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肖允宸伸出手,將肖允玄褶皺的衣襟理平。
「玄兒,你記住。我只有你一個弟弟,此生斷不會對你拔刀。」肖允宸微頓,「你就好好在宮裏待着,別整天胡思亂想故意闖禍。」
肖允玄仰着臉望着肖允宸,疑惑地問:「你真不怕我跟你搶皇位?」
肖允宸勾了勾嘴角,彈了一下肖允玄的腦門,道:「你沒這個本事。」
「哼!」肖允玄轉身就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一蹦一跳地走。
他蹦了幾下又忽然轉過身來望着一直靜靜站在後面的雲安在,「喂,你可不許跟別人胡說!」
「什麼?兩位殿下剛剛有說過話嗎?」雲安在一臉懵懂。
肖允玄咧嘴笑了,說:「嘿,不錯。怪不得太子哥哥喜歡你!」
雲安在的臉頰忽得一紅,她睜大眼睛,瞪了肖允玄一眼,氣呼呼地說:「再胡說,我就到娘娘那兒告你的狀!」
肖允玄扮了個鬼臉,跑遠了。
「下午的課要遲了,我先走了。」雲安在微微拉着裙角,匆匆從肖允宸身邊走過。
「等一下。」肖允宸忽然叫住她。
雲安在有些驚訝地轉過身來望着他。對於肖允宸來說,這般叫住她十分難得。
肖允宸遲疑了一會兒,太多想要說的話最後變成了一句——「都會好起來的。」
雲安在怔怔看了他一會兒,才驚覺自己失儀了。她胡亂點頭,復轉身匆匆離去。
被擄走的事情,原來他都已經知道了。
雲安在輕輕咬了一下嘴唇。
那些傷害、無助和恐懼豈是一句「都會好起來的」就可以輕易抹去?
雲安在心裏很明白,如今肖允宸不能過分關心她的事情,這樣做是為了她好。可是,她心裏還是會有那麼一絲失落。
總有一種不踏實感。
之前尚不覺得如何,今日卻因他這短短几個字,雲安在心中生出了一絲貪念。痴念着他能站出來,能夠為她做主,能夠為了她狠狠報復那些傷害她的人。
身為太子,他明明有這個能力。
雲安在苦笑。
她知道肖允宸不會出面的,也因為他是太子。能夠在皇后娘娘那兒點了她的名字已是他這十七年來做過的最出格的事情。
罷了,大概是她太貪心了。
而心中的那一絲不踏實感,或許等到大婚以後就會好起來吧?雲安在心裏忽然疼了一下。大婚?她真的還可能嫁給肖允宸嗎?
雲安在緩緩放慢腳步,調整自己的情緒,踏入游屏閣。
下午的課程是山水畫。
除了雲安在其他幾位姑娘也都到了,正一邊準備着下午要用到的筆墨紙硯,一邊閒着說笑。
「……奴婢可聽說啊,雲家二姑娘上次生病是假,被人販子賣到青樓是真。後來好不容易才被救回來呢!」鍾靜茗跟着的小丫鬟悄聲對一個小宮女說。
她的聲音壓得低不低,高不高。
聽着挺像是悄悄話的,偏偏能落入整個大廳里所有人的耳中。
「阿碧!不許胡說!等回去了,讓母親發賣了你!」鍾靜茗怒道。
那個叫阿碧的小丫鬟急忙跪下來,求情:「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再也不敢胡說了!」
鍾靜茗狠狠瞪她一眼,然後走到雲安酒面前,賠禮道:「安酒姐姐你可不要生氣,我這丫鬟不懂規矩。等回去了,妹妹一定好好教訓她。你可不要把這些話再說給安在聽了,別讓她再難過了……」
雲安酒臉色慘白一片,卻並非因為鍾靜茗和她的丫鬟一唱一和的這一幕。
雲安酒的目光越過鍾靜茗,望着門口。
鍾靜茗有些驚訝地轉身,看着雲安在靜靜站在門口。
她驚呼一聲,喊:「安在妹妹……」
雲安在的嘴角輕輕勾了一下,她在整個大廳所有主子、丫鬟、宮女的目光里,一步一步緩步走到鍾靜茗面前。她走到鍾靜茗面前停下,她笑着說:「鍾姐姐這丫鬟的確不懂規矩,若不好好管家將來不知道還會為鍾姐姐帶來什麼麻煩呢。」
「是,等回家了定讓母親好好罰她。」鍾靜茗賠着笑臉說。
其實她剛剛看見雲安在回來了,所以才會故意說那些來激怒她。卻沒有想到雲安在一點不生氣。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天真任性的雲安在嗎?
雲安在很驚訝地看了眼鍾靜茗,不可思議地說:「鍾姐姐,你還比我大一歲呢。這種懲罰下人的事兒都做不了主嗎?」
雲安在又露出惋惜的神色來,低聲說:「怪不得手下的丫鬟會這麼……」
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出來,意思倒是十分明顯。
鍾靜茗賠笑的表情有些僵,她訕訕地說:「責罰一個丫鬟的權利我還是有的,只是……只是一時拿捏不好該如何處罰她,若罰得輕了,恐對不住安在妹妹。」
「這樣啊……」雲安在蹙眉苦想,「妹妹倒是遇見過相似的事兒,也好拿來給姐姐做個參考。」
「若這樣就更好了。」鍾靜茗努力保持着臉上的笑容。
「煮雨,前年靈芝那丫頭編排別人的時候我是怎麼罰她的來着?我怎麼一時記不清了?」雲安在回頭,詢問身後的煮雨。
衛國公府根本就沒有叫靈芝的丫鬟。
煮雨眸子轉了轉,恭敬地說:「姑娘,您以前說犯了錯的可得嚴罰才能讓她長記性。靈芝當初亂說話,挨了五十個嘴巴子呢。」
雲安在讚賞地望了煮雨一眼,笑着對鍾靜茗說:「我記得好像也是這樣罰的。唔,我也記不大清了,都是跟母親學來的。鍾姐姐可以參考一番呀。」
鍾靜茗笑着說:「我這丫鬟不僅是編排別人,還是編排和我關係極好的安在妹妹,五十個嘴巴子怎麼能夠。我看得一百個!」
「只是……」鍾靜茗頓了頓,「家裏掌刑的嬤嬤不在……」
一直坐在一旁托腮看戲的華流公主突然說:「跟姜嬤嬤說一聲就行了,宮裏又不缺行刑的人。」
「是,那就多謝公主和姜嬤嬤了……」鍾靜茗一點點低下頭。
雲安在轉身,就看見肖允宸站在遠處看向這邊。雲安在在肖允宸的眼睛裏看見了指責。
她淡淡輕笑,拉了雲安酒的手走到一邊一起研磨。
看着雲安在淺淺笑着的樣子,肖允宸心裏忽然一滯。
他不喜歡這個樣子的雲安在。
那些流言終究會淡去,可是不夠寬容的行事恐要落人話柄。
他真的很擔心這場婚事再起變故。
肖允宸深吸一口氣,朝着皇后娘娘所居住的朝鳳宮而去。
不過小半個時辰,游屏閣這邊的事情就傳到了寒丹宮。
丹妃有些驚訝。
她正在熬一鍋蜜紅豆,這是準備做月餅用的料子。
「母妃?」屏風外露出肖允玄的小腦袋。
丹妃也沒有看他,只是說:「又逃課。」
肖允玄瞅着屋子裏只有丹妃的兩個貼身小宮女,這才撲到丹妃的懷裏,撒嬌:「母妃,您教我的話,我都對太子哥哥說了。」
「嗯。」丹妃應一聲,「教你的東西都要記牢。」
肖允玄有些猶豫地說:「母妃,皇兒覺得太子哥哥對我挺好的,不會害我……」
丹妃若有所思,說:「那很好。」
雲安在和雲安酒回到家中的時候,就看見父親、母親還有穆樞凌在前廳里不知道在議論着什麼,臉色瞧着並不是很好。
雲安在瞧見小桌上擺着一碟青糰子,就拿了一個來吃。
青糰子外表瞧着油綠如玉,那是因為它在糯米粉里拌着漿麥草汁兒。裏頭裹着碎棗塊,再加白糖、玫瑰花和松仁。然後將糯米麵胚揉成團,放入籠中蒸,等到熟了,再淋上薄薄的一層芝麻油。
雲安在咬一口綠綠的皮兒,十分鬆軟。糯韌綿軟的糯米裏帶着一股淡淡的艾草清香。
裏面的餡兒露了出來,雲安在就又咬了一口。
餡兒和外表的綠皮兒一起入口,餡兒解了皮兒的黏糯,皮兒解了餡兒的甜膩。使其甜而不膩,肥而不腴,壓舌生香。
雲安酒無奈地看她一眼,她有些理解不了雲安在的平靜。
「在在沒受欺負吧?」雲奉啟詢問雲安酒。
「倒是沒有。」雲安酒又看一眼還在吃着青糰子的雲安在,將今日宮裏的事情簡單說了。
雲安在放下手裏的青糰子,說:「你們不要說我了,我以後不會衝動了。」
「不說你!出事兒哥給你擔着!」雲奉啟冷哼了一聲。
雲闊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雲奉啟才略收斂一些。
雲闊道:「在在,這件事情家裏並非想讓你咽下這口氣。就算你願意忍,我雲闊也忍不了別人動我的女兒。之前雖然料到是荊國公府所為,可並沒有什麼證據。這幾日,我和你哥哥,還有你舅舅調查了一番。已確定是鍾靜茗出的主意,是她求到了她哥哥鍾澤林面前。與那些人聯繫的都是鍾澤林。劫持你的黑衣人、兩個車夫還有當日被收買的守衛都已經被鍾家滅口了。」
孫氏嘆了口氣,說:「估摸着起先是兩個孩子的主意,後來也必是荊國公出面擺平的後續。」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7s 3.99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