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金烏猙獰準備揮舞屠刀,一個最無可能站出來的人站了出來,令十三郎不能不叫停。
「蕭十三郎?」
適才眾人爭論不休,童姥一直默默聽着,現在開口,所問與眼前全無相干。
「晚輩就是,見過童姥姥。」加一個姥,彆扭但是更親切,一看就是為了拉近距離;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十三郎竭力釋放的善意,童姥冷漠的面孔稍稍和緩。
「童老是否死了?蓮兒現在如何?」
「師尊!」夜蓮的呼喚隨即傳來,格外焦迫。
事先,任誰都料不到在仙靈殿會發生這種障礙,等到真的發生,已沒有多少轉寰餘地;話說回來,縱然十三郎有心先與仙靈殿磋商,恐也找不到門。
聽到夜蓮的聲音,童老神情越發和緩,抬頭認真朝金烏施禮。
「前輩,有沒有辦法讓我看看徒兒?」
「不是太容易......」
「楞着幹嗎,趕緊的!」十三郎急忙催促。
「......」當着天下人的面呼來喝去,金烏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暗想這樣下去本神成什麼了,簡直不成體統!
抱怨歸抱怨,該做的事情還得做;比較有意思的是,不太容易的事情通常也不是太難,金烏隨手打出一道通天火柱,凌天火鏡光芒大放,不多時仙靈殿處的影像消失,代之以紫雲島上的正在發生的畫面,一五一十展現在天下人眼前。
「簡直就是衛星直播啊!範圍大,無死角,清晰度高,還能隨時切換鏡頭。」
十三郎心裏羨慕得不行,一邊不忘對着鏡子表達恭敬與功勞,拉過來夜蓮說道:「前輩請開慧眼,您家姑娘最近可沒吃苦。胖了不少。」
噗!
靈魔兩域千萬修士,這一刻不知多少人噴舌;還有些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今日驟見萬世之花,一顆心直接跳到喉嚨口;可惜好景不長。之後大家看到十三郎的舉動,聽到那句話,感覺就像被當頭挨了一棍,把心直接錘進盲腸。
「褻瀆,這是褻瀆!」不知多少人在內心吶喊,憤怒,甚至咆哮。當然也有些人暗暗叫好,順便為十三郎鼓勁助威。
「好樣的!」
小宮主就是其中之一,偷偷叫着忽然覺得疑惑,說道:「哥哥不提不覺得。夜仙子好像......真的胖了耶。」
「有嗎?」殤女也是好奇寶寶,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常,連連搖頭。
「沒覺得。」大凡女子,尤其愛美女子,對胖瘦有着超乎尋常的敏銳與好奇心。連最最豪爽的黃花女都不例外。審視後很快給出結論。
「是啊,沒覺得。」修道之人元氣養生,只要不施展變身功法,身形永遠不會走樣。或許是因為這個,或許是因為當年被壓過一頭,霞公主竟也來了興致,結果有些失望。
「你的角度不對。還有你。」
小宮主拉過來公主與殤女,鬼鬼祟祟說道:「看見沒,腰比以前粗。」
「是嗎?」幾個女孩再度凝目,腦袋湊成一團,仔仔細細觀察後,神情忽變得有些怪異。
「不是粗。是隆......」
「莫非是......」
「難道是......」
「不會吧......」
「嘿嘿,難說啊!」黃花女有些幸災樂禍,忽又暗生無名之火,痛罵聲聲。
「孽障!混蛋......禽獸不如!」
......
......
「你放開!」
千萬目睽睽,夜蓮羞怒甩開十三郎的手。恭敬施禮,聲音、身軀皆有些顫抖。
「弟子夜蓮......」
「起來吧。」
童姥打斷隨意揮手,說道:「一個人在外面,還好麼?」
好似有人在心裏猛揪一把,說不上具體為了什麼,夜蓮搶地對空拜倒,哀哀失聲。
「弟子一切都好,弟子不孝,弟子......」
高傲仙子變成無助的小姑娘,這一刻的這一幕,整個人間、千萬修家表情定格,鴉雀無聲。
不知不覺,大家的目光移到十三郎身上,漸露冰寒。
「怎麼了這是......不關我事,我可什麼都沒幹!」
本想催促大家快點敘舊,到嘴邊的話被童姥、及整個人間的凌厲眼神嚇了回去,十三郎無奈無計可施,默嘆連連。
「真不關我事呀......」
......
......
「哭什麼哭!」
童姥厲聲喝止,神情很快又變得柔和,放緩語氣說道:「你的身世......今後沒人再護着你,小心些。」
夜蓮低泣回道:「弟子正想稟明師尊,弟子......」
「不用說了。」
童姥再度阻止,回頭對十三郎說道:「童老如何?」
這句話很多人聽不懂;很明顯,童姥知道童老存在而且還活着,但沒有告知任何人知曉,包括夜蓮。
十三郎斟酌言辭,謹慎回答道:「天殘地缺上門挑釁,童老力戰壓服二人,精力耗盡歸天。」
童姥目光微寒,片刻後黯然說道:「這樣也不錯。」
十三郎不知該如何回應。
童姥沉默一會兒,說道:「適才你說,人間意志需要用拳頭表達,本座深以為然;但你有沒有想過,真靈之戰超乎想像,人間孱弱,即便有陣法相助,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勉強有資格參與,且很可能傷亡殆盡。」
話歸正題,十三郎很快收斂心情,認真回答道:「做主人還是做奴才,選擇應該很容易做出;人間受制真靈萬年,想擺脫必須付出代價,有一份力,就應拿出一份力。」
童老皺眉說道:「山君留世,除幾個弟子偶爾生亂,並未做什麼為禍人間的事情。」
十三郎嘆了口氣。對金烏說道:「你來解釋。」
金烏冷笑說道:「為什麼是我!」
十三郎說道:「你是被當成禍害封印起來,山君反而受人尊崇,被當成鎮壓你的神靈看待。」
金烏微楞,咒罵一聲說道:「山君與本神都在療傷。再過萬年,此星本源會被我倆吸收殆盡,再能出現化神之修。」
「嗬!」
千萬人驚呼後屏住呼吸,整個人間陷入剎那死寂;片刻後,聲聲怒號連天響起。
本源是什麼,滄浪幾乎沒有人知曉,但不妨礙理解金烏的意思;而且大家明白,以真靈之驕傲,實犯不着靠這種手段欺騙小小人修;那就意味着,滄浪星正在走向滅亡。勢頭難止。
震驚過後就是憤怒,不知多少地方多少修家發出怒吼,連那些生靈妖獸也都紛紛狂嘯,為後世子孫鳴不平。
「難怪再無修士破鏡,難怪歷代先賢總覺得缺了點什麼。難怪老身也......」
三尺童姥嘆息不止,又對十三郎說道:「請出上仙謀圖山君,你的立場是什麼?」
十三郎不懂這句話,心想立場不是明擺着,這也要問?
童姥看出什麼,進一步解釋道:「本座想問你,為何選擇幫助火聖上仙。而不是反過來。是否因為有必勝把握,還是因為仇怨?」
這下十三郎懂了,先搖頭,再說道:「晚輩的確與山君有仇,但那不重要;選擇金烏是因為他戰後就會離開,再不會回到這裏。」
「求我我都不來。」金烏驕傲宣佈。
十三郎繼續說道:「如能殺死山君。被其吸收的本源精氣會反哺滄浪,具體怎麼做......得問他。」
「我不知道。」金烏毫不猶豫撂挑子,振振有詞說道:「醜話講在前頭,本神最多盡力一搏,打不過就跑。」
這話聽着不靠譜。最妙的是十三郎居然表示認可,說道:「應該的。」
這話聽着太荒唐,童姥面色微沉,問十三郎:「真靈之戰,人間如站到敗者一邊,你可知道後果?」
十三郎坦然回答道:「我知道。」
旁邊書生忍耐不住,喝道:「人修參戰可死千萬,你能阻止?人間可能因此消亡,你來承擔?」
十三郎稍稍沉默,回答道:「我不能,也承擔不了,但我會是參戰一員;為自己小命着想,這一仗必須贏。」
旁邊冷笑說道:「上仙都沒有把握,你算什麼東西,敢說這種話。」
十三郎平靜說道:「不勞你提醒,我只想問一句,各位剛剛憑什麼拒絕金烏,難道就不怕真靈動怒,不戰山君、先把人間毀掉?」
書生詫異說道:「他明明說要相助,怎麼能......」
十三郎揮手打斷,寒聲說道:「怎麼不能?」
金烏忽然高興起來,跟着道:「本神為何不能?」
怎麼能?怎麼不能?
截然相反的兩句話,如巨石壓在無數心頭,讓人不能呼吸。
「人啊,總是這樣的,得到了還想得到更多,哪怕對的是幫自己的人也如此,且會覺得理所當然。」
幽幽嘆息,十三郎似乎忘記了自己也是個人,譏諷說道:「金烏可殺人但沒有殺人,於是你認為他不會殺人;各位以人間代表自居,毀聚靈陣、行荒唐事不懼身死,美其名日為取義。但要請問一聲,你們至今還能站在那裏說話是為什麼?難道金烏不能把他們殺光強搶?難道你們以為,那樣之後人間就會按照你們所想,集體與真靈之志對抗?」
「白痴!」金烏毫不客氣罵道:「本神隨便許點好處,有的是人願意效死。」
誰能反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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