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過了兩天,顧太太自己未露臉,派顧榮帶了厚禮,外加一萬元上了高家的門。禮品沒什麼好說的,一萬塊錢其實相當於顧家要回女兒給高家作補償的,當然面上不這麼提,只說顧家給高家家祭添的一份祭禮。
高家是個敗落的舊日望族,族裏也沒出什麼能說有分量話的後輩子孫,現在要人無望了,意外能得一筆不薄的錢財,總也好過顆粒無收。最後送走顧榮,兩邊人都客客氣氣面帶笑容的,實際心裏清楚,兩家往後算是斷絕關係了。
顧榮回來把經過說了,全家都鬆了口氣。顧詩華為二姐獲得自由感到高興之餘,從中倒獲得點啟發,過了兩天,私下找蕭夢鴻,一番撒嬌討好後,終於道出了目的:「四嫂,四哥說話管用,但我自己說不通他。求你幫我在他面前說說,我真的想去留學。」
出洋留學仿佛已經成了顧詩華心裏的一個執念
。時不時要提一下。蕭夢鴻只當她心有不甘也沒怎麼在意,隨口安慰時,顧詩華露出嚴肅傷心的表情:「四嫂,我原本一直以為你和家裏其他人不一樣,應該是能理解我的。怎麼現在你也這樣了?我並非見旁人出國,所以自己跟風也要出去。而是真的希望能增長見識,學有所成,將來不敢說報效國家,至少知道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四嫂你知道的,我成績優秀,我立志想做一名治病救人的醫生,學校我也申請過的,紐約醫學院。現在只要家裏肯放行。」
「我知道因為家裏我最小,所以人人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但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我也會努力去達成我的理想的!」她最後強調道。
蕭夢鴻還是第一次見到顧詩華用這樣鄭重的態度和自己談及留學以及對未來的設想,意外之餘,對她忽然多了幾分新的認識。想了下,說道:「你四哥這幾天就要走了,我看機會吧,在他面前幫你轉達一下。但成不成,我可不敢向你打包票。」
顧詩華終於又高興了起來,說道:「四嫂,要是你開口了,四哥還是不肯的話,我就不指望獲得家人許可了。沒他們的許可和支持,我自己也能想辦法。無論如何,我遲早會出去的。我也絕不是吃不了苦的人。」
蕭夢鴻忽然有些莫名感動於這個丫頭對於理想的那股堅持勁,雖然自己從前和她境遇完全不同,但在她身上,仿佛依稀看到自己當年求學時的一點影子,終於答應了下來。再過去了兩天,次日就是顧長鈞要南下的日子,晚上兩人在床上,自然少不了一番大開大合的翻滾。
他在她身上花了很久的時間。
反正危險期都被他那樣了,過後她也沒法拿他如何,到了現在,蕭夢鴻仿佛有點破罐子破摔似的只隨他折騰,過程里任憑他怎麼曲意奉承,等他最後終於完事,睜開眼,見他趴在自己邊上喘息着,肩背隨他呼吸頻率微微起伏着,視線便盯落於凝他精壯後背中間那道微微凹陷進去的脊柱凹槽里的晶瑩汗水,把顧詩華執意想去留學的事說了一遍。
「我原本一直覺得她只抱着出去玩的心態。現在倒覺得她是認真的。倘若她立志求學,一味阻攔恐怕不妥。」
這是這幾天以來,她對他說過的最長的一段話了。
她說完,久久沒等到他的回應。又見他趴那裏,呼吸也平定了下去,一動不動仿佛睡着了,有些疑惑,正要再開口,忽然見他扭過臉,睜開眼睛望着自己,冷淡地道:「你求我事,也是這樣的態度?」
蕭夢鴻一愣。明白了過來。
看樣子,他一直在忍着對她的不滿,到了最後,果然還是發作了出來。
她便從床上坐了起來,同樣冷淡地道:「比較於你對待我的方式,我認為我的態度已經夠客氣了。何況,五妹的事,難道不也是你自己的事嗎?」
她說完,一把撩開被子撇下他下床,拿了自己衣服進浴室清洗身體,完了對着鏡子整理散亂下來的長髮時,見他忽然進來,不由分說地將自己壓在鏡上就吻了起來。
他的吻最近通常都很溫柔,像現在這樣,帶了十足的粗暴力道,像是故意在咬齧她,甚至弄的她很疼,她終於怒了,狠狠反咬了他一口,最後將他用力地推開,撫了撫自己有點腫起來的唇,怒罵道:「你弄痛我了!你想幹什麼?」
顧長鈞臉上帶着絲近乎殘忍般的古怪笑意,語調卻有點涼:「總算有反應了?不再是具屍體了?」
蕭夢鴻盯他一眼,掉頭就出了浴室
。
他沒跟出來,裏頭只傳來嘩嘩的水聲。出來後,蕭夢鴻已經背對他閉目在睡覺了。
他關燈上了床,沒像前幾個晚上那樣伸臂將她摟住,只是自己躺了下去,說道:「五妹的事我知道了。我再考慮下。」
蕭夢鴻沒說話。
「你對全家人都那麼好,連門房說你每次見了他也必定不忘喊一聲王伯。唯獨對我這樣?」
良久,身後再次傳來他的說話聲,語調聽起來有點澀。
蕭夢鴻依舊沒回答。
他慢慢地朝她伸過來胳膊,碰觸了她的肩膀,仿佛遲疑了下,最後還是將她摟住了,跟着,身體靠了過來,貼住了她的後背。
「我只是想讓我的妻子給我生個孩子。你卻是個冷心腸的女人。」
他在她耳邊低語道。
……
第二天,顧長鈞走了。
因為這段時間,顧長鈞和蕭夢鴻相處的日子不算短,而且兩人看起來也很親密,所以兒子一走,顧太太的注意力就盯在了蕭夢鴻的肚子上,總是留意她有沒有什麼異常,弄的蕭夢鴻看見她就感覺渾身不對勁,能避則避。
一個月後,蕭夢鴻照原定計劃去上海進行金陵女校分校項目的前期工作。計劃停留一個禮拜左右。
這次林良寧家裏有事,所以蕭夢鴻自己一個人。
顧太太不樂意,但也沒理由阻止。想來想去,派了珊瑚和周忠一起以伺候的名義一塊跟過去。
蕭夢鴻知道她很介意自己單獨出行,所以很痛快地答應了。三人上了火車同往上海去。
珊瑚算是第一次出遠門,去的還是有東方巴黎之稱的上海,十分興奮,一路上瞧什麼都新鮮,只恨兩隻眼睛不夠用。坐了十幾個小時到了上海,幾人當晚入住了顧長鈞提早預定好的沙遜飯店。
沙遜飯店位於黃浦灘口,是上海最高級的飯店之一。當晚,蕭夢鴻感到旅途十分疲勞,到飯店後洗了睡下,幾乎沾枕就睡着了,一夜無夢,第二天竟然睡到□□點才醒來,差點錯過和李素梅女士的約會,急忙起來穿衣洗漱赴約。午後終於來到女校校址,由李女士陪着,聽她介紹理想中的校園規劃,自己做着記錄時,許是頭頂太陽曬的有些大,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眼花,身子微微晃了晃。
旁邊的李女士留意到她臉色忽然不好,一把扶住,關切詢問道:「顧太太,你是不是不舒服?」
蕭夢鴻站穩了身子,搖了搖頭,剛想說話,忽然感到一陣噁心,忍不住當場就彎腰下去,把中午吃的東西全給吐出來了。
李女士和一同跟出來的珊瑚急忙扶她坐在了一個樹蔭下。
蕭夢鴻坐着歇時,最近以來一直困擾着她的那個念頭愈發強烈了。
這個月的例假,已經推遲一個多星期了,到現在還沒來
。
而且這段時間,總是很容易感到疲勞,睡下去就醒不來的感覺。
她懷疑自己應該是有了。只是心裏很不甘。加上此前也偶爾有過因為壓力過大,例假推遲到來的先例,所以極不願意去想,更不願意承認。樹蔭下坐了片刻,人終於覺得舒服了,見李女士讓自己先去醫院看病,便笑着搖頭,說可能是中午吃壞了,現在已經好了。
李女士見她歇息了下,臉色確實好了不少,精神看着也不錯,這才放心下來,繼續領着她參觀介紹不提。
第二天的中午,蕭夢鴻結束一早的工作從校址回到飯店,飯後原本打算稍作休息就繼續回去工作的,不想在房間裏靠坐在椅子上竟然就睡了過去。睡的正沉時,忽然被一陣門鈴聲驚醒,以為是飯店侍者或者珊瑚,揉了揉眼睛便過去開門。
一開門,怔了一下。
門外竟然站着顧長鈞。
他看起來仿佛黑瘦了些。
他走了後這一個多月,她沒主動和他聯繫過一次。現在突然見到他,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麼好臉色。
「是你?」她甚至皺了皺眉,「你怎麼來了?」
「我那邊不遠,這兩天也不忙,所以來看看你。」
他的神情顯得很平和,說完就走了進來。
蕭夢鴻轉身去戴自己外出的帽子,「我要出去了。你自便吧。」
「我送你去吧。」
他注視着她背影道。
「不必……」
蕭夢鴻話還沒說完,昨天那種胸悶噁心感便又襲了過來,臉色一變,丟下手裏的帽子轉身飛奔就去了衛生間,趴在馬桶前又是一陣嘔吐,吐的眼淚鼻涕都滾了出來,最後只剩嘔酸水了,這才終於止住。
她打起精神,終於起來漱口,又對着鏡子整理妝容時,顧長鈞在她身後,盯着鏡子裏她的臉道:「你不舒服?我送你去看醫生。」
「不用!我好的很!」
蕭夢鴻心裏突然煩躁起來,轉身要走,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珊瑚說你昨天就不舒服了。你這樣,我不放心。」
顧長鈞帶着她就往外去。
蕭夢鴻被他強行帶到門口,終於忍不可忍,甩開了他的手。
「不必看醫生了。我這個月例假沒來。」
顧長鈞仿佛一時沒抓住她這種話的重點,揚了揚眉,略微疑惑地看着她。
「我大概是有了,」她冷冷地看他,「這下你如願了吧?」
顧長鈞一怔,片刻後,仿佛終於明白了過來,臉上忽然綻出狂喜的神色,抬手抓住了她的兩邊肩膀
。
「你說什麼?」
跟着一把就抱起了她,飛快將她送到床邊,放她躺了下去。
他顯得心情很是激動,放她躺下去後,自己在床邊來回快步踱步,仿佛一時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突然像是醒悟過來,拿起電話讓飯店的前台立刻叫醫生過來。
醫生是個西醫。很快就趕了過來。限於時下的醫學水平發展限制,檢查後只說懷孕的可能性很大。顧長鈞顯然不滿意他的這種診斷,送走西醫又立刻叫了個很有名的中醫過來,一番望聞問診過後,十分確定地告訴顧長鈞,他的太太是有喜了。
顧長鈞仿佛鬆了一口長氣,讓珊瑚送走中醫後,關了門,來到蕭夢鴻的床邊,低頭看她閉着眼睛的臉片刻,忽然俯身下去,緊緊地抱住了她,然後開始吻她的唇。
蕭夢鴻掙扎了起來,不讓他碰自己,他一定要親吻她,她忽然推開他坐起來,咬牙握拳,拳頭像雨點般地落在他身上,又抬腳踢他,他分毫不躲,任由她發泄着,臉上只帶着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蕭夢鴻感到十分的委屈,又沒趣的很,最後一記拳頭砸在他身上時,已經軟綿綿沒有半分力氣了,呆怔了片刻,眼淚忽然就滾落了下來,立刻被他抱在懷裏不住安慰,折騰了許久,情緒才漸漸地恢復了過來。
……
蕭夢鴻被顧長鈞哄着,終於睡了一覺。
醒來外頭天已經黑了。事情也有了變化。
顧長鈞已經在她睡着的時候把她懷孕的消息告知了李素梅女士,誠懇地向她道歉,說自己太太接下來恐怕無法如約繼續為女校工作了,自己願意承擔由此而帶給學校的一切損失。
李女士對此自然不會有任何微詞,只表達了不能一起繼續共事的遺憾,又向顧長鈞表示恭賀之情。
蕭夢鴻從顧長鈞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只一語不發。第二天,在顧長鈞的親自陪送下離開上海回了北平。
……
顧長鈞昨夜就打電話告訴了家人蕭夢鴻懷孕的消息。顧太太欣喜萬分,知道兒子今天會送她回來,早早就開始翹首等待。顧彥宗也十分高興,特意比平常提早回了家。蕭夢鴻到家後,他親□□問了幾句,笑道:「德音,你有身孕孕,是我們顧家的一件大喜事。往後要多注意休息,不要累到了。」
顧長鈞便道:「上海那邊的工作已經辭了。燕京大學工程快接近尾聲,不用她常去,至於燕郊工廠,我會讓她那位助手多代勞的。爸您放心吧。」
顧彥宗點頭笑道:「這就好。」
時隔多年之後,兒媳婦終於再次有了身孕,在顧太太心裏,之前的有所不滿也就去了大半。現在唯恐她累到了,沒說兩句就催蕭夢鴻回房間躺下去休息,不但親自送她到了臥室,叮囑珊瑚和被特意指派過來往後專門服侍的王媽要小心伺候,出來還親自去廚房看燉給她補身體用的雞湯。當晚顧長鈞也留在了家裏。
第二天,蕭太太和金玉鳳以及顧家大姐、顧雲岫等人聞訊,陸續來探望蕭夢鴻。蕭太太等人的欣喜自然是發自內心的,唯顧雲岫,雖也滿面笑容,只是看着蕭夢鴻時,眼神里難免帶了幾分落寞,並沒坐久,就藉口家裏有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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