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面對證據確鑿的現實無話可說,只能選擇了最後的叫囂:「你們以為發現我就萬事大吉了嗎?我只有一個,城外的胡人卻有幾萬。城中守備加上全城百姓還不到一萬人,你們怎麼贏?到最後還不是得靠我。」
拓跋六修全程冷漠臉。
&怪我沒提醒過你們。」郡守還在嘴硬,「我背後的人只要求保了衛玠,你們的生死全在我一念之間!」
拓跋六修冷笑:「別怪我沒提醒你,我的脾氣可不好!」
郡守不由自主的想後靠了靠,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的本能,拓跋六修所散發出來的那種強勢態度,實在是太嚇人了。郡守在心裏安慰自己,我、我不和野蠻人計較。
在把郡守關起來之後,衛玠在拓跋六修的攙扶下轉身離開。
是的,攙扶。衛玠最近已經在嘗試着擺脫對輪椅的依賴,雖然那很難,但他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他不想當他回到京城的時候,還讓他阿娘看到一個那麼令人擔憂的他。
在回到房間之後,衛玠的復健之旅暫時告一段落。
&昨天多堅持了一炷香,」拓跋六修俯身蹲在輪椅前,一邊小心翼翼的給衛玠按摩酸軟的仿佛不像是他的腿的腿,一邊鼓勵他,「你會越來越好的,相信我,我有經驗。」
只這一點點的路,衛玠其實已經除了一腦門子的汗,本就顯得弱氣的臉變得更加的蒼白,雖然即便如此,也沒有折損這具殼子的顏值半分,還是有一種仿佛要把人吸進去的致命魅力,驚心動魄的美。但在拓跋六修眼中,他只看到了令他格外心疼的衛玠。
&實你不必如此勉強自己的,咱們可以慢慢來。」
&是多久才自己走起來的?」衛玠問。
拓跋六修有些詞窮,他恢復速度的比衛玠快很多,因為如果他不恢復,沒有人會帶他去看昏睡的衛玠。他只能依靠自己的那雙腿,走到衛家。
衛玠讀懂了拓跋六修的沉默;「你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就像是那個至今覺得自己會笑到最後的郡守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
拓跋六修忍不住笑了,湊上前親了親衛玠的臉頰:「他只是在咬牙死撐而已。」
郡守想不死撐也不行,他明着里最大的靠山,是性格和善的平陽公主和低調的平陽駙馬,一旦他背叛公主駙馬,投奔了別的王爺,和公主的親哥哥(晉惠帝)作對的消息傳出,第一個饒不了他的就是公主和駙馬。平日裏看着再好脾氣的人,也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當聖母。他既然已經下注賭了別人,就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已經沒了回頭的路。
其實郡守暗中投靠藩王,他的作用本不應該是當探子,指是對方策反的保皇黨而已。
郡守這種人,一般在電視劇里的戲份,就屬於在最後的大決戰時,會在背後捅主角刀子的那種。他所執掌的魏興郡說大不大,但也不算徹底的不重要。要不然曹魏時期也不會特意巴巴的給這麼一個地方改名為魏興。
但是因緣際會,拓跋六修和王濟偏偏選在了這麼一個小郡縣碰頭,郡守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然後,果然暴露了,實在是專業不對口啊。
一如此行前,淨檢法師對王濟所說的——此行雖有波折,卻有驚無險,塞翁失馬。
當未來無論如何都很糟糕的時候,預言師也只能選擇一個不那麼糟糕的答案提供給別人,她並不能改變這些波折。
當然,郡守如此硬氣,也因為他在被抓住之前,做了一件大事——他終於摸透了城中的部署,想辦法把這個重要的軍事情報送給了城外的胡人。
胡人這邊在得知了離間計失敗消息後,就真的只剩下了華山一條道,正面肛。
因着郡守的背叛,魏興郡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已經被敵人所洞悉。
守一座城,自然不可能真的方方面面都固若金湯,總會有地方是哪怕拓跋六修+王濟也力有不逮的。
胡人開始朝着瘸子的腳猛踹,結果可想而知。
在做過一系列極具煽動性的發兵動員之後,魏興郡也只能被迫迎來了最後的大決戰。連衛玠和王濟都堅持上了城牆,拓跋六修也阻止不了。在這種時候,他們必須做出表率,這是一種振奮人心的手段,也是一種誓與城池共存亡的決心。
當然,雖然要正面對敵,也不代表着不可以用一些小戰術了。
越是在這種危急時刻,拓跋六修越是冷靜,大腦飛速的運轉,一條條的計策羅列在眼前,然後他選出了其中最合適的。
兩族胡人幾萬的大軍,已經將魏興郡團團圍住,還有人專門在城下叫喊辱罵,是謂激將。
拓跋六修很配合的佯裝出了被激怒的樣子,命城中守衛敲起了戰鼓,擺開了開戰的陣勢,做出一副要和胡人死磕到底的模樣。
胡人那邊當然很激動啦,一直緊繃着神經,整整一天中哪怕一秒都不敢放鬆,屏住呼吸等待着不知道何時會出來一戰的拓跋六修,想像着那將會發生何等浴血的史詩級奮戰。
結果……
一直到金烏西沉,月明星稀,魏興城都沒有做出真正的反應,反而變得靜悄悄的,哪裏有什麼要打仗的樣子,仿佛全城都睡了。
才發現被耍了的胡人們:「……」
還是幾個叛變了晉朝的漢人識貨,攔住了被徹底激怒的首領,說這都是魏興郡的套路啊套路。大王您聽說過曹穢論戰嗎?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拓跋六修就是想這樣一點點磨掉咱們的士氣再出戰啊,咱們絕對不能上當!
首領覺得很有道理,於是,賭氣心想着,你拓跋六修能睡,我們就不能睡了?來來來,大家都洗洗睡了吧,咱們氣死對面那群臭傻逼!
而之前在城中已經養精蓄銳多時的拓跋六修,在得到探子的信號好,終於精神重抖,聯合他和王濟帶來的、以及城中本就有的將領,共計十幾人,各帶領幾十名騎兵,從魏興郡的各個城門傾力殺出,分路攻擊就在不遠處的胡人陣營。
此時的胡人,都依令真的去睡了,之前神經太緊繃導致他們都疲倦極了,沒什麼防備。等看到拓跋六修等人的時候,為時已晚,有些人連衣服都沒來得穿好,就成為了拓跋六修的刀下亡魂!
整整殺了敵人好幾千,殺完就往回跑,根本不給敵人反應的時間。
等拓跋六修帶着傷跑回來的時候,敵軍那邊徹底炸了營,瘋了一般朝着魏興郡開始了自殺性的襲擊。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戰鬥力有可能翻倍,也有可能因為沒有智商而屢屢中招。
這次的胡人屬於後者。
高句麗死傷最為嚴重,首領拖着最後半口氣,身先士卒在城下破口大罵。
&天下誰不知道你拓跋六修就是晉朝的一條狗?」
&家的看門犬!」
&麼?哪怕如今主人變成了個不能走的瘸子,你還是這般忠心護主嗎?你這麼賤,衛玠知道嗎?」
衛玠當然不知道!他用眼神詢問着拓跋六修這是怎麼回事?什麼叫全天下誰不知道你拓跋六修就是一條狗?誰借給那些高句麗人的膽子,敢說這樣的話?!我要滅了他們,管什麼人道主義去死啊,他要滅他們全族!衛玠簡直氣瘋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拓跋六修倒是神色如常,沒見他流露什麼表情。因為他根本沒把對方的話當回事,反而更重視於穩定衛玠的情緒:「這兩年發生了很多事,一些不重要的細節,我就沒和你講。」
&並不覺得這是不重要的細節!」衛玠正在爆發的邊緣。
拓跋六修不顧周邊的人,一下子抱住了衛玠,把這個火藥桶變成了啞火。
拓跋六修在衛玠耳邊快速的講了一下他到底為什麼會有這個頭銜。
拓跋六修是鮮卑人,他所在的鮮卑分為了很多部,好比拓跋鮮卑,慕容鮮卑,宇文鮮卑之類的。拓跋鮮卑自己本身又分裂成了東、西、中三部。拓跋六修憑藉一己之力,統一了鮮卑各部,不是拓跋鮮卑的那三部,而是所有的鮮卑族。他的統治手段猶如一個暴君,鐵血政策本身就足夠為人詬病的了,在再加上他有了這樣的功績,依舊奉晉朝為主,並以此為戰功給衛玠換了個郡侯的爵位,可想而知,在那些打不過他只能用語言中傷他的人口中,他會被編排成什麼模樣。
&可以這麼想,其實我還不是被黑的最慘的。」拓跋六修笑着對衛玠道,「你聽說過衛家二犬嗎?」
衛家有兩條「著名」的看門犬,瘋起來連他們自己都害怕。
其一是凶名赫赫的拓跋六修。
其二是……
……就在此時此刻,遠遠的一箭便射穿了高句麗頭領腦袋的石勒。
石勒騎在高頭駿馬上,站在前段時間高句麗自己堆砌的土丘上,俯視着下面的胡人螻蟻。隨着他的出現,他身後是舉着火把的千軍萬馬,各色迎風飄揚的旗幟上,都寫了一個大大的篆字>
一身銀槍銀甲,白衣白馬,cos常山趙子龍打扮的衛璪,出現在了石勒身旁。他隔着遠遠的一個戰場——也不知道他弟弟能不能看見——使勁兒的揮着手:「希望這回我沒來的太晚。」
早已經因為成都一役而在這片稱王的衛璪,其實比拓跋六修這個在北疆揚名的鮮卑人,更讓疆胡膽寒。
&要怕,只是一個石勒,一個衛璪。」
衛璪無辜的笑了笑:「我當然不可怕,誰不知道我是個文官。打仗的事我都是交給……」
武賢法師(衛熠)一身黑色的僧袍,拿一根重於千鈞的僧棍,伴隨着寶馬的嘶鳴,一騎當千,所動之處瞬間被打爆、炸裂了無數敵人的腦袋。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在那些「璪」字旗里,其實一直都混雜着不少「賢」字旗。晉朝的士兵都近乎一臉憧憬又狂熱的看着帥到讓人合不攏腿的衛熠。面容是佛相慈悲,動作卻是修羅斬血。
她微微昂起下巴,一臉看雜碎的蔑視:「投降,還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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