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進營房,殷黎便看見床上整整齊齊地擺放着一件內長衣、一件襯衫、一件外套、一個呈魚鱗狀的護胸甲,一個皮製護脛、一頂皮製頭盔、一張複合弓和一個箭袋。
床邊的小籃子裏,還有兩個麵包、一些肉乾和無花果。
「奈菲爾,恭喜你入選騎兵團!」
自浴室事件發生以來,萊莉一夥對殷黎還算客氣,一見她進屋,便微笑着迎上來道賀。
殷黎有些詫異,自己不是中途退出考核了嗎?成績肯定好不到哪兒去,怎麼可能進入騎兵團呢?
見殷黎不置可否,一副裝糊塗的樣子,萊莉心裏立刻騰起了一簇小火苗:哼,但凡眼睛沒瞎的都看得出你在軍隊裏有人罩着,真是得了便宜還裝清高!試問有幾個人考核不合格還能被選到威名赫赫的騎兵團?
萊莉心裡冷笑,神色卻關切備至,說話的功夫,已給殷黎端來了一杯清水:
「你可能還不知道分配結果吧?今天早上,軍區的書記官就公佈了各大兵團的名單,你的確是在騎兵團呢。看來這次的選拔,並不完全以考核成績為準啊!以後,我們還得互相關照喔。」
接過萊莉遞來的水,殷黎優雅地說了聲「謝謝」,便將它放在床頭小柜上,不再言語,而是開始悶頭整理自己的行頭。
奇怪,之前一門心思想進入騎兵團,現在心愿達成,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這件事,很有可能是普拉美斯幫了忙,可他為什麼事先不告訴自己?萊莉話中有話,不就是暗示自己走了後門嗎?
其實,一直我行我素的殷黎不太在意別人的看法,尤其是自己沒有好感的人。心中的鬱悶,並不是因為萊莉的話。
雖然不拘一格降人才是軍隊的傳統,可關係到普拉美斯,事情就沒有這麼簡單了,如果因為自己,生出了一些閒言碎語,對他的事業可沒有什麼好處……
由於心不在焉,殷黎把衣服都疊得亂七八糟,正懊惱地準備重新疊,就聽見窗外響起了幾聲熟悉的鳥鳴。
殷黎不自覺地笑了出來,從籃子裏抓了一把肉乾就往外跑。
這鳥,名字叫巴塔。
……
不遠處的無花果樹下,是一個越發魁梧英武的身影。
這三個月來,多少次都是遠遠望見,卻不能像以前那樣開懷暢談,把酒言歡。
男人轉過身來,唇邊的笑容,像是初遇,又像是告別。
「好些了嗎?」巴塔大咧咧地摸了摸殷黎的額頭。
「嗯,已經可以吃肉乾了!」殷黎把手裏的肉乾塞到巴塔的大手中。
「聽說你去了騎兵團,祝賀你,小丫頭。」巴塔的聲音很真誠,可眸子中卻閃過一絲難過。
「難道你沒有……?可你的訓練和考核都是出類拔萃的呀?」
捕捉到巴塔眼中的複雜情緒,殷黎瞬間猜到他肯定沒有入選騎兵團。
「你說的沒錯……可兵團的分配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尊重士兵本人的意見,是我自己選擇去戰車兵團的。」
一片葉子落在殷黎肩上,巴塔輕輕地給她拂去。
「戰車兵團?……可我這麼努力,就是為了跟你和伊芙琳在一起啊!」突如其來的失落讓殷黎有些錯愕。
「我知道……可,你確定那矮矮的西亞小公馬扛得動我?」巴塔半開玩笑地說着,還刻意挺了挺胸,一九零的個頭似乎又高了幾寸。
怪不得,在帝王谷的時候,巴塔寧願自己跑也不騎驢。
殷黎笑出聲來,可眼角分明覺得痒痒的,一滴眼淚緩緩滑過臉頰。
「別難過了……我們不都還是在同一個軍區嗎,以後見面的機會還有很多。」
巴塔頓了頓,伸手將殷黎窘迫地擦着眼淚的小手拽到手中,看着她的眼睛緩緩地說:「在戰場上,任何時候,都不要衝到男人前面,答應我!」
一聲嘹亮的軍號迎來了萬眾矚目的太陽。
所有人精神抖擻,列好方陣,在教官的帶領下來到再熟悉不過的訓練場。
十個訓練場的正中築起了高台,馬上就要舉行閱兵前的祭祀儀式。
高台下,五彩斑斕的旗幟在勁風中獵獵作響。
站得筆直的旗手們,高舉着為阿蒙神、拉神、普塔赫神與塞托神效命的幾個重要軍團的戰旗,充滿了神聖感和儀式感。
高台正中,懸掛着一副巨大的亞麻布,上面用紅黑兩種顏色勾勒出一位高大神武的法老。他時而高舉權杖擊打敵人,時而幻化為一頭公牛,橫衝直撞地攻佔着一座座城池。
「那是偉大的圖特摩斯三世法老……」伊芙琳在殷黎耳邊悄悄說道,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喔?那就是被後世尊稱為古埃及的拿破崙圖特摩斯三世啊!」
每晚的歷史學習,讓殷黎對這位頗具軍事天才的法老頗為熟悉。
著名的美吉多戰役拉開了圖特摩斯三世對外征戰的序幕,隨後的20多年間,這位勇武的法老,率軍攻下了幾百座西亞城池。他還率軍南下進攻努比亞,把古埃及帝國的版圖南擴至尼羅河第四瀑布。
正是圖特摩斯三世,使埃及完成了從一個地域性王國向洲際大帝國的質變。
……
待所有參與閱兵的兵團各就各位以後,莊嚴肅穆而又高昂熱烈的氛圍籠罩了整個閱兵場。
待全場寂靜無聲之後,一名身穿豹皮長袍的高級祭司和幾名白袍祭司緩緩登上高台,熟稔地開始了祭祀儀式。
古埃及法老通常都鍾愛御駕親征。
出征前,各地軍隊集合於底比斯、孟斐斯或者皮魯塞姆,靜候法老前來。法老到達之後,需要先行祭神,祈禱神靈保佑取勝,祭祀完畢之後才吹響號角,拉開出征的序幕。
所以,閱兵之前先行祭祀,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這只是殷黎的理解,令她沒有想到的是,一年後的霍姆將軍居然因為這個祭祀儀式,而被政敵冠上了冒犯法老的罪名。
……
祭祀完畢,號角響起,戰鼓擂動。
遠遠的,幾個人縱馬向高台不疾不徐地跑來。
殷黎探頭凝目看去,來者年齡似乎都不大,個個全副戎裝,意氣風發。還沒看清他們的樣貌,身邊就響起了潮水般的歡呼。
「霍姆將軍到了!」
一個年紀三十七八的男人躍下戰馬登上高台。他身姿剛健如松,氣勢沉穩如海,劍眉下一雙璀璨如寒星的雙眸透着至高無上的尊貴和威嚴。
剎那間,戰鼓齊鳴、號角長嘯,全軍齊刷刷向這位備受愛戴的將軍鞠躬致敬。
殷黎心中突然一震,將軍身後那個英姿勃發的年輕軍官不正是普拉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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