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間應該許久都沒有人住了,桌台上已是厚厚的灰塵,牆角還有幾絲蜘蛛網。好在好歹還有一瓦遮頭,不用露宿荒野,李靜姝放下手中的包裹,從外頭找了塊抹布,又打上一盆清水,費了好一番勁兒,終於收拾乾淨了。
弄完這一切,望着乾乾淨淨的屋子,李靜姝終於可以叉着腰休息一會兒了,此時,日已上中頭。黃府的下人們給自己端來了飯食和被褥,飯食是普通的白米飯配菜,被褥就是坊間百姓常用的棉花被褥,總算是沒徹底把李靜姝給忘記了。
黃府雖然不願意見自己,但總算沒把自己趕出府去,還給了一個親戚的虛名,還算是有良心的。
在無聊中等待了兩日之後,李靜姝終於見到了自己的生母黃鶯兒。
黃鶯兒是黃濤的幼女,生得貌美如花,嗓子又好,自在家中甚受寵愛,年少時就是朔陽城的第一美人。
奈何年少時黃濤屢試不中,還沒發跡,家中清苦得很,為湊過上京趕考的盤纏,匆匆的許給了世代軍戶的李山,也就是李靜姝的父親,在當時還是黃家高攀了呢。
軍戶,顧名思義,就是隸屬於軍中的百姓,家中只要是個男子都是要上前線當兵打仗的,是個刀口上舔生活的行當。朔陽又是抵抗蠻族的第一道防線,因此朔陽城的百姓大都是隸屬於定西軍的軍戶。李婧的父親李山就是一名軍戶,十六歲起就在定西軍中服役了,花了近二十年才爬到七品校尉的位子上。
朔陽不同長安,氣候乾燥,風沙極大,久居此處之人無不是面色枯黃,皮膚粗糙。黃鶯兒雖然也是朔陽出生,卻絲毫不像是朔陽人,生得是貌美如花,皮膚白皙嫩滑,只是家境不好,才嫁給了李山為妻。
不知是天意弄人還是怎得,黃鶯兒嫁人沒兩年,黃濤就成了進士,做了知府,這下李家也就不能跟黃家相比了。
黃鶯兒天生麗質,實在受不了朔陽的風沙,如今有了良機,又怎麼甘心跟着一個大頭兵在這個糟踐人的地糟蹋青春了。於是很快,黃鶯兒就拋夫棄子,進了長安城,做了一位伯爺的續弦。當時的李靜姝還不到兩歲,尚未記事,對自己這位名義上的生母可謂沒一絲印象。因此這一次見面可可以得上是兩母女第一次相見。
母女倆第一次相見,換做常人,也許會摟在一起抱頭痛哭。只是此刻房間中的母女二人除了恍惚,還是恍惚。
已是三十多歲的婦人了,卻因為保養得宜,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梳着墮馬髻,衣着華貴,面色園潤,肌膚勝雪,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世家夫人,可見這些年來過得很是如意。這是李靜姝對生母黃鶯兒的第一印象。
李靜姝在打量自己的生母,對面黃鶯兒也看着自己十幾年未見過的女兒。李家的一切早已被她拋到腦後了,要不是母親傳信要她回府一趟,她都快要忘記這個在襁褓中就被她拋棄的女兒了。
真的不似她腹中爬出來的種,她的一優都沒遺傳到,身形廋削,面色暗黃,皮膚也糙得很,完全不像是她生的。唯一的長處大概就是繼承了她生父的身高,李靜姝比一般的女子要高的多,都比自己要高出半個頭了。那個男人也是個個子高的,這也是她對前頭男人的唯一印象了。過去的一切,她早就忘光了。
見到這個女兒,她再一次慶幸自己當初的聰明抉擇,一想到過去的悽苦生活,自己的如花美貌要被黃沙埋沒,黃鶯兒就控制不住地全身發抖。想到這裏,黃鶯兒就想到了母親轉過來的那封書信。
「你爹爹在信中,要我幫着你在今年參加會試的舉子中找一門親事,你可有什麼想頭的?」
「沒有,一切但聽父親吩咐。」
「那好,你就跟着我回去吧,不過你可記住了,就你是我黃家的世交家的女兒,從朔陽那邊過來投奔我的。」
「是。姝兒謝過夫人,一切但憑夫人做主。」
區區幾句話,毫不拖泥帶水,就是母女二人重逢後的第一次會話。出了這間屋子,李靜姝還是李靜姝,卻再也不是黃鶯兒十月懷胎生下的女兒了,而是黃氏口中的「故交之女」了,她與黃鶯兒的情分也就差不多消散了。
她曾抱着滿腔熱情千里迢迢來找她的生母,卻被現實澆了好大一盆涼水。父親曾在她耳邊一個勁的她是個怎樣怎樣的好女人,原來一切都是爹爹讓自己不再哭鬧的「手段」而已,那個溫柔、善良、美麗的母親此刻徹底地在她心中死去了。
罷了,罷了,一切無非是無緣而已,她也從未在她膝下承歡孝敬,以後就當一個陌生人一般對待就好。她有了世上最疼她的爹爹,又何必再去強求那一份不屬於她的親情呢。人,怎不能太貪心才好,知足才能常樂,實乃聖人言也。
李靜姝悄無身息地到黃家來,也悄無聲息地從黃家走了,一樣悄無聲息地到了黃鶯兒的夫家誠意伯府。
她坐着馬車而來,一樣坐着馬車而去,只是一輛舊些,差些,一輛新些,華麗些,也高貴些。只是李靜姝卻已是沒了當初來長安時的滿腔期待了。
歲月如梭,時光飛逝,轉眼李靜姝就在誠意伯府里呆了四五天了。
李靜姝的日子還是跟在黃府一樣平淡,身邊總有一個丫頭寸步不離地看着她,唯一的不同就是住的地方要比在黃家要好上許多,從低等的下人房換到了正兒八經地客房。
一切都在黃鶯兒的掌握中,李靜姝成了她手帕交的女兒,到京城來投奔她的。還好,她還有一良心,沒把李婧成是某某臨終託孤的,大概她也是不好意思咒自己去死吧。
起誠意伯府,免不了要大華朝的前世今生。
話前朝末帝登基以後,倒行逆施,貪圖享樂,魚肉百姓,天下百姓是苦不堪言,民憤激揚。百姓揭竿而起,奮起反抗,十年苦戰,終於把末帝趕下了皇位。時任蘇州刺史的趙勝倡導「均田地,免賦稅」,在十八路反王里脫穎而出,終問鼎天下,遂以華為國號,定都長安,是為太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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