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的跟隨錄音機里的節奏哼唱,腦子裏像放電影似的浮現出我和胖子從小玩到大的那些傻逼歲月,是啊!兄弟之間有啥是抹不開的,狗日的確實犯錯了,吸毒了,可他特麼是我兄弟啊,天大的錯誤,我都應該幫着他一起改正。
猛然間我坐直身子,沖開車的倫哥說道:「見面,我必須要跟這個豬頭燜子見上一面,到時候好好的擂他兩拳頭,問問丫為什麼兩次不告而別!」
倫哥「嘿嘿」一腳,加大了腳下的油門。
石市一共八個區,四個市內區,四個鄰近縣市擴建成的區,那四個擴建的區,距離石市比較遠,所以從來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市中心裏的大致情況是橋西區目前清一色高插「王者」大旗,當然緊局限於一些夜場和做小買賣,那些正經八百的大公司,我們還不夠膽子過去收保費插旗。
裕華區最大也最難混,石市的行政單位基本上都在那個區上,一些商家名流也都在那邊住,四大家族的總部也都落戶裕華區,6峰和狐狸從那邊安家,一直都將裕華區當成自己的目標。
其次就是欒城區和長安區,長安區相對比較混亂,那邊屬於老城區,加上工廠企業也比較多,各種勢力盤根錯雜,欒城區早以前就是個荒區,基本上就是一些蔬菜、瓜果的種植基地,也是因為一兩年才開起來,具體是什麼情況,我們都還不太了解。
倫哥開的很快,再加上路邊有些顛簸,不知不覺中我就閉上了眼睛熟睡過去,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稍微有些暗淡了,我們的車子停在一大片舊樓的街道對面,我揉了揉有些黑的眼睛埋怨倫哥:你怎麼不喊我呢?
倫哥從後座上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我說,看你睡的正香就沒想打攪你,你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休息過了,反正地方已經到了,胖子也不會跑,正好等到天再黑一點,約他吃頓晚飯。
「你見到胖子了?你在哪呢?」我側頭衝着車窗外張望起來。
倫哥指了指街對過的小區門口沖我說,喏,看到那個修車攤沒?咱胖弟現在也是有一技之長的人了,剛才我親眼看到他在給人換內胎,手法老純屬了!
順着倫哥的手指頭望去,我看到小區門口,緊挨着的胡同口的空地上搭着一個小帳篷,有個四十歲出頭的中年人正坐在小馬紮上給人釘鞋掌,帳篷前面歪歪扭扭的立着一塊拿紅毛筆寫的「修車補鞋」四個大字,一看那四個跟蒼蠅爬過去似的紅字,我就知道肯定是胖子那禍害寫的。
瞄了半天,我也沒見到胖子的身影,不由着急的問倫哥那王八犢子呢?
倫哥搖搖頭說,應該是去買什麼東西了吧,剛走沒一會兒,咱們要不要下去跟胖弟的「老闆」聊幾句?
「走吧!」我毫不猶豫的推開車門和倫哥一塊走了過去,往過走的時候,我故意把倫哥的外套拉鏈給拽壞了,理直氣壯的告訴我,我穿的是西服,沒辦法修補。
修鞋攤上,一個瘦的像條柴狗似的女人正夾着煙,牛哄哄坐在旁邊等候,一邊等一邊還時不時催促兩句:老王,你動作快點,待會耽誤了我做生意,你修一個月鞋都賠不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我們歌廳的頭牌!
那女人看上去怎麼也得三十多歲了,臉上撲的粉能有我鞋底那麼厚,穿件緊身的風衣短裙,整個人跟副棺材板似的,就這樣還是歌廳的頭牌,我真替欒城區的夜店市場堪憂。
修鞋的男人四十來歲,一張樹皮似的老臉飽經滄桑,腰上繫着個藍色的圍裙,長相普普通通,鼻樑上掛着一副老花鏡,兩鬢稍許有些泛白,一雙手上全是老繭,天氣還比較冷,我看到他的手背上都凍出了裂縫,脾氣倒是特別好的沖女人點頭:別着急梁小姐,慢工出細活嘛,而且你這鞋是高仿的,修補起來確實有些難度,好了,你試試!
同時看向我和倫哥憨厚的笑了笑說:兩位帥哥稍等一下。
「棺材板」立刻不幹了,很野蠻的從修鞋匠手裏搶過來自己的高跟鞋,
唾沫橫飛的嚷嚷:會不會說話?誰的鞋是高仿的啊?我這可是從路易斯威登專櫃買的,不會修就別做生意,真掃興!
被「棺材板」噴了滿臉唾沫的修鞋匠仍舊很好脾氣的點頭道歉。
「美女,路易威登,沒有斯!你是不是記錯牌子了?」倫哥故意拿肩膀靠了靠棺材板,將自己的胳膊往前挺了挺,露出胳膊上的花臂紋身,「棺材板」剛打算破口大罵,一瞬間閉上了嘴巴,小聲嘀咕兩句,穿上鞋就要離開。
「梁小姐,你還沒有給我結算呢,要是不方便的話就下次一起算吧!」修鞋匠摘下來鼻樑上的老花鏡,態度和藹的朝棺材板說道。
「哼!」女人冷哼兩聲,從挎包里甩出來幾張一塊錢的紙幣,逃也似的跑走了。
「這樣的逼娘們就得大耳光抽她,不然她還以為自己是金逼鑲鑽呢!」倫哥衝着修鞋匠笑着說道。
修鞋匠擺擺手說,都是老街坊,誰也不容易,她每天喝到吐,掙幾個錢挺難的,有點脾氣很正常,兩位先生需要修什麼?
「你幫我換條衣服拉鏈吧!」倫哥將身上的外套遞給他。
修鞋匠看了看,點點頭,又重新戴上老花鏡開始修理起來,我和倫哥坐在旁邊乾瞪眼,我想要問問胖子的近況,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從兜里掏出「玉溪」煙拋給他一支說:老叔先抽根煙吧,反正我們不趕時間!
修鞋匠一伸手,香煙正好夾在兩隻手指之間,拿到鼻子下嗅了一下,老花鏡後面的眼睛眨了眨笑着說:「嗯,確實是好煙,不過我抽不太習慣,待會給我徒弟抽吧。」說着話他把煙夾到了耳朵上。
我笑呵呵的問他,那老叔平時都抽什麼?不會是旱煙袋吧,這年頭那玩意兒可不多見了。
反正我是奔着套近乎來的,只要他願意跟我說話,我就有辦法順着他的話,掏出來胖子的情況。
修鞋匠笑笑說:「稍等一會兒,我的煙馬上就到了。」
正說着話的時候,從胡同里跑出來一條通身雪白的大狗,顛顛的搖着小尾巴,嘴裏還叼着一盒煙,藍白相間的煙盒很雅致。
修鞋匠從大狗的嘴裏接過煙,問道:「找的零錢呢?」
大白狗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嗚嗚」的咕噥了一聲,看起來可愛極了,看到那大狗的時候,我眼睛一下子直了,這不就是胖子養的那條「小磊」嗎?我記得朱厭跟我說過,它身上好像還有緝毒犬的血統,沒想到它這麼通人性。
修鞋匠佯裝很生氣的樣子舉起了巴掌嚇唬「小磊」:又讓你買火腿腸吃了,你個狗東西!
小磊趕緊拱着兩個前腿給修鞋匠賠罪,把我和倫哥逗得哈哈大笑起來,聽到我們的小聲,小磊側着腦袋沖我們望過來,緊跟着小尾巴劇烈的晃動起來,明顯應該是認出來我來了。
「老叔,您這狗還會買東西啊?真不簡單!」我朝小磊「嘖嘖嘖」了兩聲,小磊「嗚嗚」的咕噥兩聲,似乎猶豫要不要過來。
修鞋匠撫摸着小磊的腦袋,笑呵呵的點頭說:「這是我那個蠢徒弟養的,我又訓了一陣子,才教會它買煙,自打學會買煙以後,狗日的伙食也逐漸提高了,我給它五塊錢,就幫我買一包煙,剩下一塊錢自己買火腿腸吃,這狗東西,比他爹都精。小磊,去給叔叔上煙。」
小磊好像真的能聽懂人話,從修鞋匠的手中叼過煙盒,又顛顛的跑到我和倫哥的跟前,把腦袋朝我拱了拱,我從煙盒裏抽出來兩支煙,遞給倫哥一支,又伸手從小磊的腦袋上摸了摸。
「嗯?」修鞋匠往上推了推老花鏡,有些疑惑的望向我,輕聲問:你認識小磊?它平常都不讓人摸它腦袋的。
「可能我長的比較像它同類吧,老叔您剛才說您會訓狗啊?」我尷尬的摸了摸鼻樑自黑,瞄了一眼手中香煙的過濾嘴,三個藍色的小字「中南海」。
修鞋匠點點頭,摘下來鼻樑上的老花鏡,哈了兩口氣,用袖口擦了擦笑着說,年輕的時候當過兩年兵,剛好訓練警犬的!
他摘下來眼鏡框的那一剎那,我有點出神,這人長得特別的熟悉,但我可以確定自己絕對沒見過他,可為什麼會覺得那麼似曾相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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