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那個……是個意外,意外……」一個土匪賠着笑臉說。
蕭且有些嫌惡這裏的味道,不想在這裏多留一瞬,更吝嗇看他們一眼,徑直往後面走。
那些土匪頓時鬆了口氣。
春子掐了一把失魂落魄的雲安在,低聲說:「想活着就跟他走!」
雲安在怔在那裏緩不過神來。
春子焦急地說:「你想和剛剛那個姑娘落得一樣的下場嗎?」
雲安在猛地搖頭。
「那就去求他!只要你能進了他的院子,誰也不敢動你!」
雲安在一下子反應過來,她急忙爬起來,忍着腳踝上的傷去追蕭且。
聽到身後異響,蕭且停下,轉過身來看着雲安在。
雲安在緊張地攥緊衣角。她開始後悔了,那個春子騙她怎麼辦?
蕭且的視線越過雲安在,掃了一眼後面的人群,有幾個土匪連褲子都還沒提上。那個女孩橫在地上的屍體異常刺目。
蕭且收回目光,沒管雲安在,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後面一直盯着的春子鬆了口氣,她見雲安在傻乎乎地停在那裏,焦急地撿了塊石子兒扔到雲安在腳邊,引得她回過神來。
雲安在回過頭望向春子,春子一個勁兒地給她使眼色。
雲安在咬了下唇,重重點了下頭,小跑着追上蕭且。
蕭且腿長腳大,走得很快,雲安在本就個子小走得不快,再加上腳上有傷,跟得很吃力。她忍着痛不敢慢下來,她記得春子說只要她能進了蕭且的院子,就沒人敢動她了。
蕭且的院子在山寨的最深處,不同於前面的院落石屋都緊挨着,他的這處院子孤零零的,四周也都沒有什麼人。
雲安在跟着蕭且進到他的院子裏以後,見蕭且進了屋,便不再往前跟了。
她尋了個地方坐下,仔細揉着紅腫的腳踝。
院子裏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許是之前壓抑的恐懼湧上來,雲安在用手背連連擦淚,卻怎麼都擦不乾淨。
父親和哥哥怎麼還不來救她?
她想回家。
雲安在被抓上山寨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她縮在院子裏沒多久,天就黑了下來。夜裏的風真冷,雲安在蜷縮着身子,抱着膝取暖。
她睜大了眼睛,警惕地觀察着四周,她不敢睡着,也睡不着。她仔細想過了,好像這個山上的人都怕蕭且,其實她也怕蕭且。她躲在他的院子裏,料那些壞人不敢來欺負了她。
可是……
蕭且本身就是一個危險吧?
雲安在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腳踝,希望天亮的時候不會再疼了。等到天一亮,她就下山去!
丑時過了大半,忽然下起雨。
起先還是一滴一滴往下掉,沒過多久就開始倒水似地往下澆。伴着越來越大的風聲,又是一場暴雨。
雲安在望着蕭且的屋子,那裏房門緊閉,裏頭連燈也沒點。
他已經睡着了吧?
雲安在輕手輕腳地走到屋檐下,坐在屋檐下避雨。
原本還有屋檐擋雨,可是雨勢越來越大後,就傾灌而來,澆了雲安在一身。她有些不安地抱緊自己的膝——她怕生病。
幼時生病的年歲讓她對生命和死亡有着極大的牴觸和恐懼。
遠處傳來吵雜的腳步聲。
「蕭且!償命來!」爆喝一樣的聲音傳到雲安在的耳朵里,好像一道驚雷。
三個人虎背熊腰的人衝進院子裏,每個人手裏都拿着刀,凶神惡煞。
房門從裏面被踢開,蕭且一步跨出。他手中的刀在黑夜裏發出亮眼的冷光。他走入雨中,與來人廝殺到一處。說是廝殺,卻只是對那三個人而言。
因為蕭且至始至終腳步不曾動過,他穩穩立在那裏,不驚不慌,只用右手握着刀迎敵。
山寨里的人都驚醒了,披了件衣服就趕過來。等到他們趕來的時候,蕭且已經收了刀。
蕭且轉身,目光落在雲安在身上。
雲安在全身濕透了,躲在檐下瑟瑟發抖。她將頭垂得很低,生怕別人發現她躲在那裏一樣。
其實蕭且早知道她躲在那兒。
「進去。」
蕭且冰冷的話傳進雲安在的耳朵里,她身子一顫,掙扎着站起來。許是坐了太久,雲安在的雙腿已經麻了。她忍着痛,扶着牆壁,才挪進屋子裏。
雲安在進到蕭且的房間,侷促地站在門口。她聽見外面的嘈雜聲,緊接着,好像人都走光了。雲安在等了又等,蕭且一直沒有回來。
她摸着黑走到椅子那兒坐下,床是肯定不敢去的。
她時刻擔驚受怕,怕蕭且什麼時候就突然回來了。她只想如春子所說躲在蕭且的院子裏而已。她不敢靠近蕭且,這個人站在那裏,就是一種危險。和那麼一個人相處一室,他根本不需要做什麼,都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雲安在長這麼大隻見過六個人的屍體。
第一個是她自己——被楚郁表哥抱在懷裏逐漸沒了聲息的顧瓷。
另外五個人全都是今天見到的,還全都是死在蕭且的手上。那鮮血淋淋的人頭好像還在她的腳邊,血點子甩在她的裙子上。
雲安在的眼皮越來越沉,她探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滾燙滾燙的。
竟然發燒了。
她不想生病,心裏一慌,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想回家。
有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從她腳背划過,雲安在低頭,就對上一雙碧綠的眼睛。隱隱約約瞧着,好像是一隻小貓。
小貓一瘸一拐地從她身邊走過,找了個角落窩起來。
雲安在覺得自己就跟那隻小貓一樣,都傷了腿,都回不了家。
兩個時辰,好像有兩輩子那麼長。
外面的暴雨不知不覺中已經停了。天也亮了,透過窗紙,有微弱的白光照進屋子裏。
雲安在盯着桌子上的一碟白面饅頭已經很久了。
夜裏的時候,屋子裏很黑,她又一直緊張害怕,竟是一直不知道面前的桌子上擺了一碟饅頭。
從前天早上被擄走之後,她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吃過一口東西了。
她很餓。
白面饅頭並不是剛蒸出來的,外表很乾,又從中間裂開,露出裏面白嫩的面兒。
雲安在望着面前的白面饅頭,咽了口吐沫。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還沒碰到饅頭,就縮了回來。讓那個人知道她偷吃他的東西,他會不會一氣之下砍了她的頭?
可是那個人不像個心細的,她就偷偷吃一個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雲安在飛快伸手拿了個白面饅頭一口一口咬着吃。
饅頭很乾,她吃得很急,不一小心就噎着了。她急忙倒了杯水喝。
「咳咳咳……」雲安在距離咳嗦起來,這根本不是水,而是一種烈酒!
雲安在很快把第一個白面饅頭吃了,然而她還是很餓,她抿了下唇,又伸手拿了第二個饅頭……
蕭且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雲安在坐在桌子邊,一口一口吃着桌子上的白面饅頭。她吃得很認真,腮幫子一鼓一鼓的。
雲安在看見蕭且進來,她驚得站起來,無措地向後退了兩步。
經過大雨的澆淋,她臉上、身上的淤泥已經淋掉了,露出一張白皙如瓷的臉。
她身上澆濕的衣服還沒有干,地裹在身上,玲瓏畢現。
「對不起,我……」雲安在驚恐地向後跌去,「啊……有狼!」
蕭且看了眼蹲在自己腳邊的老傢伙,又將目光移到雲安在蒙了一層水汽的眼睛上。
「這是狗。」他說。
雲安在眨了下眼,再去看蹲在蕭且腳邊的狗。好像的確是一隻黑毛大狗,此時伸長着舌頭,歪着頭盯着雲安在看。
這狗長得也太像狼了。
其實雲安在沒見過狼,也沒見過這麼大的狗。她也不知道怎麼的,剛剛就是覺得這是一匹兇殘的狼。
蕭且低頭,說:「出去。」
雲安在攥着衣角,剛想挪着步子出去,就瞧見蹲在蕭且腳邊的大狗耷拉着舌頭,「哈哈」兩聲,就「噌」的一聲竄出去了。
原來是讓狗出去……
當屋子裏只有雲安在和蕭且兩個人的時候,雲安在更加局促不安了。
蕭且沒理她,仿若她不存在一樣,從她身邊走過,打開靠着一面牆的柜子。他從裏面拿出幾支飛刀,插在靴子裏。然後他又取了棉布開始擦刀。刀刃上鮮紅一片,血跡早就幹了。
蕭且走到桌子邊坐下,將酒水倒在刀刃上,然後用白色的棉布反反覆覆地擦拭。他面無表情,好像做着最普通的事情。
卻將一旁的雲安在嚇白了臉。
那顆滾到她腳邊的血淋淋人頭就又浮現眼前,雲安在打了個寒顫。
蕭且把刀上的血跡擦乾淨了,這才抬起頭看着站在一旁低着頭,一副局促不安模樣的雲安在。
他扯了掛在一旁梨木衣架上的袍子,扔給雲安在。
雲安在慌忙將黑色的大袍子接了,有些不解地望向蕭且,可是蕭且已經站起來,從她身邊經過,往外走。
這是給她的?
雲安在守在門口,看見蕭且越走越遠。她這才將門窗關好,極快的脫下濕衣服,換上蕭且扔給她的袍子。又把自己濕漉漉的衣服晾在院子裏。
蕭且比她高大太多,這黑袍子穿在她身上,曳了地。她將袖子挽了三層,才把手露出來。
她摸了一把自己的額頭,滾燙滾燙的。
沒有藥,發發汗會退燒的吧?她折身進屋以後,猶豫了好久,才抱起床上的棉被,把自己包起來,倚坐在牆角。
昨晚上還想着天一亮就逃跑,可如今不僅腳上的傷沒好,還發了燒。雲安在吸了吸鼻子,使勁拉緊被子,努力讓自己更暖和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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