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荒說的很輕,也說的很慢,那語氣更是平靜,平靜的好像笑了笑那麼簡單。可所說的那些話卻是帶上了無法言喻的殺意,令楊帆海也感覺背脊發涼的殺意。
心中一陣寒意逼來,他也忍不住大喝一聲:「乾荒,你想對巫族斬盡殺絕!」
醉陽散,分成六天來下,三日蘊養,這婚禮又是正好九日,還有昔日的種種事情,楊帆海如何不知,這所謂的婚禮恐怕是一個純粹的騙局。瞞了自己,騙了九鳳,也騙了整個巫族。
「老師,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乾荒站起來慢慢說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巫族更是如此。這是一個說起來豪爽,實則沒有幾分道德底線的種族。」
「他們的確是個無所畏懼值得尊重的種族,但絕不會是一個可以與之深交的種族。想與他們交朋友,前提是必須夠強。哪怕現在一團和氣,兄友弟恭一般,但無論你我皆知,一旦人族衰弱,又沒有你和聖皇爺爺這樣的強者坐鎮,人族將會是他們露出爪牙後的第一個獵物。」
楊帆海衝過來一把抓住他胸口衣服:「你怎麼可以如此想,你怎麼可以如此想。你是華夏帝君,就算不是巫族,他們也尊你為巫宗,視你為親人,你怎能把他們想成這般模樣?」
乾荒輕輕搖頭:「老師,你錯了,不是我把他們想成這般模樣,而是他們本來就是這般模樣。他們的確不能用欺善怕惡來形容,但絕對是個不會交弱者朋友的種族。」
「昔日聖皇爺爺在,他們雖然並沒有便顯出失敗者的可憐模樣,但也的確不曾有過任何過激的行為。之後聖皇爺爺走了,有師傅你在,他們也沒有太過造次。」
「可老師你離開的那幾年呢?他們就在南邊鬧事,恣意妄為,明明有錯,卻還一副是人族先挑起的模樣。等到你回來之後,又是偃旗息鼓。我曾想過與巫族和平,可那一年半載他們為難我父王的姿態令我怎麼也無法忘記。」
「他們能尊我為巫宗,不僅僅是因為這看起來一團和氣的大好時光,更是因為我還算夠強。若我如今沒有太乙金仙境界的實力,若我沒有極大可能進入仙王的潛力,在老師您不出面的情況下,你以為他們會給我好臉色嗎?」
「昔日我讓老師你幫我寫信給九鳳,不僅僅是因為當時說的那般想讓她幫忙,更因為有了那封信,可以讓他們知道,這件事情你已經關注,可以讓他們收斂,進而順勢而為。」
「事實也如我預料的那般,當年的巫族之行,哪怕我頂着那麼多的名頭也是無用,開始並沒有給我好臉色看。直到九鳳拿出書信讓十二姓巫族的那些傢伙看過之後,他們才真正接納我,同意我所提議的事情。」
「老師,捫心自問,若是你在我的位置上,若是你也經歷我經歷的這些事情。作為君王,你會安心身邊有這樣一個種族與自己的族人一起生活嗎。而且還是自己的族人被急速削弱,他們反而相對強大的時候。」
楊帆海大口吸氣,這樣的事情突然發生,讓他一下子懵了。一方是自己的族人,自己的弟子,一方是蚩尤留下的族人,還有自己的朋友,他無法選擇立場。
此刻的他唯有用感情來判斷,看着乾荒不斷搖頭:「你不能這樣做,這會令九州再次陷入戰火,巫族沒有那麼容易對付。」
乾荒掰開楊帆海的手,後退了一步,慢慢的整理了一下,再淡淡的說道:「想讓九州陷入戰火,那也需要他們有一戰之力才行。」
「老師,此時此刻了,難道你還沒想清楚為何這南線大營的婚禮上,除了你,除了應龍,力拓將軍、赤松子他們為何都不在嗎?」
此言一出,令楊帆海一愣,隨即臉色大變。自己、力拓、應龍、赤松子、箕伯還有各方將軍,都是從公孫軒轅時代留下來的軍中重臣。而近日的婚禮,除了自己和應龍,其他人都沒有出現。
之前乾荒說不僅僅是此處,還有其他地方也要一起慶祝,所以讓他們去壓陣了。此刻想來,絕非如此,可惜自己被九鳳之事擾亂了心神,竟是根本沒有去多想。
「老師該是想到了!」乾荒慢慢說道:「從籌備婚禮的那一天起,他們就以各種理由開始進入巫族,暗中摸清楚了巫族的所有通信方式。在婚禮開始的前五天,戰爭其實就已經開始了。」
「老師,你以為只有這裏有火光嗎?不,此時此刻,整個梁州和荊州都已經進入了火海之中。除了你看到的這些人馬,其他的華夏人族軍人都正在廝殺之中。這十幾天裏,應龍領軍在南線大營的外圍堵截了不下一千封巫族的告急書。沒有用,從伐天之戰後,到如今,我為這事情籌劃了二百多年,怎麼可能給他們半點機會。」
兩百多年……楊帆海心神巨震,這一刻他才終於明白,自己是何等的小看了這個弟子。一場佈局,竟是從伐天之戰開始。
回想這麼多年,這個總是一臉笑意,讓人看着感覺心頭一暖的弟子已經不僅僅是乾荒了,他是帝君,華夏的顓頊帝君。他已經不再是個只知道跟腳的小孩子,而是成了一個博弈者。
隱忍心事兩百年,無人看出,就連巫族也變得甚為愛戴這個對他們舉起了屠刀的人。
無法想像,當自己開始學習如何博弈的時候,自己的弟子竟是已經想好了這個用兩百年時間來完成的局。
太可怕了,楊帆海生出莫名的挫敗感。乾荒的整個計劃沒有對他透露半點,則說明兩人並非同一陣營。
雖然此刻他神識被醉陽散影響,無法探查山下的情況,但他相信,以乾荒的心計,既然開始在這裏對自己全盤托出,就意味着一切已經無法改變。
自己的第一次博弈就是這樣輸了,連同巫族一起輸給了自己的弟子,還輸的體無完膚。
「老師啊,這麼多年被你影響,讓我的心也軟了很多。」乾荒輕輕的嘆了口氣,喝了口酒:「其實在提親之前,我甚至還猶豫過,要不要再考慮下。可當我與十二姓巫族那些真正的長老和族長說此事的時候,他們的反應,讓我終於是再無顧忌。」
「這群自大的傢伙,也是想明白了九州結界影響之下,巫族的優勢。竟是私下裏以為我要借着親事來拉攏他們,甚至還有人在暗中嘲笑,人族帝君一個比一個沒骨氣。」
「可他們哪知道,若無這場親事,我又如何能讓那些說是退隱實則操縱巫族的傢伙,都齊聚在此了,你說是吧,老師!」
看向楊帆海,露出一個笑容,還是一樣的看起來天真淳樸,如同冬日暖陽,讓人感覺好像這世界都舒服了幾分。
「你瘋了!」楊帆海搖頭,心神激動,無法停住,看着乾荒大聲說道:「你這樣會讓你身敗名裂的,你將一輩子被人唾棄,你讓為師如何跟聖皇交代。」
「老師你不需要給任何人交代!」乾荒搖頭:「醉陽散是聖皇后奶奶給我做的,你覺得聖皇爺爺會不知道嗎?有些事情,是他默認了的。至於什麼身敗名裂……」
再見他笑着搖了搖頭:「我又豈會在乎這所謂的名聲,若能在今日一蹴而就,令巫族從此再無力威脅人族,莫說什麼身敗名裂了,縱然遺臭萬年,我也坦然受之。」
「老師,若人族崛起的道路之上,註定需要一個聲名狼藉,承擔一切罪惡,令天下人不恥的人,那就讓我來當了。」
此音一落,突然聽到一聲嬌喝,驚天動地,再見一道紅色身影從火光之中衝出。手持一柄大長刀,所過之處無人能擋。
「九鳳!」楊帆海輕呼一聲,這紅色身影,不是身穿喜服的九鳳又是何人。
醉陽散之下,巫族成了魚肉,任意宰割,此刻都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幾乎都沒有什麼動靜。但有一人除外,便是九鳳。她最為新娘,早早的便進了洞房。這九日下來,幾乎沒有喝酒也沒有吃東西,並沒有被醉陽散的毒影響。
此時此刻,這裏唯一的巫族戰力就是她了。可畢竟不過一人,又能如何。大勢已成,毫無意義。哪怕此刻殺再多的人,也無法令局勢迴轉。
「九鳳!」楊帆海目疵欲裂,看着乾荒大聲質問:「九鳳對你不差,甚至幫了你那麼多,你為何要如此害她。」
今日之後,乾荒固然身敗名裂,但九鳳亦是會遺臭萬年,成為修行者之笑柄。
被他人利用婚事害了自己整個種族,這樣的事情,無論發生在誰身上,都足以令人精神崩潰。
這場陰謀的結果,最大的受害者,恐怕就是九鳳了。
「九鳳嗎?」乾荒笑着搖了搖頭:「老師,莫非你覺得她就是個好人,就無辜的不成?」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楊帆海沉聲問道,目光一直看着山上,隨時準備出手一般。
「這麼多年了,哪怕經歷了那麼多的戰爭也改不了老師你優柔寡斷的性格啊!」乾荒大大的喝了一口酒,臉色突然變得異常嚴肅,一字一句的問道。
「焚城十八槍,莫非老師已經忘了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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