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唐 第058節：啼笑皆非

    「別再鬧了！客人來往如織，正是來生意的好時間。掌柜不一心經營交椅，無緣無故和我打什麼賭，看什麼屁股？太不像話了。」李白璧眼中冷光一閃，以兄長的語氣批評馬周。

    他自然不與馬周打賭，若要打賭，他必需關門脫褲子，讓馬周看看是不是有傷口。生性沉靜的李白璧，今天說這麼多話，超出往日數倍的說話量，已經屬於了不起的奇蹟了。

    李白璧越不同意打賭，不脫褲子向馬周證明身上無傷，馬周越懷疑就是他夜闖郭府動手殺的人。不是李白璧就萬事大吉，別人幫自已殺賊復仇，馬周樂得逍遙自在。若是李白璧就不一樣了，打亂整體計劃先不說，還要想方設法幫他掩飾、逃脫郭化元的追蹤和巡捕。

    弄清真相非常重要，也可以說刻不容緩。

    馬周覺得必需向他和盤托出郭府昨晚的案情了，哪怕他不向自已講明真相，也必需提醒他多加注意。便耐心地說道：「實不相瞞，昨晚郭府有人被殺，郭化元懷疑到我頭上。一大早，他帶領一夥府兵，把廣文館包圍個嚴嚴實實。經過一番審訊檢驗，並不是館內人動的手。」

    「也許你覺得我今天舉止乖戾，與往日大不一樣，我這樣也是為了你好，想查明是不是你做的案。如果不是，萬事大吉。如果是你，那就另情別論，大不一樣了。我們如今在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被郭化元緝拿，店裏沒人看管，也會影響到我和郭小丫。所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做了就勇敢承認，大家共同想辦法對付郭化元，但你千萬不要說謊欺騙我。」

    李白璧眉毛一挑，十分不快：「你不相信我說的話可以，難道我這個人你也不相信了麼？我已經表示過，不是我下的手。雖然昨天我與你的意見不一致，可你和小丫警告、阻止了我，我豈能再冒險夜闖郭府，做出那等魯莽的事？」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馬周摸着下巴深思道：「我昨天與館內三位先生共同飲酒作對，郭化元闖進廣文館檢查，證明不是我下的手。小丫身處險境，不敢下手。只有你才有動機，有時間，有條件做這件案子。」

    話說到這份上，已經不是猜測了，馬周就認定郭府的案子非李白璧莫屬。這使李白璧非常不爽，被人冤枉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

    他突然氣咻咻的離開三尺櫃枱，大踏步往門外走去。

    馬周心裏一咯噔，以為他賭氣要離開交椅店，忙喝道：「站住，幹什麼去？」

    李白璧扭身回頭，十分傲慢十分輕鄙看着馬周回道：「你不是懷疑到我身上了麼？非要認定是我做的案子？那麼好吧，為了向你撇清絕不是我下的手，就讓你親眼看一看……我的屁股！」

    說話間，李白璧不管不顧把交椅店的門吱吱呀呀關上，只隔一條縫時，從門外擠進門內，從裏面再槓上。二話不說，就把衣服脫掉，兩瓣白花花的屁股挑釁性的撅得很高，衝着馬周晃了晃，怒道：

    「瞪大眼睛看清楚，我身上有沒有傷口？」

    其實，從他決定脫褲子開始，馬周就覺得不可能是他，不然的話他不敢如此輕率。一看之下，兩隻屁股光滑如膩，白淨如雪，哪有半絲傷口的影子？

    這使馬周陷入尷尬的境遇，鬧了大半天，懷疑錯了目標，竟然不是他下手做的案！竹籃打水一場空！

    「好吧，你先把衣服穿好再說話。」馬周背過身去不看了。

    「看，必需看，看清楚！」李白璧惱怒異常，還來了勁頭：「免得一會兒我穿上衣服時，你又懷疑起我來了。那時我豈不是還要再脫一次？乾脆你一次看個夠，免得脫來脫去麻煩還討人厭！」

    果真不是白璧兄下的手，那自已做得確實過份了。馬周只得違心向他道歉：「白璧兄休要生氣，我也是為了保證大家的安全才不得已為之。請不要再生氣了，我這裏向你道歉！」

    「這還差不多！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李白璧怒氣沖沖穿上衣服，收拾乾淨利索，才把交椅店的門重新打開。

    門外客人來來往往，誰也沒有預料到，屋裏剛才發生了一次讓人啼笑皆非的滑稽之事。

    馬周陷入長時間的沉思之中。

    除李白璧郭小丫和自已之外，其他人不知道郭府中有強盜藏身其中。即便知道又如何？別人與強盜往日無冤近日無讎，不會輕易向他們下手。就算下手，也不會選擇在郭化元府中作案。郭化元身為荏平縣令，主管全縣大小事務，亂世之中手握兵權，在郭府作案明顯屬於老鼠向貓下戰書，露水盼陽光嫌命活得太長。

    思來想去，馬周還是覺得李白璧的嫌疑最大。

    自已建議在強盜離開荏平的半道下手，而他選擇在郭府下手。他性格冷峻，不會輕易改變初衷。而且，在郭府中向強盜下手，證明他的計劃具有可行性。這等於向郭小丫宣告，他的做法才是唯一正確的選擇，而自已的建議則是錯誤的，不可取的。

    這樣以來，他做得正確，加強了在郭小丫心目中的份量，減輕自已對她的影響。這樣做最終得利的人是李白璧而不是自已。

    可剛才親自驗證，李白璧身上的確也沒帶傷，這又如何解釋得通？

    不對，自已一定漏掉了一個重要的線索或證據！找出這個證據來，就能攻破李白璧的謊言。

    想到這裏，馬周腦洞大開，靈光一閃，推翻前面所有的推理：郭化元府中發生的案件，不是強盜被殺，怎麼辦？或說，他府中根本無人被殺，那麼就需要重新考慮了。

    眼下最迫在眉睫的就是，到郭府中親自走一趟，親眼看一看，親身經歷一下，郭府中到底有沒有人被殺，若是被殺又是何人遇害。

    這樣又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情況是，郭府平安無事。另一種情況確實是強盜被殺。

    自已與強盜親自交過手，雙方一見面就眼紅火拼，自已將身陷重重包圍。即便郭府無人被殺，昨天郭小丫透露的消息肯定屬實，強盜也藏在裏面。自已在這個時刻獨身闖郭府，無疑於自投羅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個時候去，郭化元定會慌亂不堪，讓強盜掩藏起來，不使他們和自已見面。這會打亂他緝拿捕殺兇手的整體佈局，對自已一方有利。

    可又憑什麼藉口去郭府中呢？現在他忙得焦頭爛額，會不會接見自已？不見更好，見見他的女兒郭霄天旁敲側擊問清情況就行了。

    萬一遇到強盜又怎麼辦？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