很舒服。在此之前秦洛弟弟於她而言都還很疏遠,這樣一叫,倒是覺得親近了不少,但是為什麼說不用了呢?
「我哥想開始新的生活。」他垂下眼眸,輕道,「這幾年下來,他身心都遭到重創,身體的創傷是看得見的,可心理的傷害姐,你懂的。」
他重新抬起眼眸,眼眶還是泛了紅。
蕭伊然想起那個在黑夜裏掙扎、殘喘、咆哮的身影,心痛不已,捂着嘴點頭,眼淚已經墜落下來。
「漫長的那幾年,有些東西是他深惡痛絕不願再回首的,也不願展現在世人面前,所以,他想和從前的一切劃清界限,和這裏的一切劃清界限,在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姐,他大概也不願意你打擾他,畢竟你見過他最不堪的樣子,而事實上,他也許可以忍受他的卑微和狼狽被每個人看見,唯獨不願袒露在你面前。姐,記住他最好的時候吧」
蕭伊然於是篤定,秦洛弟弟是知道她和秦洛的關係的,他的意思,是再也不要她和秦洛見面了嗎?
「可是」她含着淚,無法接受這件事。
「姐,這樣挺好的,以後你和寧哥都不用再來看了,我哥會好好的,你們放心。」他笑了笑,又道,「對了,這麼多回你們來,我和我媽也沒有想到要招待你們,實在是失禮了,你們別見怪,今天就讓我請你吃頓飯吧,走!」
他說着,就已經領先走了,蕭伊然只好跟上去。她和四哥怎麼會見怪呢?秦洛那時情況那樣不樂觀,誰有心情請客吃飯?
餐館裏,秦洛弟弟說了許多,都是關於秦洛的情況。
「說話還不行,但比剛醒的時候好多了,醒來那會兒好不容易能說幾個單字,現在可以說詞,他恢復得很好,才幾天,算是進步神速了,就是行動還十分困難,但我哥能克服的,你了解他的毅力,是不是?」
聽他說話,蕭伊然才漸漸放寬了心。只是,真的再也不能去見秦洛了嗎?心裏感到十分失落,也有些難過,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自私。非要見他一面是為什麼呢?還不是為了滿足她自己的願望,卻枉顧了他的意願,既然他不想見她了,那尊重他的決定才是對他最好的吧?
秦洛,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這樣想着,心中卻還是酸楚不已。
她看向窗外,抹去眼角的淚痕。外面陽光明媚,溫暖如春,窗台一排的三角梅,陽光下開得如火如荼。
「你們這兒滿城都是三角梅。三角梅的花語是什麼你知道嗎?」她覺得自己不應該難過,秦洛醒了,應該是高興的事兒啊!
秦洛弟弟還真不知道,男生一般不會去留意這樣的事情。
「是熱情,堅韌不拔,頑強奮進。」她想起那個自豪地向她介紹家鄉的少年,他從來都是這樣的人,她相信他,在另一個地方依然會用滿滿的熱情去擁抱生活,堅韌不拔地與困難抗爭。
「嗯!」秦洛弟弟點頭,好似明白她的意思。
她心裏輕鬆了不少,直到現在才有閒心打量他,發現他其實跟秦洛長得很像,說話的聲音都像。
「你叫什麼?」這麼久了,也沒問過他的名字。
「我叫秦臻,姐。」
她點點頭,「秦臻,謝謝你的款待,那麼巧的,幸好遇上了你。」
他笑了笑,不語。
既然如此,她便打算改簽第二天上午的機票,早點回去,至於今晚,她想,她終於可以在這邊第一次睡個好覺了。
她打出租車去的酒店,一上車,她就想起該給寧時謙打個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然而,她撥他的號碼,卻是關機?
又出任務了嗎?
秦臻把她送上出租車的,看着出租匯入車流里,他臉上淡淡的笑意才垮了下來,溫和的眼眸暗淡下去。
一個人走在熙攘的接頭,眼眶漸漸濕潤,眼前的一切漸漸變得模糊。
哪裏有這樣的巧合?她來就能剛好遇上他?不過是算準了她的假期,他特意在這裏等她而已
這樣的結局,算是他哥願意看到的吧?
唯願她安好
16
蕭伊然回到燕北的時候剛過中午,北方的秋天,涼意習習,卻是晴空萬里,行道樹頂端泛黃的樹葉在陽光下金葉子般閃着光。
她再次撥打寧時謙的手機,還是關機
她只好發了條信息過去,想起距離上一回和寧時謙一起去看魏未媽媽已經過去一周多了,於是買了營養品和水果,打車去了魏未家,如果來得及,還可以給魏媽媽做頓飯。
魏未家門開着,裏面還有說話聲,聽聲音是湯可。
她往內一看,只見魏媽媽坐在窗邊,湯可正在給她梳頭,邊梳邊說着話。
雖然開着門,但陽光大片大片地照進屋裏,曬着太陽的兩個人看起來倒是不冷。
「然然?你來了!」湯可剛好梳完,給魏媽媽在腦後綰了個髻。
「我今天休息,正好來看看。」她把東西放下,走到魏媽媽身邊,叫了一聲「媽媽」。
他們所有人可都是在追悼會上喊了「媽」的。
魏媽媽精神狀態還不是很好,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聽見了,然後指指桌上,請她吃水果。
她暗暗嘆息。
客廳的牆壁上掛着兩張黑白遺照,一張魏未的,一張魏未他爸的。父子倆長得很像,也都穿着警服,只不過,兩代人,穿着兩代不同的制服。
前赴後繼。
這樣的傷痛,魏媽媽大概很難再走出來了,不管有多少兒女叫她媽媽。
湯可端了菜出來,對她說,「我現在比從前更忙了,好不容易今天中午有點時間,過來陪陪媽。你吃飯了沒有?坐下一起吃吧!」
她端了個小碗去陽台,陽台上趴着豹子。
豹子傷愈後已經不適合再當警犬了,湯可打了報告給豹子申請退休,並且請求帶回來領養。大隊竟然批了,湯可便帶過來給魏未媽媽作伴。還好豹子不是特大型的犬,也敦厚溫和,如今陪着魏媽媽,也能看家。
湯可也離開了警犬大隊,是她自己主動申請調離的,調去了禁毒支隊。她的眉宇間憋着一股氣,這股氣的意義,大家都明白。
蕭伊然已經在飛機上吃了一些,但是不知為什麼,胃口卻不太好,應該說連續好幾天了,她都不想吃東西,看着湯可炒的菜酸酸辣辣的樣子,便來了食慾,坐下又陪着吃了一頓。
湯可知道她從哪兒來,見她今天氣色不錯,想是秦洛情況還行,於是問她怎樣了。
蕭伊然把情況說了,湯可點點頭,「這樣也好,無論如何,只要人好好的就足夠了,你和寧隊也可以放心了。」
她的確是可以放心了,那湯可呢?她不太好意思問。
湯可卻讀懂了她眼睛裏的意思,反而安慰她,「你別擔心,我挺好的,真的。小魏子就是個樂天派,就愛跟我嬉皮笑臉打打鬧鬧,我會好好的,就像他還在的時候一樣。」
蕭伊然聽得心裏發酸,可是,人總要生活下去,湯可能這樣想總比整天流淚好
從魏未家出來,她回了趟娘家,感覺很久沒有放鬆心情好好陪家人了。
爸爸媽媽還沒回來,房子外面的空地上,爺爺奶奶正蹲在那扎風箏。
爺爺如今越來越像小孩兒了,大秋天的扎風箏,奶奶也都順着他,還在一旁給他指點幫忙。
爺爺不樂意了,眼睛一瞪,「我知道!還用你教!你別給我弄壞了!」
奶奶無奈地笑。
秋風吹過,落下幾顆銀杏果,正好打在爺爺身上,大概打疼了吧,爺爺有些生氣,可是一看銀杏果,忙指着,「撿起來,給順順煮湯!」
蕭伊然心裏浮起暖意,走上前將銀杏果一顆一顆拾起,「爺爺,我來幫您撿!」
歲月靜好,莫過如此。
陪爺爺扎了一下午風箏,好不容易才把爺爺哄回屋子裏去,奶奶留着她吃晚飯,她想起了寧時謙,打電話叫他一起來吃,可是怎麼回事?還是關機?
「打誰電話呢?」奶奶見她皺着眉頭,問。
「四哥啊!叫他過來吃飯!」她翻了翻信息,之前她給他發的,他也沒回!
奶奶卻驚訝了,「小四不是昨天才走嗎?今天又回來?」
「走?他去哪兒了?」真的出任務了?
「你不知道?他調去外地了啊!說是要去好幾年呢!這麼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奶奶點了點她眉心,有點兒斥責的意思了,「你這媳婦當的,可真心大啊!」
「我」她也想問啊!這麼大的事為什麼她不知道?!她每天等他等到半夜!就為和他說幾句話!他一副牛逼哄哄的樣子愛理不理!什麼都不跟她說!
她從莫名其妙,到震驚,再到憤怒,氣得一巴掌拍在桌上。混蛋!這種事都不跟她說!也不和她商量!把她當什麼人啊?
這一巴掌用力過大,還撞翻了奶奶的密封盒,裏面剝好的山核桃仁灑了滿地。
她暗暗心虛,蹲下來收拾,還是很生氣,「奶奶,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啊?」
「前天啊!」奶奶一邊幫着她收拾一邊說,也是很生氣的樣子,不過她氣的是這個不長心的孫女!「前天你在幹什麼?小四就要走了,你當媳婦的不陪他,他跑這裏來陪了我們一晚上!給我剝了一整盒的核桃仁!你倒好!還給我灑了一地!」
前天晚上?前天晚上她在家裏等那個混蛋回家!真是氣死了!
她站起來就往外沖。
奶奶攆着她追問,「上哪兒去?不是吃飯嗎?」
她要殺人去了!她覺得自己這向來對他太好了!以致於慣得他上了天!果然男人是不能慣的!
「我下回再來吃!我要找人算賬去!」她氣呼呼地揮了揮手。
奶奶急得在後面喊,「哎喲,小祖宗!你這是要去打架還是怎麼的?小四電話號碼都變了!換了那邊的號!你號碼都不知道怎麼算賬?呸呸呸,算什麼賬啊!小兩口要和氣」
蕭伊然氣得肺都炸了!什麼?連電話號碼都換了也不告訴她?!這可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沒錯!我就是去打架的!打的就是寧老四那個混蛋!」
奶奶追不上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去了,心裏犯嘀咕,這寧小四人都不在家,她上哪打啊?
這個問題,蕭伊然是回到家以後才想起來的。
對哦,她這麼習慣性地一炸毛就氣沖沖跑來他窩裏找他算賬,可他人早就飛了!
她滿肚子怒火無處發泄,衝進房間,打開柜子門,要把他的東西都扔出去!不是要走嗎?那就滾蛋好了!
然而,她這一看,發現他的秋冬衣服都不見了!行李箱也不見了!
空空的衣櫃,讓她覺得心裏也猛然一空,她終於真正意識到一件事——他走了,不告而別,這是多麼反常的一件事。
她於是又想起機場那一幕,他那些奇奇怪怪的表現,說着奇奇怪怪的話:
「要好好照顧自己。」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要開開心心的,要像從前那樣笑。」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吃飯,別太累了,別讓自己太辛苦。天涼了,要記得加衣服,別光腳在地上跑,別碰冷水,刷牙也記得要用溫水,涼的東西不要吃,會肚子痛」
還有他揮手時最後那個她沒有聽清的詞——再見。
她終於明白他的意思,這麼久的彆扭,這麼久的沉默,都只為將她推開。
原來,他不要她了
寧守義回到家的時候,家裏一片漆黑。他打開燈,嚇了一跳,餐廳里坐着他家默不出聲的兒媳婦,在那抹着淚哭。
「然然,回來了?你這是怎麼了?」他走過去,小姑娘哭得一抽一抽的,讓人心疼。
蕭伊然看着他,心裏的委屈和憤怒滔天地往上漲,哇的一聲就大哭起來。
寧守義慌了神,他最怕的就是蕭家這個寶貝小丫頭哭,怕了二十幾年了,如雪如玉的小丫頭,哭得跟個淚娃娃似的,怎麼看怎麼心疼!
他還以為是秦洛那邊有不好的消息,圍着她轉着圈兒地安慰,左遞一張紙巾,右遞一張紙巾,都沒有效果,小姑娘越哭越委屈了。
他不由暗暗想臭小子了,也只有他家臭小子有本事哄得了這丫頭。
他這個念頭剛落,就聽他兒媳婦又哭又喘地控訴,「爸四哥他他欺負我」
乖乖!這可得了!他還在這盤算着給臭小子打電話讓人來哄哄,原來罪魁禍首就是小混蛋啊!
「豈有此理!臭小子真是越來越混!然然,你告訴爸爸,他怎麼欺負你的?我幫你教訓他!」在兒子媳婦鬧矛盾這樣的大是大非面前,寧守義是很有原則的,「是」的永遠是蕭伊然,「非」的永遠是兒子!
有人撐腰,蕭伊然更覺得委屈了,愈發哇哇大哭,卻不說是為什麼,急得寧守義再次圍着她轉圈兒。
蕭伊然也急啊!可是她要怎麼告訴公爹,他的兒子混蛋上天了!想娶她的時候就非娶不可!不想要她了說不要就不要!他把她當什麼?貨品還是衣服啊?從來就只會按照他的意願行事!也不問問她怎麼想!是!秦洛受傷她是很難過!可是他不是也難過嗎?!她難過可從來沒有想過離開他!可他呢?難過了就把她送人!把她送出去了他心裏就好過了是嗎?他自私!他是混蛋!他為什麼要把她送人?她早就告訴過他她愛的人是他!他為什麼還不要她!也不跟她說話!她這麼討好他!他還不理她!好!他不理她,她也不生氣!以為反正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和他好好處!可是轉眼他就不要她了!氣死啦!
「氣得心肝肺都疼啊!嗚嗚!」她越哭越大聲,一時驚天動地。
寧守義頭大如斗,差點也學着蕭家人叫小祖宗了,混蛋兒子到底做了什麼事啊,把兒媳婦氣成這樣?
「然然,你跟爸爸說說,臭小子到底怎麼了?我好削他!一定削得他哭爹喊娘向你跪地求饒!」寧守義硬着頭皮哄,「你先別哭,好好兒說話,好好兒告訴爸爸。」
蕭伊然一雙眼睛已經腫成桃子了,抽噎不停,「爸爸我也不不想哭啊可是我忍忍不住四哥他他不要我了我拿命給他擋槍他居然不要我了」
這可攤上大事了!寧守義氣得拍桌!這個小混蛋!他早就看出兒子和兒媳之間有問題,私下裏也找小混蛋談過,可那混蛋兒子說他都知道,還讓他放心!就是這麼讓他放心的嗎?
他拍着桌子向兒媳婦保證,「然然,別哭!這事兒爸爸肯定站你!他敢不要你,我打斷他的腿!還敢不要你?我看是要讓他滾出去才是!」
蕭伊然聽了,可憐巴巴地看着他,繼續抽噎,「他他真的滾了不回不回來了」
「那我就抓他回來!」寧守義鏗鏘有力地道,「抓他回來再打斷他的腿!」
蕭伊然腦中亮光一閃,也學着寧守義一拍桌子,哭着喊,「對!我要緝拿他歸案!」
「好!就緝拿歸案!」只要能哄順了兒媳婦,她說什麼都行!
「回來關禁閉!」
「關禁閉!」
「終生監禁!」
「就終生監禁!」
「還要有刑罰!」
「怎麼罰你說了算!」
「滿清十大酷刑!」
「」有點慘,他開始同情兒子了,不過還是一拍桌子,「十大酷刑!」
「還有」
「還有什麼?」
「」她本來想說宮刑的,突然醒悟過來她面前的人是誰,及時把這倆字給吞回去了,只桌子一拍,氣勢十足,「看他還敢不敢跑!」
「我明天就去把他抓回來!」
「我要自己去!」
「好!你自己去!」
蕭伊然又想起他酷上天的表情,心裏有點打鼓,萬一他打定主意不肯跟她回來怎麼辦?她看了眼寧守義,決定找靠山!
「爸,您等等。」她跑去書房,在電腦上噼里啪啦一陣敲,而後打印出一份文件,連同筆一起,遞到了寧守義面前,「爸,您簽字。」
寧守義一看,拘捕令
涉案人姓名:寧時謙(大混蛋)
身份證號:xxxxxxxxxxxxxxxxxxxxx
案由:玩忽職守
嫌疑人寧時謙身為蕭伊然丈夫,未經請假,擅離崗位,無故關機,消失達48小時以上,給蕭伊然女士造成重大經濟及精神損失,情節嚴重。立即發佈家庭通緝令拘捕到案。
寧守義大筆一揮,簽上名字。
蕭伊然捧着這張寶貝紙,想了想自己把它啪在寧小四臉上的畫面,心裏的氣總算是平了。
寧小四!我讓你上天!有種你別回地上來!
某地的寧小四一個晚上都在打噴嚏,怎麼也想不到他老爹和媳婦兒湊在一塊商量怎麼燉了他
寧守義見兒媳婦總算氣順了,也舒了口氣,「然然,餓不餓?家裏燉着雞呢,我給你去盛。」知道她今天回來,他老早就燉了只土雞了,沒辦法,兒子走了,他這當爸的,得盡職盡責。
「爸,我自己去。」她是真哭狠了,也哭餓了。
湯煲保着溫,雞湯還熱乎乎的!
她揭開蓋子,鮮味兒撲面而來,本該是香噴噴的雞湯,可她一聞,胃裏卻一陣翻騰。
她扔了鍋蓋就往洗手間跑,稀里嘩啦一陣狂吐。
寧守義又急了,只覺一晚上心驚肉跳的,趕緊跑過去,一個勁兒問她怎麼了。
她吐了個昏天黑地的,好不容易喘過氣兒來,「我也不知道,是哭的吧?」寧小四混蛋!害她哭得都嘔吐了!
「不該啊!哭怎麼會吐呢?然然,咱們去醫院看看去!」寧守義不敢小覷,這可比當年帶兒子謹慎多了。
「沒事兒。」蕭伊然漱着口,「要不就是中午吃酸辣的吃多了?還是飛機上的東西不乾淨?」
「然然!不管怎樣,你都得跟我去醫院!走走走!」
「不用!爸爸!吐完了就沒事了!我現在好多了」
這倆人,一個是寡居多年老光棍,一個是懵懵懂懂傻媳婦,鬧得雞飛狗跳,卻誰也沒想到關於「吐」最關鍵的問題
生活就是這樣,哭哭笑笑,吵吵鬧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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