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茵之旌旗如歌 第46章 男人沒有眼淚

    杜昔在球場上絕望地喘息着，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撐到的下半場，現在全場已經進行了60分鐘，比分是2比0，下半場開場，多一人的CLUB布魯日又進了一個。

    杜昔兩隻腿都已經成了橡皮泥，別說分球，拿球，現在杜昔連跑動，都感覺是在拉扯自己的肺，偏偏該死的加扎在下半場一開始，又用魯迪換下了左邊鋒揚森，企圖加強進攻。

    色格拉布魯日還僅僅剩下一個換人名額。

    杜昔接到哈恩尼分球，連忙把球往伊恩奧給了過去，杜昔已經不敢控球，這種狀態下，只要藍黑的防守球員一伸腳，杜昔連拉球都做不出來。

    杜昔努力讓有些空白的大腦運動了下，最後，杜昔無奈地瘸着腿看向場邊，對加扎伸出左右胳膊轉着圈繞了繞，表示自己實在不行了，只能下場。

    沉重的呼吸就像一雙無形的手勒住杜昔脖子，而已經超負荷的肺則像被插入了兩根大鐵鈎。

    已經是極限了，杜昔毫無辦法，比利時在這時這樣無情，比甲在這一刻如此高不可攀。

    可偏偏色格拉布魯日中場伊恩奧心急着2比0的落後，把球長傳往魯迪。

    被杜昔逼上替補席的魯迪哪裏肯放過一絲機會，保加利亞人在前場飛快的搶下球，勇不可擋的過了一個人，接着把球斜傳禁區。

    在CLUB布魯日大禁區里，綠黑前鋒帕帕。塞恩和強壯藍黑後衛菲古爾拉斯同時跳起爭球，結果兩人在相互拉扯下都沒有碰到球，足球飛出了底線。

    西班牙人菲古爾拉斯和帕帕。塞恩攪成一團倒地。

    誰知當CLUB鐵衛完全沒事的爬起來時，帕帕。塞恩卻痛苦地直拍草地，捲成一團。

    現在場上的每一次比賽暫停對杜昔來說都是救命稻草，杜昔彎下腰，看着前場，吊命一樣用黃小婷教的方法放緩呼吸，爭取用這臨時的一、兩分鐘多恢復一點體力。

    鹹鹹的汗水沖入眼眶，弄得杜昔眼睛生疼，可就在這時，杜昔看見上場急救帕帕。塞恩的隊醫對加扎猛打手勢，表示黑人無法再堅持比賽了。

    主教練加扎有點毛躁地甩着拳頭，走向色格拉布魯日替補席。

    杜昔站在揚。布雷戴爾的草皮上，彷佛頓時到了冰雪紛飛的雪山之中，冷得打了個寒顫。

    我要打90分鐘？

    記得在來歐洲之前，杜昔不知道跟誰開玩笑時說道：「要老子打英超的話，半場就可以聯繫火葬場了。」可現在，他杜昔在比甲的第一次先發，就要打完一整個全場。

    而這場球，是布魯日最重要的德比大戰。

    全場乃至布魯日全市的「綠黑軍團」球迷都在期盼他杜昔挽救大廈於既倒，在2比0又少一個人的情況下做點什麼。

    杜昔還能做點什麼？

    場邊舉起換人牌，在冷宮呆了好些日子的本特加，高壯的黑人像一匹駿馬一樣跑上球場。

    本特加終於和杜昔同時在球場上了。

    這個人，當初也是杜昔能夠立足在色格拉布魯日的重大原因之一，杜昔曾經熬夜研究了好幾天，他怎樣跑位，兩腳習慣怎樣，在那個位置能舒服的射門……

    但現在，杜昔哪裏還有能力去給他傳那些爛熟於心的路線？

    比賽恢復進行。

    在又一次幸運地沒被CLUB布魯日進球後，綠黑左後衛哈恩尼奮力地帶球跑了上來。

    杜昔看着本特加，心想：還是但盡人事吧！中國人鼓起剛才帕帕。塞恩受傷時間裏，喘息恢復的那一丁點體力，往哈恩尼接應了過去。

    哈恩尼在球場上早已非常相信杜昔，把球傳了過來。

    杜昔拿球，連忙往不遠的魯迪那裏一送，魯迪在下半場很拼，引起了藍黑防線重視，現在保加利亞佬背後立馬就有人逼了上來。

    杜昔前跑，祈禱魯迪不要那么小氣，能識大體一點，撞牆一樣把足球回給自己。

    魯迪接球，保加利亞人下意識就要轉身突破，可身後的CLUB布魯日中場抵的很緊，完全沒有魯迪轉身的餘地，魯迪猶豫了兩秒，還算有職業操守地把球回給杜昔。

    杜昔領球進入藍黑半場，哈恩尼飛快地從左邊路沖了上來，殺向CLUB布魯日右路，CLUB布魯日的右後衛本來已經準備上搶杜昔，一見哈恩尼的沉底邊路攻擊氣勢洶洶，只好轉身追了回去。

    杜昔把足球略略一控，這是個很好的反擊機會，容不得猶豫。

    身披綠黑球衣27號的「救世主」杜昔深深吸進一口氣，用盡全身最後力量一記長傳。

    球，當然並不是飛去看起來很空曠的CLUB布魯日右邊路，

    導播間裏的迪普。奈特又狠狠罵了次娘。

    足球導彈一樣飛往CLUB布魯日兩個中後衛身後，連小辮都似乎悶出灰塵的本特加終於動如脫兔地殺出，穿破了藍黑上壓過度的後防線，奔向足球。

    傳出球後，杜昔差點累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給本特加這球，已經是杜昔透支發揮的200%。

    然而，讓杜昔無語的是，本特加搶在藍黑門將前拿下了球，在距離球門十幾米的情況下單刀，這一身渾勁的糙貨居然直接就是一腳勁射。

    杜昔差點破口大罵，你****啊，控下來一個推射啊！可黑人似乎就是少根筋，直到足球擦着橫樑上沿1厘米飛了出去，本特加這才回過神來，捂住頭。

    黑貨愣在CLUB布魯日禁區里足足30秒，滿是豆腐的大腦終於運轉起來，丫頓時發現剛剛這球接得超級舒服，非常好控，自己拿球後步伐都不用調整，就能舒服地擺動大腿全力射門。

    本特加連忙轉身，對着杜昔比出個大拇指，混血黑人高鼻樑下的表情是，好球！再給俺照這個傳幾個吧！

    二百五！杜昔站在遠處，對着本特加狠狠白了一眼。

    在錯失這個絕殺後，杜昔只剩下站在球場上的能力，不當場倒下，已經是萬幸。

    色格拉布魯日開始崩盤，意圖拼死一搏讓綠黑軍團前後脫節。

    少一個人，加上杜昔跑不動，綠黑軍團悲壯地變成一盤散沙。

    CLUB布魯日前鋒喬治。圖庫迪恩很快頭球把比分變成了3比0，

    接着，

    杜昔站在揚。布雷戴爾場中，看着曾經神勇無比的綠黑門將科彭斯狼狽萬分。

    下半場39分鐘，4比0

    43分鐘，5比0

    哈恩尼球衣都鏟黑了，

    杜昔狼狽得就像重度哮喘病患，

    魯迪吃了張黃牌，一臉漲紅，

    本特加在鋒線不停要球，但毫無頭緒，

    德比大戰格外血腥，在色格拉布魯日中場伊恩奧再次失控鏟人，兩黃變一紅下場後，5比0，9人的色格拉布魯日在揚。布雷戴爾，自己的地盤上慘敗。

    看台上，不少綠黑球迷早已退場，剩下的分為兩部分，一半在跟人多勢眾的藍黑球迷互砸東西，另一半對着場內不滿地吼着。

    而神奇了兩場的綠黑明星杜昔，在終場哨響後就一屁股坐在草皮上，無比黯淡。

    看台上，來自「綠黑的蛇麻草杯」一眾老頭垂頭喪氣地慢慢走向出口，好不容易看場現場，沒想到是這樣鬱悶死人的結果。

    乾瘦的酒吧老闆肖恩。揚走在最後，老頭轉身看了看球場大屏幕上刺眼的5比0，又看了看場中坐在地上動也不動的杜昔，嘴角忽然浮現出一道難以察覺的得意微笑。

    綠黑軍團士氣低落，球員們無不耷拉着頭，德比輸了個5比0，不用說，以後大半年上街都只有灰溜溜地走路。

    哈恩尼走了過來兩手奮力一拉，拉起了已經脫力的杜昔，比利時小伙還算厚道，杜昔這副倒死不活樣大家都明白，中國人實在是不行了。

    哈恩尼把杜昔胳膊一拉，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杜昔走進了喧鬧的球員通道，通道上方，又不少憤怒的球迷正在往下砸礦泉水瓶。

    杜昔被空空的塑料瓶子砸了好幾下，但絲毫不覺得疼，走進通道後，杜昔心裏一陣低落，忽然怎麼都不願意走動，腳步就跟生釘子似的，哈恩尼本想跟杜昔說什麼，但語言無法溝通，只好安慰着拍拍杜昔背，先跑去了更衣室。

    一屁股又坐在了通道里，中國人開始脫球鞋，每場球後，如果不第一時間把腳上這雙枷鎖拿下來，杜昔就會覺得非常不舒服。

    色格拉布魯日隊務曼尼抗着一大堆東西匆匆從杜昔身旁走過，見杜昔兩手空空，順手扔了瓶球隊飲料給杜昔。

    杜昔累得兩手都已經在打顫，男人顫動着手指，想拉開球鞋上的鞋帶，可拉不動。

    杜昔縮回手，想扭開瓶子喝口水，可擰不動。

    兩隻手的手指都在發抖。

    杜昔看着自己的手，長長嘆了口氣，這命運，為什麼這樣捉弄人？這些年，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要是現在自己年輕十歲，可以像哈恩尼，像魯迪，像當年留英的吳麟那樣年輕，那該多好！

    要是這在歐洲踢球的機會，在自己還沒頹廢前就來到，那該多好。

    像杜昔這樣年齡的男人，已經沒有眼淚，就算有，也只能從心裏往肚子裏流。

    在杜昔很小的時候，曾經看過一個熱血運動漫畫，那裏面，有個迷失自己的失足高手，在放棄運動多年後，看着自己的胖教練，淚流滿面，

    「我想打籃球！」

    人生最可悲的，就是在錯了之後，才發現自己多麼的喜歡，多麼的遺憾！

    如同現在的杜昔，也許男人從未承認，但在來了比利時以後，杜昔這樣迷戀上了踢球的感覺，踢得好些，更好一些，

    這是多麼富足的人生！

    杜昔呆坐在人來人往的幽暗甬道里，任憑汗珠一粒粒不停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